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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结构之比较与借鉴

2021-07-25孔德生谢宇格

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2021年8期
关键词:公民教育思想政治教育

孔德生 谢宇格

【关键词】 公民教育  思想政治教育  比较思想政治教育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1.08.013

西方公民教育与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之间的辨析与关系讨论一直是比较思想政治教育学研究中的一个热点。然而,公民教育作为西方政党实施个体政治社会化的重要途径之一,由于其与我国思想政治教育所处的话语体系不同,往往给两者之间的比较研究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因此,在比较思想政治教育学的视角下,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剖析概念本质(具体—抽象—再具体)的逻辑方法,从二者的基础概念入手,归纳出公民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的一般规律和特点,对于深化和丰富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的研究和应用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

从概念到结构:公民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的概念比较与“一般结构”

西方的公民教育起源于古希腊,而现代公民教育理论主要是以美国哲学家、教育家杜威的思想体系为基础,其核心概念可以概述为:“社会通过培养使公民成为依法享有权利和履行义务的责权主体,成为在政治、经济及社会生活中有效成员的过程。”[1]对这一概念进行解构后不难发现,公民教育概念的内涵结构包括“公民性”与“教育性”两层。其中,“公民性”是由“公民”这一“具体”抽象后的“再具体”,而这种“再具体”的展开是在西方政治、经济、文化的历史大背景下完成的。因此,當下西方话语中的“公民”虽然其表述具有“普世性”,但其内涵和构建方法仍蕴含在其“政治性”的内核结构之下。而“教育性”的本质是价值引导。由于“价值”是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环境共同作用于人脑,由人的感觉、知觉等感性认知上升到理性抽象(思想)层面,进而形成人内部稳定的一种心理特征的心理过程,也就是说,人的价值观念仍是嫁接在“政治性”与“心理性”的二重复合结构之上的。通过解构公民教育概念本身可以发现,现代西方公民教育应该具有“政治性(political)”“心理性(psychological)”和“教育性(educational)”三重核心结构。

我国的思想政治教育学是在马克思主义教育理论体系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具体实际情况和需要,逐渐形成的一门以实践为基础的特殊学科。权威教材《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第三版)》中将“思想政治教育”定义为:“社会或社会群体用一定的思想观念、政治观点、道德规范,对其成员施加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影响,使他们形成符合一定社会或一定阶级所需要的思想品德的社会实践活动。”[2]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结构在这一概念中清晰可见,即“思想性”“政治性”和“教育性”。其中,思想政治教育中的“政治性”和“教育性”在客观本质上与西方公民教育中的结构并无太大差别,只是不同价值引导下的内容表达存在主观上的差异,这是由我国政治、经济、文化等客观原因所决定的主观内容不同(强调实践性),并不是抽象概念中客观结构上的差异。“思想性”是思想政治教育作用于目标人群心理上形成的理性抽象结果。因此,无论是我国思想政治教育还是西方公民教育,其作用对象都是人的心理过程,通过干预和影响人的心理过程进一步影响其心理特征,使人的思想符合一定阶级的意识形态,行为符合社会规范。简而言之,思想政治教育和公民教育的本质都是一种在主流意识形态主导下的人的社会化过程,其发挥作用的底层基础均为人类心理,即“心理性”。因此,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中的“思想性”属于“心理性”中理性抽象的那一部分,其本质还是心理的。由此推断,我国思想政治教育在本质上也具有“政治性”“心理性”和“教育性”三重结构。

在对公民教育与思想政治教育概念还原解构和比较分析的基础上,可以归纳出二者普遍的观念结构,即“政治性”“教育性”和“心理性”,这样的普遍性观念结构也可被认定为一种具有三维属性的“一般结构”。

从结构到原理:心理性和教育性“特殊结构”的比较

通过上述剖析不难发现,在三种结构中,“政治性”结构起引领作用,虽然结构的客观属性相同,但内容的主观属性完全不同甚至对立。由此,我们可以尝试在客观结构和主观属性没有本质对立冲突的“心理性”和“教育性”维度上分析思想政治教育借鉴公民教育的可行性。从比较思想政治教育的视角来看,相对于“一般结构”,二者的“心理性”和“教育性”可以划分为具有相互比较和借鉴意义的“特殊结构”。

公民教育和思想政治教育在“心理性”结构方面的最大差异在于侧重点不同。英国政治学家格雷厄姆·沃拉斯在1908年出版的著作《政治中的人性》中指出:“大多数人的多数政治观念不是经实际体验所检验的理性产物,而是由习惯所决定的无意识或不知不觉推理的结果。”[3]这里强调了人的心理因素,尤其是非理性心理因素对人的政治态度和政治行为的影响;美国政治学家加布里埃尔·阿尔蒙德也在其著作《公民文化》和《比较政治学》中阐明了个体心理因素及政治体系中“政治文化”这一具有“政治心理”属性的变量对整个政治发展的影响。[4][5]总的来看,西方公民教育具有对被教育对象的心理层面施加全面影响的教育传统,具体表现为其意识形态对个体在意识和无意识层面的双重引导,且更倾向于对无意识层面的主动干预,力求达到“润物细无声”的隐性教育效果。而我国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则倾向于对被教育对象在纯理性心理层面施加影响,具体表现为意识形态对个体意识层面的灌输和指导,从基础心理(感觉、知觉等)上升为理性思维,进而形成“思想”后,直接对理性思维施加有计划和有目的的干预和影响。相应的,这一过程也就缺少了对基础心理层面及非理性(无意识层,情绪、动机因素等)层面的侧重。

公民教育和思想政治教育在“教育性”结构方面的最大差异在于方法不同。美国心理学家威廉·F·斯通在其著作《政治心理学》中指出:“人的冲动和思想产生于他的本性与他所处环境之间的关系。”[6]马克思主义意识论和人学理论也指出了这一事实,即人是兼具理性与感性的生物体。总的来看,西方公民教育的引导多利用环境,利用人的无意识心理机制,同时主动把控非理性影响因素,在二者共同作用下,“塞进”意识形态内容,从而达到引导效果。这是一种自下而上、“顺着”人类心理意识的发展规律,由弥散渗透到聚集呈现的意识形态教育方法。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的引导方式多利用语言宣传,在心理层面自上而下直接作用于人的理性意识层。这种在心理层面自上而下的作用是正常人心理意识发展的“逆路径”,其优点在于这种自上而下的信息传递可以引发个体意识层面的强烈“搅动”,使其快速做出调整;不足之处则在于在这一过程中,意识形态的内化与深化程度不够,可能会引起个体非理性因素的负面反应(如厌烦情绪或逆反心理)。

从借鉴到实践:思想政治教育对公民教育结构维度的借鉴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意识形态领域斗争依然复杂,国家安全面临新情况”,同时要“不断增强意识形态领域主导权和话语权,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继承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更好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为人民提供精神指引”。[7]西方公民教育作为一种“外来”体系,其结构、内容与方法均是对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的一种重要补充而非简单替代,是一种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与精神指引下的批判性吸收。从马克思主义认知论的角度看,公民教育作为一套完整的“抽象”体系,其“抽象”背后是具有西方“政治性”色彩的一系列“具体”,而关于这套“抽象”体系的中国化“再具体”则务必要在当下中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大背景下展开。由此可见,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从“心理性”和“教育性”结构上对西方公民教育的中国化吸收和借鉴是一条安全、科学和可行的路径。具体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

第一,明确区分公民教育中“政治性”作为一般结构的主观内容性和客观存在性。在清楚地意识到公民教育“政治性”主观部分的前提下,尝试将“政治性”的客观部分进行中国化的心理学、教育学路径实践,分析政治如何对人的心理施加影响,而心理又将怎样反映政治问题的实质。吸收西方公民教育中的“心理性”和“教育性”长处,使之本土化的前提是坚持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的“政治性”。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8月21日至22日召开的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中指出:“要加强党对宣传思想工作的全面领导,旗帜鲜明坚持党管宣传、党管意识形态。”[8]即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制度,坚持党的领导是对西方公民教育批判性吸收借鉴的前提条件。

第二,将公民教育中的科学结构部分纳入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体系内并使之中国化,其目的是更好地帮助研究者们了解西方公民教育体系,进而完善我国思想政治教育自身的学科体系。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文化根脉,其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不仅是我们中国人思想和精神的内核,对解决人类问题也有重要价值。要把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提炼出来、展示出来,把优秀传统文化中具有当代价值、世界意义的文化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要完善国际传播工作格局,创新宣传理念、创新运行机制,汇聚更多资源力量。”[9]因此,要把公民教育的科学结构和方法部分吸收进以中华文化为基础的思想政治教育核心体系,在心理学、教育学等相关学科路径不断科学化的基础上提高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的有效性,并在国际政治和相关学术领域建立话语权。科学化发展和话语权的建立是我国思想政治教育未来发展的重要课题。一方面,我们可以参考公民教育的话语权构建模式,打造以中华文化为根基的思想政治教育话语权,让更多国家了解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体系;另一方面,吸收公民教育中科学合理的结构和内容也是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和实践走向科学化、成熟化的途径之一。

第三,对公民教育“心理性”和“教育性”结构下所运用的教育、心理理论进行本土化实验,以重新验证相应的教育学、心理学原理和机制,进而创新思想政治教育方法,提高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的有效性。重点关注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中所利用的教育、心理机制的薄弱环节,如无意识环境的建立、无意识层的干预手段、非理性因素的主动控制等,尝试从意识形态层到个体心理层纵向双通道干预,在保留我国思想政治教育自上而下的干预方法之外,同时自下而上从个体心理的底层无意识层向上干预,建立起以我国意识形态安全需要为干预内容的本土化实验范式。

第四,对公民教育进行中国化吸收的一个前提是要重视“心理性”中的个性心理特征和群体心理特征以及文化差异带来的影响,要明确一些心理变量是否具有跨时间、跨情境和跨文化的一致性。要充分吸收公民教育“心理性”结构和“教育性”结构中教育学科和心理学科的知识,借鉴教育学和心理学的学科研究方法,增强实证研究的力度。在对公民教育体系进行充分本土化论证的基础上,利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在本土的情境下进行实证研究,将效果好的部分融入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体系中,打牢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和实践的科学化基础。

结语

矛盾的普遍性与特殊性具有辩证统一的关系,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观点之一。如果说西方公民教育與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之间存在矛盾,那“政治性”“心理性”和“教育性”三个结构就是存在于两者之间的“普遍性”,而从比较研究和对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和实践研究借鉴的角度看,“心理性”和“教育性”结构就是这三个结构维度中的“特殊性”。西方公民教育与我国思想政治教育之间存在科学研究意义上的共通性,而在进行研究、借鉴和吸收时,要着重把握和调节“政治性”“心理性”与“教育性”三者之间的主观内容矛盾和客观存在矛盾。只有在掌握科学的一般规律和特点基础上,才能更好地吸收外来的理论体系,为未来我国思想政治教育科学化的发展与实践提供理论素材。

(本文系教育部产学合作协同育人项目“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社会认同实证研究”和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心理发展视域下思想政治素质发展过程实证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分别为:201902085033、18KSB051)

注释

[1]蓝维:《公民教育:理论、历史与实践探索》,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1页。

[2]陈万柏、张耀灿主编:《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第三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年,第4页。

[3][英]格雷厄姆·沃拉斯:《政治中的人性》,李辉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91页。

[4][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西德尼·维巴:《公民文化——五个国家的政治态度和民主制度》,张明澍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年。

[5][美]加布里埃尔·A·阿尔蒙德、小G·宾厄姆·鲍威尔:《比较政治学》,曹沛霖等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7年。

[6][美]威廉·F·斯通:《政治心理学》,胡杰译,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78年,第55页。

[7]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http://www.gov.cn/zhuanti/2017-10/27/content_5234876.htm,2017年10月27日更新。

[8][9]习近平:《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 更好完成新形势下宣传思想工作使命任务》,《人民日报》,2018年8月23日,第1版。

责 编∕陈璐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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