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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鲁迅“孤独与自我”的生命本题

2021-08-04王凌云

大观 2021年2期
关键词:孤独自我鲁迅

王凌云

摘 要:鲁迅小说主题多元,意蕴丰厚。反封建主题无疑是鲁迅文学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道风景,而孤独主题亦是不可忽视的一抹色彩。孤独是人存在的根本方式,亦是千百年来文人墨客抒情的话题。文章以《在酒楼上》为例,围绕一种气氛、两个故事、三种转变,探究鲁迅“孤独与自我”的生命本题,体会其散发着月光般寒气的孤独内心。

关键词:鲁迅;孤独;自我

在存在主义中,人可以通过自由选择创造不同的本质。那么,人类可以选择孤独这种生存状态,进而成为孤独的个体。正如萨特所说:“没有世界,就没有自我性,就没有个人;没有自我性,没有个人,就没有世界。”人之所以孤独,就在于他是人。从现代文学史来看,孤独主题在鲁迅小说中亦不可忽视。鲁迅的自我与孤独像是丛林里的两株藤蔓,一经相遇便缠绕不休,肆意生长。这体现为作者在描绘与刻画知识分子“孤独者”的形象时,始终无法摆脱自身的影子,即孤独者那份难言的孤独,这孤独多多少少来源于鲁迅内心。

一、一种气氛——“鲁迅气氛”

周作人认为《在酒楼上》是最富鲁迅气氛的小说。确实,《在酒楼上》所蕴含的惆怅和寂寥浓得化不开。不管是文中人物“我”和吕纬甫,还是文外人物鲁迅,仿佛都拥有一种心意相通般的孤独感。因此,本文着重以《在酒楼上》为例探寻鲁迅的“孤独与自我”。对于这篇小说,笔者认为可简要概括为以下三点:一种气氛、两个故事、三种转变。一种气氛即鲁迅气氛,主要是指鲁迅的精神气质在小说中的展现。小说中的“我”和“吕纬甫”都带有鲁迅的影子,性格中包含着孤独、彷徨,亦包含着身处绝望仍不肯放弃的勇气。《在酒楼上》是一篇对话体的小说,这篇小说围绕“我”和吕纬甫的对话展开,以吕纬甫的叙说为主。在谈话中,他者的人生方式和生命体验关照了“我”的现实人生,逆转了“我”的彷徨,否定了“我”之前如吕纬甫般无乎不可的生活态度。鲁迅以吕纬甫这一知识分子形象,映射了五四时期大部分知识分子所面临的精神困境。

当然,鲁迅对于《在酒楼上》的文本解剖具有双面性。吕纬甫是知识分子由觉醒到颓唐的代表形象,他当初曾以战士的英姿现身,在屡遭挫折之后变得浑浑噩噩。前后形成巨大反差的吕纬甫,本该作为鲁迅控诉和鞭挞的对象,但读者熟读文本之后不难发现,鲁迅一方面批判吕纬甫的软弱和动摇,另一方面又对吕纬甫给予了深刻的同情。无论是给幼弟迁坟令母亲心安,抑或送顺姑年少时期盼的剪绒花,都不过是平凡人间的世俗小事,却在娓娓叙说中充满了对于人间温情的留恋。吕纬甫这个人物仿佛是鲁迅众多化身之一,他的孤独在一定意义上是鲁迅内心的孤独,他与“我”的对话则更像是鲁迅对自我生命的探寻。

二、两个故事——迁坟与剪绒花

两个故事中,其一,迁坟是对于死亡的关注,是对生命本质存在与否的一个疑问。迁坟的结果是“被褥、衣服、骨骼,什么也没有”,这段描写令人觉得惊奇的同时又引发读者的深思,生命的本质是否本来便不存在?这份虚无性压倒了吕纬甫的个性,使他变成了无力解救自我的老夫子,最终沉沦在传统伦理情感里。吕纬甫是鲁迅众多化身中较为消极、黑暗的一个,是鲁迅表达对生命怀疑态度的一个缺口,也是鲁迅彷徨、犹豫的一个黑暗缩影。其二,山茶花、剪绒花、顺姑,这三者存在密切的联系。山茶作为景物描写,是一个意象。在那白皑皑的、无精打采的世界里,山茶独有一份明艳,“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山茶的明艳照亮了这个灰沉沉的世界,就像顺姑脸上“忍着的得意的笑容”,映照着吕纬甫空虚无聊的人生。这是吕纬甫温情的一面,亦是鲁迅温情的一面。当这个美好人物死亡之后,吕纬甫残存的理想也随之落幕。两个故事背后,读者可以发现隐藏在吕纬甫身上无处躲藏的乡情。无论是迁坟,抑或给顺姑送剪绒花,甚至包括“我”的回乡,都在阐述着同样的地点——故乡。故乡是精神的栖居之地,是灵魂的寄寓之所,它跟物质无关,只跟人的心灵和精神相关。

三、三种转变——故乡、吕纬甫与“我”之变

笔者所提的三种转变,首先是故乡之变。故乡人事已非,不仅新建了旅馆,学校也换了名称和模样。寻访旧同事,却一个也不在,不知散落在何方。连往日常去的一石居里,掌柜乃至堂倌竟没有一个熟人。这些变化令“我”意兴索然,也令读者唏嘘不已。无疑,故乡早已浸透在作者的欢欣与寂寞之中。但重回故乡,“我”感到的却是一阵悲凉。在原本温暖熟悉的家园里,那份寂寞孤独却像被放大了般地掩盖不住。不过,家乡的转变和废园的未变构成了一组强烈的对比,这一点着实耐人寻味。废园仿佛是独立的个体,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老梅和山茶等在冰天雪地里傲然生长,与周遭的悲凉和死气沉沉格格不入。故乡已变,面目全非;废园未变,精神抖擞。废园之盎然,令人惊异亦令人欢喜。它仿佛是“我”心中那片净土,即使环境恶劣,也如战士般凌寒傲雪不曾屈服。其次是吕纬甫之变,他由清醒变得颓唐,由敏捷精悍变得迂缓,从前志得意满的少年慢慢丢掉了抱负,整日以教《女儿经》之类的诗书为生,敷衍度日。这一变化暗示了吕纬甫个人精神的缺失,泯然众人矣。其实,以吕纬甫为代表的知识分子,在那个时代往往面临着理想和现实的艰难抉择。由于个人理想道路上横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困难,知识分子的脆弱性和软弱性也随之显现。最后便是“我”之变化,亦可言作者之变。作者在文末提到“我独自向着自己的旅馆走,寒风和雪片扑在脸上,倒觉得很爽快”。这份爽快,或许是“我”的人生有了答案,抑或鲁迅对自我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独自”和“爽快”两个词语,恰恰印证了鲁迅由彷徨的自我到坚定的自我的转变,他在否定吕纬甫这个人物的同时,升华出一个崭新的自我。这是对精神的反思,亦是对过往的诀别。所以鲁迅没有留恋,反而爽快,即使孤独,也负重前行。

四、结语

“鲁迅气氛”的背后体现着鲁迅内心的孤独与挣扎,这也使得鲁迅逐渐形成一种清醒的自我认知。读者提到鲁迅,脑海中大抵都是一位踽踽独行的战士形象。究竟是什么造就了鲁迅的孤独?其一为客观原因,鲁迅年少时,家庭遭遇变故,周家由小康陷入困窘,他便饱尝着周围人的冷眼。此后他赴日留学,因“幻灯片”事件深為国民的麻木不仁而痛心,创办《新生》杂志也接连受挫,孤独感和失望感接踵而至。回国后情形并没有好转,兄弟失和、爱情困扰等矛盾接二连三地出现,鲁迅几乎被孤独所包围。其二为主观原因,鲁迅仿佛是田地里的一株生长茂盛的野草,甫一生成便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外部的环境容不得他成长,可他又不会轻易被打倒。在这种对抗之中,鲁迅的孤独与愤懑油然而生,这势必导致他内心有一种与社会脱节的孤独感,且这份孤独感并不会慢慢消失,而是愈演愈烈。鲁迅的孤独与自我是不可分离的。孤独是一根量尺,始终秉持着一个度;自我是一张白纸,虽然散漫自由却也拥有范围。孤独导致了自我,也成就了自我;自我体现着孤独,也时刻警醒着孤独。

综上所述,孤独是鲁迅文学创作中不可忽视的主题。鲁迅小说的孤独意识,是一种小说氛围,更是一种小说精神。他笔下的人物挥之不去的孤独感,既是一种现实处境,更是一种严酷的命运。孤独的心灵,必然要面对孤独、享受孤独、倾诉孤独、表达孤独,并最终形成艺术的力量。诚然,鲁迅是为民族、时代而写作,他也始终不曾忘记自己是在为社会写作,是为了唤醒国民而写作。他的作品是五四文学的标杆,也是新文学大潮中的瑰宝。因为孤独,所以清醒,因为清醒,所以才能实现超越。

参考文献:

[1]萨特.存在与虚无[M].陈宣良,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

[2]鲁迅.呐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3]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鲁迅研究室.鲁迅与中外文化的比较研究[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

[4]王富仁.中国反封建思想革命的一面镜子:《呐喊》《彷徨》综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

[5]黄健.论鲁迅的孤独意识[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3(1):87-93.

[6]刘雅萌.孤独的先觉者:试比较郁达夫的《沉沦》与鲁迅的《孤独者》[J].学理论,2010(34):195-197.

作者单位:

聊城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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