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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主义的历史书写与生命哲思

2021-08-03杨靖雯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1年7期
关键词:人道主义孙子人文精神

摘 要:马晓康的历史长诗《孙子》从人文精神的角度对孙武的兵书《孙子兵法》进行了全新的诠释,以全知的视角书写了历史发展的反复性与主人公命运的悲剧性。长诗用宏大叙事将古今中外的战争联系起来,表现了马晓康对历史的独到见解与深刻反思,道出了孙武潜藏于心的人道主义,体现了历时性的人文价值。长诗《孙子》内蕴着经史精神,将诗歌的真实性、现实性与史识性融于一体,展现的是人道主义的历史书写与生命哲思。

关键词:马晓康 《孙子》 人道主义 人文精神

人道主义在文学创作中常体现于现实题材作品之中,主要通过描写人民的苦难来表达作者自己的同情,抑或通过对黑暗现实的反叛和斗争来宣扬和肯定人的价值,如鲁迅、周作人、沈雁冰、王鲁彦、许地山等现实主义作家在他们的作品中都不约而同地体现了人道主义的精神。马晓康的长诗《孙子》在历史的發展中注入个人的情感与灵魂,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下墨染的是当下人们所热切追求的人文价值。长诗《孙子》描述了一个战乱时代的历史现实,它将孙武的一生铺展开来,将吴国的振兴与衰亡演示出来,表现了马晓康对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平民百姓的人道主义同情。马晓康在长诗《孙子》中通过“时间轴”的方式将孙氏的家族起源、孙武入吴及隐世等一系列事件廓清,在时代背景的渲染下,让我们更容易理解并投入诗歌的历史情境中去。另外,“孙武的心声”以第一人称的方式贴合“时间轴”所呈现出来的事件,表现出了孙武以一腔热血投入国民事业中,最后其抱负化为泡影的情感变化。在诗歌的正文中,叙事主人公更像是站在顶峰掌控全局的人物,他知古今、观时局,以独特的视角总结历史、反思历史。马晓康对兵书十三篇的解读十分细致而独到,大量的史料收集增添了长诗的文化厚重感。在诗中,我们仿佛看到了马晓康与孙武两个人物的隔空对话,一个身处和平年代,一个身处战乱年代,两个处于不同时代环境的人,却有着同样的人文主义关怀以及对人的价值的肯定。

马晓康站在宏观的角度对孙武的兵法进行了全新的解读,横跨中外、纵贯古今,也不再是以传统的眼光把兵书作为战争的工具,而是从万千子民的角度看到了冰冷的兵书背后是热血的抛洒、百姓的流离失所,以及弱民无法掌控的命运。全诗频繁提及人民、民心,强调尊重生命、顺应民心,还有多处直接或间接描写了为战争无辜牺牲的百姓以及因此而受罪的家庭,如“出征千里的,/哪里是什么精兵良将/而是整个国家的百姓/在农耕时代,/远走他乡的男人们/既是国家的将士,/也是家庭的脊梁”。从现实的角度出发,马晓康在战争中看到的不是一个个骁勇善战的战士,而是支离破碎的万千家庭,表达了他对战争的痛恨、对生活在战乱年代的人民的深切同情,以及对战不能止的无奈。长诗《孙子》与兵书《孙子兵法》有一个对照性的结构,但马晓康在其中进行了恰当的转化,通过历史的发展脉络将兵法十三章联系在一起,环环紧扣,加上坚实的史料支撑,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马晓康以诗人之口所道出的孙武的心声—— 一个政治家、军事家对民众的关切以及对生命的尊重。

以今人视角观古人生活,以工业时代对照农业时代,两种文明在长诗《孙子》中碰撞出新的火花,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却给我们带来了视觉与情感体验上的强烈冲击。同时,像古今、生死、强弱、输赢等具有对立性质的词语在长诗《孙子》中比比皆是,在诗的内部形成了一种内在张力,而这种张力便是将这两种文明联系在一起的隐藏线索,既丰富了诗歌的内容,也增强了诗歌的哲理意味。“抗衡”的力量不受时空的限制,充斥于生活的任何角落,无论是国家之间的对抗,还是个人之间的对弈,此消彼长是不变的真理,孙武正是看到了战不能止的结局,从而带着失望离开了吴国。马晓康作为孙武的另一化身,在现代社会的车轮快速行进中,他时刻秉持着作为人道主义者所具有的忧患意识,因此当“蘑菇云”腾起的时刻,诗人马晓康在为牺牲的同胞高兴激动之余,还有出自于一个人道主义者对战争的担忧以及对无辜平民的深切同情。

长诗《孙子》的基调是悲怆而壮阔的。一场场激烈的敌我斗争与热血战场化为了历史的苍凉,最多是成为被载入史册的几点墨迹而已。即使是战争的胜利者也难以避免无数的悲剧,这是无数生命个体的悲剧也是无数家庭的悲剧。在马晓康的眼中,最为可怕的是历史的无限重复以及难以捉摸的命运。他自己也曾说过,诗歌就是对命运的关注,连命运都不关心,只会故作矫情的诗人就不能称得上是一个诗人。因此,我们在马晓康的诗中能看见命运的扣锁,吴国会成为下一个齐国,吴王阖闾与景公会落得司马穰苴一样的下场,所以在伍子胥死后,孙武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于是带着失望做出了隐于世的决定。正是如此,千年之后的马晓康看到了其结局的悲剧性,看到了征伐战争不能被阻止,兵书继续冷如刀剑刺向无辜百姓的悲剧。他似乎在安静的夜晚听到了战马嘶鸣、士卒悲泣,感叹何人能为这些无辜的生命伸冤。这不由得引起了马晓康内心的愤慨与无奈,对噬人的历史在长诗中进行了深刻的反思。马晓康不是为自己或某个人低诉着,而是思考着人性、社会、国家,从历史长河中领悟到了生命的哲学。他说:“领域变大了,人们的心就变大了。”这让我们无法不去思考这背后所富含的哲理意味。他让我们看到了兵书与孙武人生新的一面,也让我们对生命的价值与意义有了新的哲学思考。长诗《孙子》是中国一段历史的记忆,给读者留下的是静默的思考和苍凉的回味。

诗人是一个浪漫形象的传道者,世间的任何事物在诗人眼里都会化身为新的形象,并赋予了体味人生的个人情感。马晓康也不例外。长诗《孙子》的语言并不艰涩,有一种朴实中见凝重的诗美,每一个词语都在用力处刻下了属于诗人自己的痕迹。诗中既用自然朴实的意象来总结生命的真谛,如“风四处扰动,/偶尔推动山石,/折断树木/偶尔还会掀起一股野火焚烧草原/大地却从未与它争执/那些被折断的树木重新生长/野火焚烧过的地方纷纷萌生绿芽/……汹涌的河流/借助悬崖,/有了瀑布之势/但河流从未骄傲,/总是在低处汇聚成汪洋”,又用铿锵急促的爆发力来披露历史的真相与痛斥人性的丑陋,如“哈!这道貌岸然的氏族们!/没人都觊觎着齐王的宝座,/难道心里不痒吗?/崔杼弑其君,/与庆封坐齐王权位之实/那些被屠刀架在脖子上的大臣们/只会哭哭啼啼/还不如那小个子的晏婴,/敢披麻戴孝地痛斥这暴行/哈!这道貌岸然的氏族们!/又在算计着借刀杀人/出奇制胜的诡计吧!”或缓或急,如歌如泣,诗人如此诉说着历史,真切地表达自己的愤懑与同情。马晓康长诗的语言带有哲理色彩,他不仅仅是复述了孙武的一段历史,更是通过对一段历史的深刻反思来表现了自己的人道主义情怀与人文价值取向。此外,长诗《孙子》的语言汲取了中国古典文学讲究言简义丰的精髓要义,如“一将功成万骨枯,历史的墙砌进去了多少枉死的白骨”,“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吴国再也没有我的知己/再也没有值得我效忠的君王/我已没有留在吴国的必要了”,恰当地化用了古代诗歌的语言,没有丝毫的突兀之感,别有一番风味。

《孙子》作为一部历史长诗,马晓康在其中自觉地体现了一种清醒的历史意识,他将中国历史与世界历史联系起来,在宏大的世界历史背景下让我们更加全面地看到了中国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的问题以及中国与世界历史的共通性,同时以曲线结构的形式将中国古今串联起来表现了历史的进步性与反复性。另外,长诗《孙子》打破了传统诗歌抒情、叙述的二元对立,以孙武的人生发展为脉络,贯穿了春秋时期的历史沉浮,马晓康仿佛成为新世纪的孙武,最为了解孙武最终隐于世的失落感。他替孙武述说了满腹的不平,告诉人们兵法的初衷并不是作为屠戮的武器,惨痛的历史教训让我们认识了历史的真相,也认识了人自身的局限性。诗人在诗中或低诉或狂怒,都饱含了他对人性的思考与生命的探索,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在叙事方面,马晓康还继承了中古诗歌叙事传统的经史精神,将诗歌的真实性、现实性与史识性集于一体,“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的叙事,由史学传统而来的真与经学传统而来的善,规定了诗的真实性,只有这种真实性,才可承载讽喻教化的功能”(李翰:《中古诗歌叙事的逻辑维度:“叙事”义涵、时空秩序、经史精神》,《苏州大学学报》2019年6月)。马晓康做到了诗、史一体,将诗歌的思想内容提升到了人文精神,丰富了诗歌的艺术表现,深化了诗歌的主题,可以说,《孙子》是一部包含了史诗性元素的长诗。

纵观全诗,我们不难看出诗人马晓康对生命哲学的探索,他是人道主义的传述者,不仅仅表现在他转述了遥距千年的孙武的心声,更在于他传达了自己所秉持的和平主义与人文精神,并将之艺术地表现了出来。正如马晓康在诗中所说,一个国家的力量不在于闪耀的刀尖,它最强大的力量躲藏在老者弯曲的拐杖里、妇人们烹饪的炊烟里,以及挥汗如雨的汗滴里,人民对于国家而言是根本所在,人的意识的觉醒在于顺应历史的潮流。历史封尘,也悄无声息地封住了许多无辜牺牲的鲜活生命。马晓康重新翻开中国历史的扉页,為那些埋葬于悠悠历史长河之中的生灵而悲泣而呐喊。不管那些失去的姓名是否能被刻进竹简,至少让后世的人们能为之哀悼和祈祷,不要让生命的逝去显得毫无意义。这便是诗人马晓康所秉持的生命至高无上的人道主义以及对人的价值的肯定,也是他与孙武遥相呼应的心声。

(指导老师:吴投文教授)

作 者: 杨靖雯,湖南科技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当代文学。

编 辑: 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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