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慢慢爬
2021-07-28张平
张平
给水井
那一块湿痕不是隐喻,是夜晚干涸的事物再次显现,是青石板的倾述,更是一个人清早的叮咚。木桶也不是隐喻,是盛满——不断盛满。春天,又不知空荡了多少时光。
水的密码,不需要破译,都在水底。
蜗牛慢慢爬
蜗牛,比苍生小;蜗牛,它的壳比苍生大。仿佛抵达不了明天,一个更微小的影子在慢慢爬,仿佛一个小时不是60分钟,一分钟不是60秒钟。
慢慢爬。
一个小时,我呢?在谁的视线穿行,一把阳光下的折叠椅又比什么庞大。当我是阳光的一分子,是一个影子的组成部分,我,又怎会大过蜗牛?
蜗牛,视线中的影子,体内的影子。哦,都不是——蜗牛,我的名字。
一只布谷鸟跃起是一次想象力畅快的春行
避开春天,也不用春天这个词造句,隐隐地都藏在大地的胸膛。隐隐地在冬日滑行。真轻。一只布谷鸟,从冬日一侧跃起,冬日,就远了。
怎么?草芽说话,像婴儿一样含糊又清晰。
柳芽正买来彩色橡皮筋扎辫子,还未打开,就显露了春行的辽阔。
雨水是最好的化妆品,眉毛舒展,脸蛋红扑扑。
花朵们没有了先后秩序,内心的册页等不及含苞。
都已绽放,布谷鸟是先行者,告诉春天的消息。无法避开,春天的莅临比爆竹迅猛。春天比“春天”这个词丰富。
诗人们像在造句铺,望着一行一行句子,不知如何选择。
灯火之上
灯火,有时就是一个符号,它并不照亮什么。它更像发呆的人的一次颤动——凝视一个看不见的物体。
是猜测不了,就如居于河岸,流水将带走一些旧物,倒映的灯火,不会居于水中太久。
漾动的灯火更是一个符号。
解开那些秘密吧,流水能是一条线索吗?
显然,世界有时就做着徒劳的工作,那扇窗,早已成一个空眼。
灯火也不甘心,又会撩起什么,闪过了——流星吗?当完整的空间被分解,我们没有发现,河岸,有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玩石头的时辰
玩石头的小男孩将石头扔向河心,他不是玩石头,是玩水花。水花激起欢呼。从此岸踱到彼岸,有没有桥梁,已无关紧要。
水静了,到处是桥面。他不需涉水,身体也不是去对岸。
水动了,他像抓住了什么,一头在手中,另一头在松开。
一次一次玩转,石头不是石头。
水花也不是水花,影子累了,坐在河滩的他,枕着音符。
这内心的音乐,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这起伏之间的取舍。
暂缓按下的键盘。
一些与往昔有关的人
我总是在河滩想起一些与往昔有关的人,好像河滩是收藏夹。
芦苇柔软,是收藏夹最丰富的内容。
我想起有过的亲密,像一些人的发声。在耳边,顺延想起弯眉——月亮深沉的故事。
散沙无边,是收藏夹的零乱,像追逐文字。
无论使用什么词语,都不能恰当表达。
我看水的辽远,河滩就这样延伸,直到内心看不见航线。
一次一次照面,叫不住他们的名字。
他们只是相似的时间,相似的存在。
直至一些风声荡起,河滩就不显得那么浅了。
倾听一回,眼角湿润,于是,与风合唱。唱一首丢失的老歌。
風又将我一个人丢下,河滩只有我了。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