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西方现代派文学作品

2021-08-04袁可嘉

新世纪智能(高一语文) 2021年6期

袁可嘉

从文学是生活的反映来看，现代派作品反映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分崩离析的局面，表现了被那个社会制度所扭曲了的个人与社会、个人与他人、人与物、人与自然界、人与自我之间的关系，以及由此产生的深刻矛盾和苦闷。要了解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问题和那时人们的心理，读一点现代派作品是个很好的途径。你读了奥地利作家弗朗兹·卡夫卡的《变形记》（载《世界文学》1979年1 期），你就会比较深刻地认识资本主义社会以钱为一切准则的社会关系，是怎样把人变成了物（即“非人化”的现象）以及由此产生的不幸和孤独。这比你从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上所能读到的更具体、更形象。你想了解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里，人们在你争我夺的环境中，怎样为保全辛苦挣来的一点财物而煞费苦心、大伤脑筋的情况吗？那你读一下卡夫卡的《地洞》，就会看到触目惊心的图景。现代派作品在揭露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端和人们的心理方面是颇有深度和成就的，尽管它们往往不能指出这些弊端形成的社会根源，也无法提出解除这些弊端的根本途径。这些我们是不能强求于它们的。

从现代派文学与其他现代文学的密切关系来看，为了更好地理解现代文学的整体，也必须读一点现代派作品。我们知道，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开始的西方现代文学包括许多不同的流派，其中有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文学；有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也有现代派文学。由于现代派文学在反映现代生活、刻画现代人心理和描写方法上具有典型的时代特征，它的许多手法（如内心独白、意识流、象征手法等）已为其他流派所吸收、消化。为了加深对其他现代文学的了解，不读一点现代派作品几乎是不行的。西方三十年代的革命的、进步的现实主义作品有不少采用了现代派的描写手段，如美国多斯·派索斯的三部曲《美国》，就在一些篇章运用了现代派采用的新闻报道上的“电头”写法，可见现代主义和现实主义是有相通之处的。目前欧美具有现实主义倾向的小说和电影广泛采用“意识流”的表现技巧。读一点现代派作品，对了解整个现代文学显然是有益的。

至于现代派作品读起来沉闷难懂的问题，又如何看待呢？这也要做具体分析。

现代派文学所表现的基本内容是西方人在现代的历史社会条件下所经历的种种矛盾和痛苦，读起来使人感到沉闷压抑，这是无法避免的，作家的目的和作品的价值也许正在于此。这就像一个身心健康的人到重症病房走一转，绝不可能觉得心情舒畅一样。这种不舒畅是值得忍受一下的，因为它为你展开了现代的西方世界：病态的社会和反常的人们。虽说读书——特别是文学作品——应当是一种乐趣，但现代派提供的乐趣具有一个特点：先苦后乐，你先得跟着作者在黑暗中摸索一阵，然后才能逐渐有所体会、有所领悟，那时天地豁然开朗，乐趣也就随之而来了。

相当多的现代派作品是有曲折离奇、晦涩难懂的特点的。这是因为现代资本主义世界本身光怪陆离、矛盾重重，许多作家远离群众，他们接受了种种反理性主义思潮的影响，采用了一些与传统的现实主义很不相同的手法。他们往往舍弃一般人习惯的正面介绍、连贯叙述的方法，要求读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主动地去补充、去联系。读这样的作品，切忌怕看不懂而着急，那样会越看越着急，越急越看不懂。应当精神集中，心情放松，让作品的形象没有阻碍地进入你的头脑中去引起联想，构成意境。在没有读完一部作品以前，不要急于追问：“这是什么意思？”有的作品需要读上几遍，才能有个印象；有的还需要读点有关的参考资料，了解一下作者和作品的背景。现代派作品的难度是有差别的，一般读者不妨先选些难度不大的作品来读，逐步由浅入深。对现代派的特殊表现方法逐渐习惯了，以后读起来就顺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