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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扶贫时代农村欠发达地区社会资本的结构性缺陷与重构路径

2021-07-28□牛

山西农经 2021年13期
关键词:异质性信任群体

□牛 蓉

(郑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河南 郑州 450001)

2021 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要持续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健全防止返贫动态监测和帮扶机制,对易返贫致贫人口及时发现、及时帮扶,守住防止规模性返贫底线。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提到:“要切实做好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各项工作,让脱贫基础更加稳固、成效更可持续。”

后扶贫时代,贫困治理的重心由绝对贫困转向相对贫困,由生存型贫困转向发展型贫困,由单维贫困转向多维贫困。基于此,后扶贫时代贫困治理长效机制的建立迫在眉睫。社会资本扶贫能够有效提升欠发达地区农户的可行能力,对我国后扶贫时代长效脱贫机制的构建具有重要意义。

1 社会资本反贫困的相关研究

反贫困的社会资本模式认为,社会资源匮乏是穷人丧失发展能力的原因。从“三维资本”协同反贫困机制来看,物质资本扶贫具有不可持续性,人力资本扶贫的投资回报具有较长的周期性。相比之下,社会资本扶贫能够弥补前两者的不足,有效提升帮扶对象的内生发展能力,具有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不可替代的作用。从DFID 可持续生计框架来看,通过培育社会资本能够构建解决“发展型贫困”的组织架构和关系网络,形成反贫困的长效机制。

目前,国内学者对于社会资本反贫困的相关研究有两个方面。一方面,乔文俊(2020)[1]侧重于经济学领域的社会资本概念,将社会资本与农业经济发展、贫困减缓、贫困发生率等联系起来,从社会资本支持农业经济发展的动因与机理,到社会资本支持系统的结构模式和动态机制进行研究。李创和龚宇(2020)[2]从转变政府扶贫方式、联结农村关系网络、弥补教育与医疗体系短板、完善土地流转方式4 个方面探讨社会资本培育与贫困减缓的关系,充分激发社会资本参与精准扶贫的活力。王陶涛和周梅(2018)直接利用面板数据模型分析得出农业社会资本投入与农村贫困发生率呈负相关关系。另一方面,方志和黄荔(2020)[3]侧重于社会学领域的社会资本概念,凸显了社会资本的双重作用,分析了贫困农户社会资本的结构性缺陷“信任缺失、互助互惠网络弱化、社会组织孱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提出了贫困农户社会资本的培育策略。孙军(2020)[4]从激活社会资本的角度提出了推进民族地区贫困治理的实现路径,解决民族地区信任资本流失、规范资本失效、关系网络资本疏离等问题。成卓(2020)[5]认为,社会资本视角下西部民族地区深度贫困形成的原因分为表层与深层。

总体来看,采用社会学领域的社会资本概念,利用社会资本反贫困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信任、规范、网络、组织”等方面。在总结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欠发达地区社会资本在社会信任、社会网络及社会组织3 个方面存在结构性缺陷。

2 农村欠发达地区社会资本的结构性缺陷

罗伯特·D·帕特南(2016)将社会资本定义为社会组织的特征,诸如信任、规范以及网络,它们能够通过促进合作行为来提高社会的效率。借鉴帕特南对社会资本的定义可知,社会信任、社会网络、社会组织与社会资本密切相关,是社会资本的主要构成要素,且三者之间存在良性循环。参考靳永翥和丁照攀(2016)[6]的研究,形成社会资本的要素构成模型图,见图1。其中,社会信任是社会资本的核心,只有社会处于较高的信任状态,人们之间才有较高的合作意愿,以克服“集体行动的困境”;社会网络是社会资本的纽带,基于信任与合作产生的社会网络有利于社会资本的积累,使单个社会资本“节点”通过社会网络的“纽带”衔接而发挥作用,产生社会资本存量;社会组织是社会资本的载体,社会成员以社会组织为载体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源,抽象的“社会资本”概念依托具象的“社会组织”得以体现,为社会资本作用的发挥提供现实舞台与有效途径。同时,社会信任、社会网络、社会组织三者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性,形成了一个闭合的良性循环系统,社会信任是社会网络的基础,“原子化”的个人基于社会信任形成“分子化”的社会网络;社会网络维系社会组织的发展与运行,无论是正式还是非正式的社会网络,都会对社会组织的类型、规模等产生影响;社会组织反过来能够进一步强化社会信任,在社会组织中,人际信任与组织信任并存,当社会组织的宗旨、目标与成员的个人利益一致,组织信任得到强化,组织成员的人际信任也在组织运行过程中得到强化,并由此开启下一阶段的循环。

基于社会资本的要素构成模型,农村欠发达地区社会资本的结构性缺陷主要是社会资本存量不足、发展不充分、类型欠缺及失衡等原因导致,具体表现为社会信任方面的人际信任与组织信任失衡,社会网络方面的同质性与异质性冲突,社会组织方面的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融合欠缺。

2.1 社会信任:人际信任与组织信任失衡

人际信任指村民之间基于人际关系的信任,组织信任指村民对正式组织规则以及宗旨等的信任。费孝通(2012)认为,我国传统乡村是一个“差序格局”的社会,农村社会资本以“熟人社会”为主,社会信任程度更强,村民相信“熟人”和自己的利益诉求一致,因而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村民往往更注重对方与自己的亲疏关系,这种情感因素干扰了理性判断,血缘亲情代替了规则意识,因而传统农村社会出现人际信任过度与组织信任不足的情况。

一般而言,人际信任更多表现为对强关系的依赖,组织信任表现为对弱关系的信任。马克·格兰诺维特指出,强关系网络易滋长封闭、排外、不宽容的狭隘意识,而弱关系网络易产生相互合作、妥协、彼此平等的社会资本。我国传统农村社会中,贫困户人际信任冲淡了组织信任。在过往扶贫实践中,存在贫困户群体与村民委员会之间不信任,贫困户群体与基层政府之间不信任,农村扶贫企业与贫困户群体之间不信任等多种组织信任不足的情况,不利于进一步巩固脱贫攻坚成果。

2.2 社会网络:同质性与异质性的冲突

同质性社会网络是一种横向的社会网络,由背景相同或相似的成员组成,农村地区贫困户往往对与自己能力、家庭资产及社会地位等一致或相似的群体组成的同质性社会网络的依赖更强,但贫困户群体从同质性社会网络中获得的资源十分有限。异质性社会网络是一种纵向的社会网络,由不同身份和背景的成员组成。异质性社会网络中不同群体的资源禀赋不同,但异质性社会网络中通常存在“社会排斥”与“精英俘获”现象。其中,阿马蒂亚·森提出社会排斥理论,该理论认为贫困并不是收入问题,而是一个无法获得最低限度需要的能力问题,社会排斥与贫困及能力剥夺之间有着密切联系。“精英俘获”现象存在于社会排斥的基础之上,受限于贫困户群体所处的经济地位与收入状况,资本“脱农”现象严重。与贫困人口相比,农村经济实力较强的人更有可能获得资金支持,可能最终导致“逆向选择”,使真正需要帮扶的人被排除在外。贫困户群体所依赖的同质性社会网络具有较强的内敛性与封闭性,而拥有丰富扶贫资源异质性的社会网络无法介入其中,或者由于“社会排斥”与“精英俘获”使异质性社会网络扭曲而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因此贫困户群体的社会网络存在同质性与异质性的冲突,横向发展与纵向发展失衡。

2.3 社会组织: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融合不足

安尼鲁德·克里希纳将社会资本分为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两类。制度型社会资本由政府外部导入,与促进互利集体行动开展的结构要素有关;关系型资本以关系作为集体行动的基础,在与他人的合作中影响个人的价值观、态度和信念等。以农村地区普遍存在的传统农业生产合作组织为例,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融合的欠缺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种是政府主导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该组织依赖政府扶贫政策建立,政府扶贫政策或扶贫资金补贴直接催生了大量“吃政策”的不规范合作社。这类合作社缺乏对当地关系型社会资本的认识,忽视了农村社会的信任特征,农民缺乏对合作社的认同感,难以开展有效合作。另一种是村民自发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该组织基于血缘、地缘关系建立,情感纽带凌驾于规范之上,缺乏规则和规章制度的约束,动力不足,缺乏竞争力。关系型社会资本在合作社的初创阶段发挥了推动作用,但是随着合作社的进一步发展,关系型社会资本对合作社发展的消极影响随之显现。现实中,合作社的社会资本构成往往随着合作社自身的发展而暴露出“先天”或“后天”缺陷,使其持续健康发展的能力下降,制度型社会资本应与关系型社会资本达到新的平衡。通过进一步融合,优化社会资本结构,从而提升社会资本在合作社发展中的效能。

3 农村欠发达地区社会资本的重构路径

针对上述农村欠发达地区社会资本存在的三大结构性缺陷,提出以“着重培育组织信任”“构建多元协同治理机制”“发展新型农村合作组织”为核心的三大重构路径,如图2。

3.1 扩大贫困户群体的信任半径,着重培育贫困户的组织信任

弗朗西斯·福山提出了“信任半径”的概念,即个体信任他者的宽度和广度,并将社会资本定义为在社会或其特定的群体之中成员之间的信任普及程度。调节欠发达地区人际信任与组织信任的失衡,需要在发挥特殊信任优势的基础上,多方位扩大贫困户群体的社会信任半径,将贫困户群体对人际关系的特殊信任转换为以契约、制度为基础的普遍信任。同时,要着重培育贫困户群体的组织信任,弥补贫困户群体与村民委员会之间的信任缺失,增强贫困户群体参与自治的能力,提高贫困户群体在选举与被选举、调解与监督等自治环节中的参与度;弥补贫困户群体与基层政府之间的信任缺失,坚持信息公开原则,保证决策科学化与民主化,以增强贫困户群体对政府的信任,形成基层政府与贫困农户之间的良性互动;弥补贫困户群体与农村扶贫企业之间的信任缺失,引导贫困户群体以业缘代替传统的地缘和血缘信任关系,获取更多的社会机会,使贫困户群体享受利益,增强贫困户群体对扶贫产业发展的信心。

3.2 延伸贫困户群体的社会网络,构建多元协同治理机制

多元主体具有不同的资源优势、利益诉求和目标策略等,多元主体协同治理涉及不同层次、不同部门。政府通过国家公共资源引导不同的主体通力合作,促使农民、合作社和政府在利益的驱使下发挥优势。培育多元协同治理结构,一方面要注重建立同质性的横向链式结构,另一方面要注重建立自上而下的异质性纵向层次结构。首先,由于扶贫项目往往处于复杂多样的环境中,因而要扩大贫困户群体与外界的交往面,在异质性社会网络中搭建合作平台,促进同质性社会网络向异质性社会网络的融合,有效整合各方优势资源,降低交易成本和交易风险。其次,建立严格的利益联结机制、契约机制等,做到决策民主、工作透明、监督有力,在制度上制约和防范“社会排斥”与“精英俘获”,保障多元主体协同治理。再次,建立多元协调治理机制要以贫困户群体为主体,缔结稳定的沟通关系,增强社会网络凝聚力,实现贫困户群体的自我管理、自我服务,提高贫困户自组织网络的运行效率,有效构建共赢互利的关系网络。

构建多元协同治理机制,应从纵横两个维度形成多方参与、互动协作的社会支持网络,为农村经济欠发达地区持续脱贫提供资源。

3.3 发展新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促进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的融合

新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的建立,要促进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的融合。对于农村地区两种传统的农业生产合作组织,要积极进行引导和培育,使其向新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的先进模式发展。首先,对于政府主导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政府在扶持过程中要关注当地关系型社会资本,根植于当地的文化习俗等,发挥关系型社会资本的正向凝聚作用,加强对公平公正、平等合作等观念的宣传,使现代价值观念深入农户心中。其次,对于村民自发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政府在扶持过程中要加强制度型社会资本的供给,这类合作组织在制度型社会资本尚不完善的发展初期使用关系型社会资本获取资源,但长期依靠血缘与地缘维持,在缺乏制度与规范的情况下,关系型社会资本容易导致特殊的信任取向,因此要颁布合作社发展的相关规范与章程,在制度上为关系型社会资本发挥作用提供保障。

根植于农村地区本土的社会信任、网络、规范、信念等关系型社会资本同组织、规则、程序等制度型社会资本的有效融合,能在农村新型生产合作组织的建立与发展中起到良好的效果。要通过制度型社会资本整合本土的关系型社会资本,从而促进外发的制度型社会资本的成长,进一步推动新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的发展。

4 结束语

实现乡村振兴需要巩固和拓展脱贫攻坚成果,预防返贫,而发挥社会资本的优势能够有效防止返贫,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基于社会资本的要素构成模型,分析农村贫困地区社会资本的三大结构性缺陷,包括社会信任方面人际信任与组织信任的失衡、社会网络方面同质性与异质性的冲突、社会组织方面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融合的不足。针对性提出三大重构路径,包括扩大贫困户群体的信任半径,着重培育贫困户的组织信任;延伸贫困户群体的社会网络,构建多元协同治理机制;培育新型农业生产合作组织,促进制度型社会资本与关系型社会资本的有效融合。

总体而言,以社会信任为基础形成的社会网络能够整合扶贫资源,提升扶贫资源利用效率;以社会网络维系的社会组织能够激活多元主体的资源禀赋,促进多元协同治理机制的构建。基于我国国情,构建以社会信任为核心、以社会网络为纽带、以社会组织为载体的社会资本反贫困模式是解决贫困问题的有效途径。挖掘社会资本在反贫困方面的优势,能够开拓后扶贫时代长效脱贫新道路,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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