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李俊锡旋风”能否成功破局？

李格

6月11日，韩国最大在野党“国民力量党”在首尔市汝矣岛党部举行该党第一次党代会全体会议暨全党大会，年仅36岁的“85后”李俊锡以43.8%的得票率当选党首，成为韩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党魁。

在论资排辈的韩国政坛，这名年轻党首的上位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掷下一块巨石，激起层层涟漪，被称为“李俊锡旋风”。文在寅总统也给李俊锡致电祝贺，称这是“政治乃至整个国家变化的迹象”。

左右逢源，风生水起

“85后”李俊锡的教育之路具有典型的“千禧世代”精英特色——从精英名校首尔科学高中毕业后，公费前往哈佛大学学习经济学和计算机双学位。千禧世代是指在20世纪80、90年代出生的年轻人，他们处在新旧交替的时代，受益于民主化政治和现代化工业，如今也在努力推动政坛吐故纳新。

李俊锡的从政之路有着极高起点。自2011年和韩国前总统朴槿惠会面后，李俊锡就频频在国民综艺中以谋略高、口才好的形象“刷脸”，并以“朴槿惠之子”的标签活跃在新国家党的紧急对策委员会会员一职。2016年，在朴槿惠“闺蜜干政”丑闻爆发后，他坚定地站在弹劾派，随即退出新国家党。此后，李俊锡开始在不同政党间筹谋进退。

2017年，李俊锡加入由“反朴槿惠派”退党议员创建的正党并担任要职，后在党派内部斗争中离开。2019年，他加入新成立的新保守党（该党后与自由韩国党、向未来前进4.0等合并为未来统合党，后更名为国民力量党）。这次的党派选择，成为李俊锡风生水起的开端。

党首，为党之门面，作为保守党党首的李俊锡选择展现亲民、青春、轻盈的面貌。据韩国《中央日报》6月14 日报道，首次前往国会的李俊锡骑行“上班”，更让人感到亲切的是，这辆单车还是首尔市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共享单车。和所有普通“80后”“90后”的社会白领一样，上班路上他未打领带，只是背着简单的运动款双肩包。

李俊锡还曾经参加过韩国国民娱乐综艺《我去上学啦》，在节目上塑造了有谋略、性格好、口才佳的完美形象。韩国年轻人对这种耳目一新的精英形象接纳度极高，人们仿佛看到政坛中有一屠龙少年蕴藏无限力量，即将以摧枯拉朽之势大杀四方。“李俊锡旋风”不仅指这名“85后”所代表的政坛新兴力量的崛起，也代表着社会新生力量的政治觉醒。据韩国《中央日报》报道，对传统政治已不抱任何幻想的二三十岁的“千禧世代”，对这名没有议员经验的36岁政治人直言不讳的说话方式狂热不已。

千禧世代的政治觉醒

一直以来，韩国保守派政党都给人传统、守制、陈旧的印象，党内最高委员大多都是有着光鲜的政治身份和丰富政治斗争经验的“老谋深算政治家”。毫无国会议员经历的李俊锡似乎成为了破局人。在同时举行的党内最高委员选举中，最高委员赵秀珍（49岁）、裴玄镇（38岁）、金在原（57岁）、郑美京（56岁）和31岁的青年最高委员金龙泰当选，组建了平均年龄仅为44.5歲的青年领导层。

显而易见，保守党不再保守。国民力量党如想在明年的总统大选中更迭政权，只能迎合政治新世代。在4月结束的首尔和釜山市长补选中，年轻一代已经出现回溯性投票。原本支持进步派政党的年轻人纷纷倒戈，近70%的年轻男性选民倒向保守派政党，用选票来惩罚现任政府以表达不满。

保守党内部已然深刻地意识到：只有满足新世代对政局新老交替的预期，才能在变革中取得胜利。正如李俊锡在胜选演讲时所表达的，“只有做出改变，才能取得胜利。诚邀各位共同参与改变世界的过程，打破惯性和固有观念，才能真正改变世界。”保守派政党势力之所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因为在“80后”“90后”的政治海啸面前，“长幼有序”“论资排辈”的旧政治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人人都在呼唤变局，墨守成规只能出局。

千禧世代是在互联网的陪伴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因此在互联网精神的浸染下更具有平等意识、反阶层意识和全球化意识。受疫情影响，各国青年的公民意识都大幅提升，千禧一代意识到政治不再是遥远冰冷的存在，个体、家庭、社会均与政治休戚相关。

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学者李成日认为，当下大部分韩国年轻民众对执政党持负面情绪，呼唤新生政治势力，这是受到疫情反复、政治丑闻、房价飙涨、失业率高等多重因素影响。

“曹国事件”成为年轻民众政治愤怒的导火索，前法务部长曹国之女涉嫌通过学术造假进入名校，而文在寅总统却采取包庇的模糊态度。韩国土地住宅公社（LH）炒地丑闻再次涉及多名公职人员，这彻底点燃了置业困难的年轻一代的怒火。

以上种种均与执政党政府提出的“平等的机会、公正的过程、正义的结果”的执政理念相去甚远。消灭特权，拒绝贪腐，是年轻民众最纯粹的希冀，然而现实却泼来一盆又一盆冷水。找寻能为年轻人自己发声的政治力量成为千禧一代政治觉醒的重要标志。

“李俊锡旋风”会持续多久？

李俊锡之所以被称为旋风，是因为他的表达直接准确，仿佛以风眼为中心席卷周遭的一切。李俊锡提出“公平和竞争是保守政党的核心价值”，此类话语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瞄准了因“曹国事件”深陷泥潭的当局。

李俊锡在推崇消灭特权的同时还试图改变政府官员选拔标准，推崇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但这一主张争议颇多，拜登政府用尽全力试图改变的其实就是让社会弱者心灰意冷的“丛林法则”，试图拯救水火之中的社会弱势群体。江原大学名誉教授李炳千也对此提出批评，“鼓吹这种丛林法则的保守主义者竟然成为保守政党改革的代名词，成为更新换代的旗手，令人费解”。

年轻公民却对政坛刮起的“李俊锡旋风”热血沸腾。自李俊锡当选党首后，越来越多20—39岁的年轻人向国民力量党咨询入党事宜。在仁川市国民力量党政治学院，甚至还出现了高中生的身影。青年政治，大势所趋。

但应当意识到，人们并非对其政治主张和政治能力而疯狂，而是对他们敢于审判既得利益者和政治垄断势力的勇气而热血。本应通达民意的政客变了味道，在民意和政府之间筑起高墙，内部是腐朽的垄断势力和不作为不道德的政治作风，外部是生活压力极大、锐意变革的当代青年。在年轻一代看来，李俊锡就是砸墙人的代表。

然而他的政治主张在国民力量党内部也依旧遭到质疑，“年纪轻轻，缺乏经验，油嘴滑舌”等言论甚嚣尘上。传统建制派政治力量指出，目前李俊锡主要依靠网络舆论和媒体树立完美形象，但缺乏现实有力的政治成果。另外，他还在危险的性别议题上反复试探，明确反对女权主义，试图通过性别矛盾拉帮结派。然而在韩国男女严重不平等的社会现实面前，这种讨好男性选民的政治主张是极其反政治性的。

金泳三、金大中、李哲承曾在1970年高喊“40岁旗手论”。在同样的腐朽政治闭环中参加新民党的总统候选人竞选，当时属于主流政治垄断势力的党首柳珍山将他们贬低为“乳臭未干的政治未成年人”。然而时代却站在了40岁旗手的一边，金泳三和金大中先后任职总统，成为韩国民主化的核心人物。

李俊锡如果也想紧紧抓住时代潮流，成为新时代的新旗手，仅仅凭借一个背着双肩包、骑共享单车上班的形象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