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对待你?我的动物邻居
2021-07-23周洁
周洁
上海城市中的貉。
我国的南边,一群云南的亚洲象正在一路迁徙,途经了不少人类村庄;不久前,我国的东北,一只野生的东北虎在密山市的一个小村庄被发现,后又被成功放归山林;去年,两只野猪结伴到江苏镇江某地“逛超市”……似乎这几年,野生动物“进城”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这个常态伴随而来的,人类和野生动物的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据复旦大学生命科学院研究员王放团队统计,2020年,上海某平台关于野生动物扰民的投诉达千条左右——显然,和野生动物做邻居,不是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我们究竟该如何看待身边的“动物居民”?我们能为这些邻居做些什么?人类与野生动物共存之下,会出现什么样的“邻里纠纷”,我们又该如何应对?野生动物保护专家们对《新民周刊》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动物为什么“进城”?
当记者提出这个问题时,华东师范大学生态与环境科学学院研究员斯幸峰很快摇了摇头,表达了不同看法。
“动物‘进城这个问题真的成立吗?不一定。首先,我们人类本身就是动物大家族中的一员,此外如果从野生动物的角度换位思考,不是野生动物进入了人类生活区,而是人类占据了本该属于野生动物的家园。比如30年前的浦东,大部分地方可能还是田地森林,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一些本该属于动物的栖息地成为了现在人类的生活区。我们所谓的动物‘进城,或许只是它们返回了自己原本的家。”
东北刺猬
至于这两年,人们看到这类新闻更加频繁,斯幸峰认为这一定程度跟媒体变得更加发达有关系。“尤其是当亚洲象、野猪、东北虎这样体型较大的野生动物出现,人们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吸引,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
他留意到,一些野生动物也在逐渐适应城市。城市里普遍缺乏自然的天敌,只要能适应人类主导下的城市环境,野生动物也能够维持稳定的种群。斯幸峰举了个例子,人们把麻雀、白头鹎、烏鸫、珠颈斑鸠称为上海的“四大金刚”,它们也是野生动物,但他们对城市的适应性很好,在城市里,它们能利用人造物品作巢材和人工建筑筑巢,找到合适的生境觅食,繁衍生息。“慢慢地,这些鸟类成为了城市里的常见动物”。
斯幸峰表示,动物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如果他们能够利用环境的话,他们会利用起来。“反过来,如果动物发现这个地方不合适,它也会选择尽量主动离开。”
中科院动物研究所副研究员解焱也同意这个观点。她告诉《新民周刊》,野生动物出现在人类环境中是非常正常的,“野生动物没有边界意识,尤其是在栖息地边缘生活的动物,只要有条件生存,就可能出现在人类视野中。这些年我们对于野生动物的保护力度也在加强,去年,全国人大常委会还出台了禁止违法食用野生动物的决定,偷猎的人减少,野生动物的数量有相应增加。另外,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的建设,保护地的野生动物数量增加,这都是野生动物在我们身边频繁出现的原因”。
当城市绿化越来越好的时候,野生动物成为我们的邻居,其实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以上海为例,截至2020年底,上海市建成区绿化覆盖率高达40%,不仅有大面积的森林和湿地,还有街心花园、口袋公园等小而美的生态区域。复旦大学生命科学院研究员王放说:“迁移是野生动物的本能需求,没人能把野生动物限制在保护区里。这些年,城市环境越变越好,上海全力建设公园城市,北京也有森林城市的构想,这些都是城市生态恢复的一个尝试。当城市的生态在变好,野生动物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野生动物的城市化
和野生动物比邻而居是一种什么体验?
2015年,上海在40余个小区发现了貉的身影,到2020年,上海有貉的小区数量达到150余个,增长超过2倍。有人被貉的排泄物和噪声困扰,有人被貉惊吓,还有人遭到貉的抓挠,不得不去医院打狂犬疫苗......直面野生动物,这个邻居似乎不太礼貌。事实上,王放对于这些现象也感到惊讶:“过去我们对貉的认识,它是一种胆小怕人的动物,从来不会让人类靠近自己,更不用说主动攻击人类。”
从2019年起,在上海市林业局等相关部门的支持下,王放团队开始对野生貉进行观测研究。他发现,貉的习性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
貉本身是山地动物,一般住在别的动物挖好的洞穴里。但在城市里,它们的栖息点变成了排水管道、地下室的通风口等;貉在以前被认为是夜行性的动物,但现在它们白天也会出来觅食,“因为大家去上班之后,小区是安静的,它觉得安全”。
赤腹松鼠
貉的食物也变得多样了。原本在山里,貉会自己抓鸟和昆虫吃。到了城里,它改吃城市的草地、景观植物,还会在人类垃圾中寻找自己能吃的食物,还有人看到它在小区里的喂猫点找猫粮吃。“如果这个小区有池塘,貉还可以展现自己高超的捕鱼技巧,轻松几下,它就能把池塘里的鱼捞上岸拆吃入腹。”王放说,相比野外,城市里貉的食物来源丰富得多。
通过一两年的跟踪观察,王放还发现,貉从独居动物变成了群居动物。“最近我们观察到新出生的幼貉会同时喝几只母貉的奶,这些母貉好像成了奶妈,它们也并不在意这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些行为在以前,都是没有被记录到的,我们认为这是貉为了适应城市所做出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