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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唐诗之路新线拓展研究

2021-08-05胡正武

浙江水利水电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临海永嘉浙东

胡正武

(台州学院 人文学院 唐诗之路研究院,浙江 临海 317000)

浙东唐诗之路从20世纪90年代初在中国学术界开始命名,此后迅速为国内外唐诗学者所认同,并展开更加广泛而深入的研究,迄今已经有30 年。这期间研究成果丰硕。把这些浙东唐诗之路的研究成果推向海内外,不仅提高了浙东唐诗之路的声望,还提高了浙东山水风光与浙东文化的影响力。然而毋庸讳言的是,这里所提的浙东唐诗之路都限定于竺岳兵先生所定义的以越、台、明三州为基本范围的浙东局部地域,于诗路而言是浙东唐诗之路中最精彩的部分,于浙东历史地理概念与行政区划而言,则是局部范围,未能展示浙东与唐诗的全貌,所以有值得研究与探讨的必要。

1 浙东唐诗之路若干概念的说明

本文所谓浙东是历史地理学与历史行政区划概念,根据唐朝李吉甫《元和郡县志》所载,当时江南道浙东观察使辖下共有越州(今绍兴)、明州(今宁波、舟山)、台州、温州、处州(今丽水)、衢州、婺州(今金华)七州,辖三十七县,以越州为观察使治所。这块地盘从东汉与扬州分治以来,虽然中间几经变化,但基本上以越州作为钱塘江(浙江)以东以南范围(即后来的浙东)的政治中心。其天然分界线即钱塘江(浙江),间有插花地块,这是浙东浙西命名的由来。越州之名从隋朝开始使用,“大业元年(605年)改为越州,武德四年(621年),讨平李子通,置越州总管。六年,陷辅公祏。七年,平定公祏,改总管为都督”。所以,要展示浙东全貌,研究浙东唐诗之路,应当考虑温州、处州、衢州和婺州的唐诗之路。近两年来引起广泛热议的“浙东唐诗之路”,是历史形成的宝贵遗产,是先贤无意间挥洒才情留下的精神财富。浙东唐诗之路这笔财富是经过唐诗学界的辛勤耕耘,逐渐从幽闭深山之中走出来,在社会上颇具知名度和关注度。2018年初,时任浙江省省长袁家军在省两会上把“积极打造浙东唐诗之路和钱塘江唐诗之路”作为政府工作的目标,随即又把唐诗之路在“两浙”的分布区分为四大区域,即浙东唐诗之路、钱塘江唐诗之路、瓯江山水诗之路和大运河诗路的“浙江四条诗路”,并把四条诗路作为浙江大花园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确定为浙江省通力重点打造的文化高地、文明高地。这是文化浙江建设的重要内容。

1.1 浙东唐诗之路与钱塘江唐诗之路

这两个概念外延上有交叉重叠部分,内涵上也不例外。行政上的浙东唐诗之路与钱塘江唐诗之路,是以小范围的浙东唐诗之路来划分的,与前述全范围的浙东差别明显。原因主要是钱塘江这条水系贯穿浙江东西,不仅其下游为两者所共有,其上游金华江、兰江、衢江及其以上部分还“深入”浙东唐诗之路的腹地,占有浙东唐诗之路中的衢州、婺州两州之地。

1.2 浙东唐诗之路与瓯江山水诗之路

这条瓯江山水诗之路主要涉及温州、处州两州之域,属于浙东唐诗之路重要组成部分,以瓯江为中心线索,贯穿浙东山水的南部区域,从空间上看完全包含于浙东唐诗之路范围之中。

1.3 浙东唐诗之路与大运河诗路

就浙江省内而言,这条诗路连结两浙,就其长度而言,是以浙东运河为主体,浙西运河相对较短。该主体部分不仅与浙东唐诗之路核心区域相重叠,还是核心区域诗路中的心脏与灵魂,是越州境内勾连诗人灵魂意趣的主要凭借,更是浙东唐诗之路最让人难忘的意境寄托。

综上所述,浙东唐诗之路与“四条诗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相互均有交叉,是可以兼容的关系,并且可以成为其规划建设的基础部分,不应视为排斥性的关系。两者历史分布不同,所持立场更不相同。全局视域的浙东唐诗之路是站在文学的、历史的、文化的立场来看问题,而四条诗路是政府从带动全局谋发展的要求、平衡全局的立场所作的区分。前者为后者提供研究成果与台阶,后者把前者的学术成果应用于经济社会升级发展,让诗路文化为全民共享,为建设浙江大花园提供文化上的璎珞和明珠。

2 浙东唐诗之路新线拓展

在浙东唐诗之路研究过程中,以往的浙东唐诗之路无疑抓住了唐朝诗人与诗作的“富矿”而显得光彩夺目,名人云集,佳作纷呈,引人入胜,为之神往。此外的四州范围虽然唐朝诗人诗作较少,但其中亦有追慕前贤与当代风流人物,寻访山水胜迹,留下名人与名作,乃至名人轶事佳话流传。如以李白为代表的大唐诸贤,不远千里万里,跋山涉水来到浙东,往往打着追寻前朝名流人物如晋宋时期的谢安、王羲之、谢灵运、智者大师(智顗)和当朝的名人如贺知章、司马承祯等人的旗号,周游浙东。最有代表性的便是诗仙李白及其崇拜者魏万。李白来浙东漫游多次,特别是在剡中与天台山,已是“常客”,而他的崇拜者魏万则是慕名追寻,不远三千里追踪而来,堪称唐朝诗人中十分突出的“追星族”和李白的“粉丝”。那么唐朝诗人游踪所过,能否支撑环浙东有一条唐诗之路?其难点在于从台州到温州,从温州到处州、衢州、婺州,再到新安江、钱塘江的路段的相关考证。以下据所载唐朝诗人事迹与诗作,作一系联。

2.1 从台州到温州诗路路线

唐朝诗人从中原远行南游是常态,其中缘由十分复杂,但以常理而论,怀抱理想、平步青云是极少数人的事情,多数人终与“青云”无缘,所以“山水寻吴越,风尘厌洛京”这一缘由具有较大的代表性。这支人流从钱塘江渡口过江,由越中到剡中,再由剡溪上溯游到天台朝拜是热点,嗣后便是分歧点,或者回头返回越州,或者向前继续浙东山水漫游。回头返回越州者姑且不表,继续前游者就从天台南下,向台州州城临海,可以很方便地乘坐长船(一种适合台州、温州、处州以及金衢诸地溪江的木船)沿始丰溪—灵江(唐朝还可能叫作临海江)顺流而下,到达临海,再沿江而抵达临海黄岩交界的三江(灵江、澄江、椒江交汇处),又面临选择的分歧点:一是继续“泛舟行”,顺流而下到达海门(今台州市椒江区),换乘海船,沿海边南向温州,到瓯江(当时还叫作永嘉江)登岸;二是登岸走陆路,沿黄岩—乐成(今乐清)—永嘉(温州治)而游永嘉(即温州)山水。前者江行路段安全而舒适,海行路段有颠簸乃至稍有风险,但沿东海边航线当时已不是很危险的路线。这可以从李白《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诗中清楚地得出,唐朝诗人经行路线是以“泛舟行”为乐事,“眷然思永嘉,不惮海路赊。挂席历海峤,回瞻赤城霞。赤城渐微没,孤屿前峣兀。水续万古流,亭空千霜月。”同样从台州到永嘉访友的孟浩然,他选择的也是走水路,“卧闻海潮至,起视江月斜。借问同舟客,何时到永嘉?”高僧鉴真东渡日本,也是从东海边沿海南下台州,打着到天台山烧香的旗号前行,其随从道航说:“今送功德往天台山国清寺,陆行过岭辛苦,造舟从海路去耳。”[1]可见当时的客籍著名诗人偏向于选择水路到达永嘉,是没有问题的。而本土人士则多陆行,如宋朝乐清人王十朋《送表叔贾元范赴省试》序:“贾公西赴大试,乡人于其行也,咸祝之曰:‘公昔不远千里,徒步京师,游太学,战艺术之场,登贤能之书矣,不幸见黜于礼部。’”王十朋又有《宿黄岩妙智院》《过黄岩》《宿庆善寺》《过天台》《过新昌》《观石佛》《戴溪亭》《曹娥庙》《关岭遇雪》《过鉴湖》《太学寄梦龄昌龄弟》《丁卯秋赴鹿鸣宴次太守赵殿撰韵》等诗(俱见《梅溪前集》卷三),原来是王十朋从家乡乐清经相邻的黄岩县赴杭州参加省试的一路纪实之作,其中,庆善寺“在(黄岩)县东南五十步,旧名安宁,晋永和二年建”可为一佐证。黄岩妙智院在黄岩县城南三十里[2],今黄岩区院桥镇辖内,是历史上台温官道驿站,旅客投宿之所,传说王羲之赴永嘉时即投宿于此“涤砚”,故院中留有王羲之墨池、内照庵、涤虑轩[3]。陆路安全性当然高得多,但要翻山越岭,远不及水路舒适。台州州城临海“东一百八十里入海……南一百三十九里盘山入温州”[4],台州与温州相邻的太平县城(今温岭市),东至海四十里,西至温州府乐清县界三十五里。尤其是温岭与乐清之间有界岭,即温峤岭,又名温岭,在太平县西十里,一名中峤山,亦名峤岭。有东西两峰,东大西小,俗名大岭小岭。又有一座湖雾岭,在太平县和乐清县之间,是今日甬台温高速公路隧道的台温界岭。此路当时亦非险恶之途,早在南朝宋时就成为官道,由谢灵运率领部下开辟而成。到唐朝,鉴真和上第二次准备东渡日本时,即从天台县(当时叫始丰县)到临海县再到黄岩县,前往永嘉。“和上巡礼圣迹(此指巡礼天台山国清寺智者大师圣迹——引者),出始丰县,入临海县,导于白峰寻江,遂至黄岩县,便取永嘉郡路,到禅林寺宿”[1],也是在禅林寺被江东道采访使派人“寻踪至禅林寺,捉得大和上,差使押送,防护十重围绕,送至采访使所”[1]。禅林寺在黄岩县南四十里,建于唐开元元年,宋朝祥符四年改名“香严寺”[3],正处于黄岩到乐清的官道上,今属台州市路桥区,与上述王十朋所过的妙智寺相距十里。另一位温州平阳诗人林景熙从故乡到越州、杭州也是走陆路,如《宿台州城外》“荒驿丹丘路,秋髙酒易醒。霜增孤月白,江截乱峰青。旅雁如曾识,哀猿不可听。到家追此夕,三十五邮亭。”以前因为此段路途所留诗人诗作甚少,影响微茫,极少为学者所注意,加之像李白、魏万、孟浩然等诗人南游都走水路(海路),就更加掩盖了从此路取道往游永嘉的实际存在。而在当时就诗人的意愿来说,自然会首选水路出行,既舒适省力,又可一路观光,引发诗兴。孟浩然就是颇有代表性的诗人,在孟浩然的《早发渔浦潭》诗中“舟行自无闷,况值晴景豁”、在《经七里滩》诗中“为多山水乐,频作泛舟行”便是其内心写照。但这些诗歌都出自有条件走水路的诗人之手,并不能否定这条陆路交通的存在,更可以从另外一面来证明条件差些的诗人,肯定会选择走此条陆路。而上述鉴真和上第四次东渡的经历与选择陆行之途径,正好为此提供了极佳的明证。

此段研究难点在于直接描写从临海以下,走水路到台州湾,再到永嘉(温州),陆路到黄岩(含今温岭)到乐成、永嘉的诗歌极其罕见,故导致研究多少有些语焉不详乃至空白之处。

此段较有保障者为临海与永嘉(温州)。因临海是唐朝台州州治,历史文献记载遗留至今的诗人及有诗文的官吏等约有40人,并有若干名作传诵于人间。如骆宾王、沈佺期、孟浩然、李白、杜甫、魏万、李嘉佑、顾况、许浑、任翻、陆淳、吴顗、孟光、毛涣、崔謩、全济时、许兰、幻梦、林晕等。

骆宾王是婺州(今金华)义乌人,与台州为近邻,才华横溢,心气自高,“尤妙于五言诗”,其《帝京篇》“当时以为绝唱”[6],史称“天才逸发,与王勃、杨炯、卢照邻并以藻绘擅一时,号垂拱四杰云”[5],今称“初唐四杰”,被视作“正式揭开唐诗序幕”的代表性诗人。唐高宗末“为长安主簿,坐赃左迁临海丞,怏怏失志”[6],其《久客临海有怀》一诗,“欲知凄断意,江上涉安流”,便透露了此中郁郁寡欢、落寞无奈的心情,后遂挂印而去,参加徐敬业集团,为徐起兵反对武则天起草《代徐敬业传檄天下文》,轰动天下,连武则天读到此文后都要责怪“宰相安得失此人?”[6]后来武则天遣使求其遗文,兖州人郄云卿为骆宾王编辑诗文集,集成十卷,遂名曰《骆临海集》[6]。其后裔骆祖攀为《骆临海集》所作跋中,称骆宾王为“余祖临海公,草檄以声武后罪,读至一抔、六尺两语,不觉悚然愧感”云云[5],以为自豪。此为唐朝诗人与台州临海凝结的第一位标志性人物,其诗文集也具有标志性的作用。

诗仙、诗圣都作有与临海相关的诗歌。李白最有代表性的长篇《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完整地再现了其崇拜者魏万三千里追踪李白,“遂乘兴游台越,观谢公石门”,再到金华顺流而下到兰江、新安江、富春江、钱塘江,重返广陵(扬州),与李白会面,携游金陵的壮举。自然临海便是李白魏万此游的必经之地,为省篇幅,就不展开。杜甫诗《题郑十八著作虔》:“台州地阔海冥冥,云水长和岛屿青。乱后故人双别泪,春深逐客一浮萍。”而今经常被宣传部门作为杜甫写台州的“代表作”而张贴标语横幅,到处使用。武元衡诗《送吴侍御司马赴台州》:“卢耽佐郡遥,川陆苦迢迢。风景轻吴会,文章变越谣。烟林繁橘柚,云海浩波潮。余有灵山梦,前君到石桥。”其中“烟林云海”一联,对台州产柑橘,濒东海之景写得十分贴切。李德裕有《临海太守惠予赤城石报以是诗》:“闻君采奇石,剪断赤城霞。潭上倒虹影,波中揺日华。仙岩接绛气,溪路杂桃花。若值客星去,便应随海槎。”以上三位名人中后两人均未到过临海。

顾况所著《临海所居》三首:“此是昔年征战处,曾经永日绝人行。千家寂寂对流水,唯有汀洲春草生。”“此去临溪不见遥,楼中望见赤城标。不知叠嶂重霞里,更有何人度石桥。”“家在双峰兰若边,一声秋磬发孤烟。山连极浦鸟飞尽,月上青林人未眠。”唐朝诗人所作台州州城临海诸多诗歌,传诵于人口者,顾况之作无疑为其中翘楚。其“家在双峰”一绝本为描写其故乡横山禅寂寺情景,后因编辑传写改题而入此中,然因其景与临海城内巾子山、巾峰寺及灵江情景亦十分切合,故台州人多以为此诗即为描写临海城中山水之佳作。布衣诗人方干所著《寄台州孙从事百篇登第初授华亭尉》:“圣代科名酬志业,仙州秀色助神机。梅真入仕提雄笔,阮瑀从军着彩衣。昼寝不知山雪积,春游应趁夜潮归。相思莫讶音书绝,鸟去犹须叠日飞。”写得非常出色,尤其是“仙州秀色助神机”一句,对台州的概括精到,令人印象深刻。

因为台州以天台山得名,天台山是台州的山镇,于是唐朝诗人写到台州临海的诗,也每以天台山及其名胜典故为素材。以下名人名作便是其例,如杜荀鹤《寄临海姚中丞》:“夏辞旌旆已秋深,永夕思量泪满襟。风月易斑搜句鬓,星霜难改感恩心。寻花洞里连春醉,望海楼中彻晓吟。虽有梦魂知处所,去来多被角声侵。”僧皎然《送邢济牧台州》:“海上名山属使君,石桥琪树古来闻。他时画出白团扇,乞取天台一片云。”此诗写得尤其飘逸洒脱,令人陡起“身登天台山,乞取一片云”的向往。

2.2 从温州到处州诗路路线

李白诗作《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眷然思永嘉,不惮海路赊。挂席历海峤,回瞻赤城霞。”[8]其中提及的永嘉地处温州。温州是浙东唐诗之路上重要的一站,其魅力在于此地是唐朝诗人追踪先贤的重镇,因晋宋时期风流人物王羲之、谢灵运等都到达此地,令唐朝才子向往不已,不畏山水险恶,一游为快。李白、魏万的诗歌及其游历行踪即是最好的说明。李白此诗既是记述魏万追踪他的经历行程,也是魏万不远数千里“追星”的情感与壮志激发起李白心中对自己以往游历浙东山水的豪情,所以心潮澎湃,难以自已,写下了这首罕见的长诗,记录了唐朝历史上这一追踪诗坛明星而周游浙东一圈,最后到广陵(今扬州)终于见面的奇人奇事,也为浙东唐诗之路留下极佳的范本与悠悠的余韵。

温州对于诗人而言,最有趣味的是瓯江中的孤屿(又称江心屿)。唐贤来永嘉,不到孤屿,等于未到永嘉,所以从刘宋时期的谢灵运开始,吟咏不绝,题诗摩崖殆遍。像孟浩然的“众山遥对酒,孤屿共题诗”,李白的“赤城渐微没,孤屿前峣兀。水续万古流,亭空千霜月”,顾况所赞赏的“风日江边好”等等。永嘉城里城外人文资源也非常丰富,尤其是纪念谢灵运的建筑、遗迹众多,亭台楼阁、山水胜景,都每与谢公挂钩。如华盖山、积谷山、石门山、瞿溪山等等,西山为永嘉登览胜处,谢灵运诗云“遥望城西岑”;孤屿,谢灵运“孤屿媚中川”,为孤屿开启“诗岛”的大门。又如谢公池、斤竹涧、谢公楼、西射堂、读书堂、南亭、白岸亭、三高亭(以王羲之、谢灵运、孟浩然游此而名)等等都是。诗人到此吟咏,也常以谢公诗作、故事为典故,像李白《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有云:“路创李北海,岩开谢康乐。”即为其例。

同时,永嘉自古以来形成独特的地方风俗,如《史记》记载瓯越之地多“淫祀”,娱神活动相当普遍,祠庙到处有之,有关祭祀活动所展现的礼俗,也让客籍诗人感到新奇而有趣。如中唐诗人顾况在《永嘉》诗中写道:“东瓯传旧俗,风日江边好。何处乐神声,夷歌出烟岛。”东南沿海从于越、瓯越到闽越、骆越,是历史上所谓“百越”原住民的故乡,与东海乃至东洋的诸夷,统称为“东夷”相近,所以其风俗中让人感觉到有近乎“夷”的因素。如祭祀、踏歌之类,在浙东尤其是瓯越盛行,以至于顾况在《奉和韩晋公晦日呈诸判官》诗中感慨“江南无处不闻歌”。

此路段最引人入胜的是沿永嘉江(以下为方便起见称瓯江)上溯到达处州(以下称丽水),就是李白、魏万等人经行路径,先到青田石门洞天,观瀑、避暑、览胜探幽,缅怀前贤事迹。然后继续上溯,经历瓯江上有名的险滩,过惊心动魄的水路,再到处州恶溪(今好溪),恶溪本险恶,唐朝段成式在此“有惠政,水怪潜去”,民因改称为“好溪”。唐朝名人在处州留下名声和遗迹者有李阳冰、李邕(即李北海,以曾任北海太守而成习称)等。恶溪以上经缙云、永康、武义、金华,再到杭州,便是官驿,据说100多年前的清末,温州到杭州还要花费将近2周时间。可见李白、魏万当时游历温、处、睦、杭,一路费时当需更长。本贯人士则以道教宗师叶法善、杜光庭为著名,皆为一代宗师。李白诗:“缙云川谷难,石门最可观。瀑布挂北斗,莫穷此水端。喷壁洒素雪,空濛生昼寒。却寻恶溪去,宁惧恶溪恶?咆哮七十滩,水石相喷薄。”[8]就是亲身经历的纪实之作,为后人开辟浙东唐诗之路新线拓展做了很好的先导,堪称浙东唐诗之路全程导游和形象大使。

2.3 从处州到婺州诗路

跟着李白的足迹继续向前,比较重要的胜迹是缙云仙都,李白似乎并未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或许当时尚未把仙都作为旅游的胜景,匆匆而过。从处州的缙云陆行过永康向金华,进入自然地理上的金衢盆地,进入钱塘江上游衢江、金华江、兰江流域。李白诗云:“径出梅花桥,双溪纳归潮。落帆金华岸,赤松若可招。沈约八咏楼,城西孤岧嶤。岧嶤四荒外,旷望群川会。云卷天地开,波连浙西大。乱流新安口,北指严光濑。钓台碧云中,邈与苍岭对。”[8]此段写游历婺州经过,双溪是在府城南,又名婺港。自东阳县北西流,经义乌县南,又西经府城南,与永康溪合为双溪。南朝齐永明年间,诗人沈约被任命为东阳(治今金华)太守,建造玄畅楼,公余之暇,常来登临观览,作诗吟咏:“登楼望秋月,会圃临春风。岁暮愍衰草,霜来悲落桐。夕行闻夜鹤,晨征听晓鸿。解佩去朝市,被褐守山东。”(《八咏诗》)以此诗八句之八景分别为题依次形成八咏,文采富丽,因作有八首吟咏此楼,后人遂习称为“八咏楼”。后世传为佳话,到金华,不到此瞻仰无以致敬意,也就难赋游历之实。所以李白、魏万等人游此,是从永康江走水路下到金华江,故有“落帆金华岸”之句,登岸游览金华山,追寻道教仙人赤松子羽化登仙遗迹,像是其身影招手可见一斑。

金华衙门附近有一些历史遗迹,如明月楼,在府治东,取唐诗人严维“明月双溪水”之句为名。又各县也有与唐诗人诗作有关联者,如东阳寒碧亭,在东阳县南五里,是唐宝历中,县令于兴宗建,下穿方池,引水为流觞之所。建成之后,“惜其居地不得有闻于世,故图之来乞词”,刘禹锡慨然为作《答东阳于令涵碧图诗》:“东阳本是佳山水,何况曾经沈隐侯?化得邦人解吟咏,如今县令亦风流。”兴宗亦自赋诗云:“高低竹杂松,积翠复留风。路剧阴溪里,寒生暑气中。”

从金华向前,是进入兰江到新安江,顺流而下沿富春江、钱塘江,过定山到杭州城下,又可以登樟亭观潮,进入杭州城,沿大运河游历浙西之境,可以说把全局意义上的浙东唐诗之路几乎走圆满了。此段山水秀美,自古为文人所喜爱,像吴均《与宋元思书》(以往作朱元思,系形近而讹)所写“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云云,早就脍炙人口,不待赘言。唐朝孟浩然游此,有“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名句,其他诗人还有不少,此处不展开。

2.4 衢州诗路

就浙东七州诗路诗人行踪来看,衢州似乎有点落寞,像李白、魏万周游浙东,也未踏上衢州之地,其他有名的诗人来此游历观光亦少。其原因主要是从处州到衢州山峦万重,道路难通,来往实在不便所致。但衢州与浙东唐诗之路并非无缘,这里有几点值得提出。一是衢州境内有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在此担任盈川县令,并卒于任上,像骆宾王一样,其诗文集即名为《杨盈川集》。有此一杰一集,为衢州与浙东唐诗之路留下了悠悠韵味,而且据明皇甫汸(汸字子循,长洲人,嘉靖己丑进士,官至云南按察司佥事。《明史·文苑传》附见其兄涍传中)撰《杨盈川集序》[7],称杨集系盈川人士童子鸣所裒集而成,为后世阅读杨集,知人论世,提供条件,否则,四杰之诗文恐缺其一了。二是境内有浙东两大著名遇仙传说的烂柯山,为中国晋代记录下了仙人对弈的传说,后来成为许多诗人诗作中的典故,与刘阮天台山遇仙传说交相辉映,在浙东山水文学、文化史上堪称双璧。如戎昱诗作《送吉州阎使君入道》二首之一:“闻道桃源去,尘心忽自归。……他年会相访,莫作烂柯棋。”窦常诗作《哭张仓曹南史》:“丽藻尝专席,闲情欲烂柯。”窦群诗作《时兴》:“不遇烂柯叟,报非旧城郭。”中唐诗人刘迥的《烂柯山》四首之三《仙人碁》:“灵境偶一寻,洞天碧云上。烂柯有遗迹,羽客何由访?日暮怅欲还,晴烟满千嶂。”其四首诗分别咏烂柯山的最高顶、石桥、仙人碁、石室二禅师。还有李幼卿、李深、谢勮、羊滔、薛戎五人,各作《游烂柯山》诗。当然最有名的是刘禹锡诗作《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篴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为衢州烂柯山王质遇两仙人对弈唱歌,观而忘归,斧柯都烂传说作了最有知名度的传播。其他如孟郊、项斯、罗隐、皎然等均有诗作,影响可见一斑。三是著名诗人刘禹锡、韩愈与此有诗文之缘,刘禹锡曾收到衢州太守所赠特产,作有《衢州徐员外使君遗以缟纻兼竹书箱因成一篇用答佳贶》:“烂柯山下旧仙郎,列宿来添婺女光。远放歌声分白纻,知传家学与青箱。水朝沧海何时去,兰在幽林亦自芳。闻说天台有遗爱,人将琪树比甘棠。”刘诗题下自注:“按此郡本自婺州析置,使君自台州迁。”此借名人名诗传诵于世,为衢州增添光彩。大文豪知制诰韩愈为衢州徐偃王庙撰写碑文,由福州刺史元锡书,于元和十年十二月九日立。均可为衢州助力扬名。

3 浙东唐诗之路新线拓展概略

台州学院人文学院唐诗之路研究院于2018年10月底至11月初组织“浙东唐诗之路新线拓展研讨会”,采用结合实地踏访的方式,边走访边讨论,在此议题上做了初步的尝试。其方案大略是从台州城临海出发,发轫地点定于东湖骆临海祠,经临海黄岩交界处灵江三江口到温州,考察温州城内外诸名胜遗迹,如谢公池上楼、诗岛江心屿等。沿瓯江西上,抵青田石门观瀑,到恶溪处观看现状。进向金华义乌,观骆宾王故居和骆宾王公园,因时间关系暂告结束。

此条线路是以前研究与利用浙东唐诗之路者所未列入范围,而今应当加以研究,特别是列入应用性研究视野中,作为重要组成部分,与原先“核心区”一起构成完整的浙东唐诗之路。目前,研究范围与利用前景都走到新的阶段,看到新的希望,得到新的启示,提出“四个一”,即一个设想,拟以浪漫主义的诗仙李白作为形象大使,宣传浙东唐诗之路的无穷魅力,为推动研学旅行、全局旅游,带动经济社会发展,加快旅游经济转型提供助力;一个口号,跟着李白游浙东;一条线路,即从钱塘江南岸渔浦潭、西兴渡口开始向萧山、绍兴、上虞(余姚、四明)、嵊州、新昌、天台、临海(仙居)、黄岩、温岭、乐清、温州(永嘉)、青田、丽水、缙云、永康、武义、金华(义乌、东阳)、兰溪、桐庐、富阳、杭州,形成一个基本走遍浙东唐诗之路的旅游线,比较适合学生、社会中等文化以上人群;一个优势,可以将分布浙东各地的山水胜景与人文胜迹,以唐诗之路为线索串连起来,形成一串姿态万千、魅力深淳、文采斑斓而日新又新的珍珠链,集富有大唐遗韵、诗歌文化传统,展现浙东特色的自然人文为一体并臻妙境的旅游线,为浙东唐诗之路研究注入新的内涵,产生新的成果,带来新的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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