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国际部如何一年输出图书上百种？

文| 谢 明

对于国际版贸而言，物理的隔膜永远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心灵的隔膜，如果能突破这一层，那种喜悦和一个医生制服了排异反应并无二致。

就在记者采访的中间，湖南教育出版社社长黄步高顺便和国际部主任黄斌解决了一个工作上的问题：有一家阿根廷的出版公司有意引进他们的家庭教育主打产品《这样爱你刚刚好》，谈判一直很顺利，却在翻译问题上卡了脖子。因为这套产品体量比较大，足足有二十册，从中文翻译为西班牙文的成本必须认真考虑，双方僵持不下。

黄步高对黄斌说：“何不先试试水，一次不要推出那么多，选比较有代表性的那几册，《这样爱你刚刚好》的一年级版或者七年级版，这样成本就会下降很多。”

从北京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足足有两万公里，阿根廷是在地理意义上距离中国最远的国家之一。但对于版权输出而言，文化的认同和心灵的共情在现代社会再也无需爬山涉水，如果能在思考上找到同一立足点，版贸其实是在瞬时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这样爱你刚刚好》汇聚了中国家庭教育的顶级专家，代表了中国在这个领域从理论到实践的最高水准，不但浅易生动，而且有很强的针对性，涵盖了孩子成长过程中大大小小各个层面的解决之道，在国内已经有很多家长采纳这套书作为指导性读物。在国际版贸领域能与之匹敌的同类品种也不多。在成功输出到越南之后，又有多个国家有意引进版权，它代表了湖南教育出版社近年来在版权输出领域的成就和经验。

湖南教育出版社社长黄步高（图左）在对外合作签约仪式上

基本能力：突破国界的产品共情

成立于2018 年的湖南教育出版社国际部刚刚走过三年的历程，成员也只有三人，2018 当年成功输出23个图书品种，2019 年46 个品种，2020 年达到103 个品种，今年迄今为止已经完成了50 个品种。

作为一家地方教育出版社，在“走出去”领域能够有这样的担当和作为，无疑在能力和领地上已经突破了天然的局限性。他们不但输出了很多教育类图书，而且还有很多像《今日中国》《从饥寒交迫走向美好生活——中国民生70 年（1949—2019）》这样的主题图书以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校园防控手册》这样的科普类图书，版权输出领域形成了主题图书、对外汉语教育、传统教育三大产品板块，呈现出强劲的发展势头。

他们收获了基础的经验，这样的经验足以作为未来在“走出去”领域发展的底盘。黄步高总结说，这个经验其实是和湖南教育出版社“大教育”的发展理念分不开的，按广义的教育来理解，这三大板块实际上涵盖了教育的各个层面，人类成长的体验和好奇心大体类似，求真求美求善的心理也大体类似。从这个角度出发，文明和制度的隔膜就会少了很多。黄步高说：“人类的成长规律是不分肤色的，虽然文化的底色不一定一致，但有很多规律性的东西是全人类共有的，这正是我们产品对于国外读者的吸引力所在。《这样爱你刚刚好》针对的其实就是全球所有家长的困惑。”

如果透彻理解了这一点，那么在“走出去”选品上就能收获共情的能力，这是一个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能力。黄斌在海外谈判中对这一点有很多生动的体验，有一次他在美国无意间进入了一个普通的社区图书馆，在中文区里有大量国内出版的通俗读物，每一本都被翻阅到破损，这提醒他大多数产品需求是每个国家共有的，哪怕是文化产品。

由此出发，他们努力耕耘，在幼教、礼仪和科普等品类的输出上都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实战能力：找准普适性和特殊性

2019 年访问越南文朗出版集团的时候，有一个细节也让黄斌印象深刻。由于时间所限，这个集团的总编辑采取了对几家中国出版社走马观花式的选品。他只是扫视一下封面和内容提示语而已，每本仅仅花几秒钟的时间，就要从一大堆中国图书中初选出可能引进的产品。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从一大堆样书中飞快地捡出合眼的图书。轮到湖南教育出版社的样书了，黄斌惊讶地发现，这个总编辑说了一连串的“buy!”,一连捡出了三四十本湖南教育出版社的图书。黄斌后来认真思考了这个场面，这个总编辑这样选品肯定有很不客观的一面，但也有很科学的一面。他心里肯定有一个指标，那就是越南读者的接受能力。这不是产品好不好的问题，不是有没有精品力作的问题，而是接受门槛的问题。湖南教育出版社选送的样书大多数为普及型图书，而且还有很多绘本，他可以瞬间判断出这些图书的价值。

找准输出产品形态的门槛，其实是非常繁琐和实际的问题，很多时候国内原版产品输出仅靠翻译是远远不够的。比如有的产品是很好的融合出版产品，扫描书上的二维码就能听和看。但有的国家电信网络很不发达，那这部分的内容就得必须改造才行。再比如说输出到阿联酋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校园防控手册》，由于中国在全球抗疫中的突出成就和表率，这应该是一本能够通行全球的抗疫指南，在疫情紧张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需要紧急进口的产品。但这本书在阿联酋当地的出版却大费周折，首先是内容的审查，大大小小的图文必须严格符合穆斯林的规范才行。再就是书号的审批，阿联酋对书号的审批手续繁杂，虽然他们对这本出版于疫情初期的图书非常满意，但审批起来依然从容不迫，黄斌足足等了一年半。他开始还不停催促，生怕疫情过去了影响上架效果，后面也无力再催了。直到今年五月这本书才在中东正式上架，而且销售也非常好，因为全球疫情又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

这证明了一个事实：想要让一种产品真正做到“风靡全球”是非常难的事情，它意味的不是达到一个标高，而是很多种标高，需要突破的不是一种障碍，而是很多种障碍，有的情况完全是无法预料的。

核心能力：与大国崛起同步

随着我国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和“一带一路”倡议的不断延伸，中国图书“走出去”战略正在迎来一个空前美好的机遇。尽管疫情严峻，很多国外读者一时不能走进中国，但他们走近中国的渴望却与日俱增，阅读便是实现这一愿望最好的途径。

让黄步高感到自豪的是，湖南教育出版社的版权输出数量如今远远大于版权引进的数量，作为一家地方教育出版社也能成为大国崛起的有力佐证。尤其是主题出版的产品输出占到了他们“走出去”产品百分之八十的比重，而且全部形成了良好的市场效应。

《今日中国》、《从饥寒交迫走向美好生活——中国民生70 年（1949—2019）》，以及包含有袁隆平、吴文俊、程开甲等科学家亲述科学往事的《20 世纪中国科学口述史》系列的版权输出都非常成功，这是最能反应中国时代变化，代表中国特色，见证大国力量的产品。出版社无论大小，都有责任讲好中国故事，传递时代主流声音，让国外的读者能够认识真实的中国。更有责任在心里竖起“走出去”产品的标高，那就是打造高质量的“走出去”经典产品。无论在任何地方，对图书质量的追求都是永远存在的，内容的深刻，思想的博大，立场的公正，表述的优雅，无一不需要出版社付出艰苦的劳动。

曾经有一个英国的出版商对黄斌说，能不能有一套这样的纪实丛书，反应中国家庭在建国以后经历的生活巨变。里面既有家庭的小账本，也有每个家庭成员的具体经历，它容纳了这个家庭所有的喜怒哀乐，见证他们是如何在沧桑中走上了幸福之路，用这个悠长而深刻的故事去打动我们的读者？

黄斌明白他是在说用西方规范而严谨的手法创作出的纪实文本。当然，要从七十多年前的细节开始追溯，一点点细抠人生脉络，发掘价值细节去创作这样的图书，而且不允许虚构，这是件非常困难而艰苦的事情，但并非一个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对于湖南教育出版社而言，初具规模的版权输出提示的不仅仅是机遇与成功之道，像中文教育和青少年科普都是他们未来规划的重点，从单品到系列，从系列到板块，最终形成“走出去”的规模效应和品牌效应。更重要的是，他们能由此培育出一种更为广阔的出版朝气，塑造一种更为博大的出版精神，这种精神是与出版湘军传统的担当和创造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