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书 三首

杜华阳

遗憾书

如今昙华林的夜晚只有车声。日子漫长

气温回升  比不过一束时间的火焰

青春的玫瑰燃烧着。庭院里

栽种着为数不多的樱花树  它们站在风的前面

如端起杯子带有某种缺陷的人

为一个春天的离去

做最后的吊唁。花落了大半。而新生的绿叶

和它一样美丽。我的青春

在其中坠落着

要比花瓣触碰水泥地的声音

更加微小   更加的

疼痛。这是一个疼痛的年份  每日漫步于

光影交错的驳杂间。

在一地枯叶堆间藏身  吮吸缝隙间腐烂

的气息。然后风为我们带来

颤抖的心跳。

远离亲人  疏远周遭

万物万物。在一个热闹的昙华林里

我领悟时间。而匆忙年代正如流星般坠落

我将等待一颗孤星的来临

而这颗孤星的消落亦如我的青春

风马

我把风马抛向空中。我看见风的形状

远方的山脉安稳

成群排列在白云的窗扉之下

我坐在离天最近的地方  我听见雪域

王的颂经声

噢，我心中的仓央嘉措

转经筒被风旋转着。风马在日子里升空

让一切该成花的成花  让树

也成树

古玩店

——给太宰治

昭和十七年  我们刚躲过飞机的轰炸

在一家古玩店里相遇

艺妓拿出绿豆汤、糕点。我们坐下

“阿叶  你空袭的日子里有画漫画吗？

那个溺水的女人你还记得吗？”

他笑着  说这是属于我们的罪与罚

（如果那个夜晚我没有叫他   没有出来

让他欣赏月夜里发生在房檐上的人间幸事）

他爱过的那个少女背叛了他   他信任的朋友

一開始就厌恶他

他敬畏的父亲将他从族谱中除名……

说到这  他自卑地笑了  喝了一口廉价酒

又狠狠的吐了一口铁锈色浓血

“吗啡让我活力十足

我感到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艺妓将碗碟撤下   又给我们上了一碗茶

那水面倒影着他躺在女人怀里画面

又悠而不见。我们碰杯

茶水洒在了纸上    美军轰炸东京

我纸面上的昭和十七年泛起褶皱

古玩店的邂逅结束   我挥手

将封面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