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

清晨，我暖在被窝里久久不愿起床，听着窗外寒风呼呼，听着门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天气预报真准，寒流说来就来。我打开手机，先浏览各群动态，屏幕几乎被庆祝新年的贺词贺语刷爆，寒冷的钟声迎接新年的到来。再点开天气预报，今天比昨天更冷。今天2度、明天零下2度，这样的天气，在广东是很少见的。前几天是20度左右，我们刚过着温暖舒适的日子，突然一下就冷起来，好像老天爷让你在短短的时间里体验春夏秋冬。南方的天气就这样，即使只有一两天的寒潮，阴冷的寒气也会渗入五脏六腑，让你冷得刺骨，冷得无处躲藏。

我下定决心，不再赖床。

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太阳懒洋洋地洒在港惠新天地的最高楼层，高层玻璃映出刺眼的光芒。被人们称之为火热的太阳，今天竟那么软软的没一点热度，而港惠新天地，据说那里是城区人气最旺的地方，八点刚过，客流如鲫。

我哈着手，心里想着，在家里都这么冷，外面会更冷！我在犹豫，要不要到户外去活動？于是就坐在电脑前，打开了电脑把微信接上，就两眼呆呆地望着电脑里面那些冰冷的文字。连电脑的文字也换了一副冰冷的面孔，它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和多情。我鼻子痒痒的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丈夫说，今天风很大，出去锻炼要注意安全啊！

手机微信和电视消息多建议人们要保暖，尽量避免晨早到户外活动。但我还是念念不忘运动过后的那种感觉，冰冷的手脚会慢慢暖和起来，心情也会慢慢地好起来。真的，晨早运动让你快乐一天。还是去外面走走吧！我对自己说。

我不再犹豫，拿出口罩，现在还属疫情时期，口罩总是首先准备好的。我动作麻利地穿上平时不常穿的棉袜子棉衣毛衣风衣，戴上平时不常戴的棉手套，还有一条很少用的绒围巾。粉红色的绒围巾把半边脸和脖子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严防寒风袭击，唯留出眼睛看路道。临出门，不忘喝一杯温开水。

呼——呼——呼！分不出东风北风，都是寒冷的风，它真如刀子般厉害，我看见路树的叶子纷纷落地，风卷着落叶打着旋窝在地上旋转，确实天寒地冻！路上行人稀少。经过南岸路，路上许多送货的电动车在赶路，寒风把他们的头发吹成横竖形，他们都忙着把脖子缩到肩膀里，有没戴帽子的，头顶上被吹得似扎了一根小辫子般竖起来，似马戏团滑稽的小丑。难怪这一带有这样的一句话：冬天多老人，春天多仙女。不是吗？天气冷了，寒风在脸上吹出了道道皱纹，吹乱了毛发，棉衣棉裤把身子裹的臃肿，保暖是第一重要的，哪里还顾得上美不美呢？要到了温暖的春天，才有心情收拾穿衣打扮，老年人也打扮的美女似的。真是太形象了。

刀子般的寒风竟吹开了我的围巾，连口罩也被连累脱落下。我的脸直接遭受寒风袭击。由此我联想到，人们常说的“厚脸皮”这词。果真，脸皮无遮无拦，竟能顶住这寒风，可爱的脸，可真够勇敢的！叫我如何不感叹？

我赶紧把围巾口罩戴好。

公园广场，周边绿树成阴，成片花木，发财树、榕树、紫鹃花、桂花等被寒风吹得摇摇摆摆。呼-呼-呼！北风来了！寒流来了！它们一点也不害怕，它们正迎着冷风在翩翩起舞呢！

练太极拳运动的人早来了，我即排在他们的侧面也练起来。广播操、八段锦和七套太极拳，总共一小时多，我一直坚持到最后。往日这个时候，我早就微微出汗，手心暖和，但今天却不同，手依然冰冷。我不甘心，又跑到隔壁舞蹈队去跳广场舞，直至出汗。

打太极拳时我也是心猿意马，耳边听音乐，动作跟随别人游走，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都是自己的作品、故事的情节，提醒自己要记住哪段文字还需再磨炼磨炼。突然，一个瘦中个男子骑着摩托车在我们打太极拳的旁边停下来，他竟然放起了震耳欲聋的流行音乐，轰轰轰、嘭嘭嘭，响声震天，固然把我们这个小录音机盖过了。而骑摩托者却跑到远处双手叉腰享受起他的音乐来了，公园里做运动的人过路的人都向他张望。我很想走过去叫他把音响声音放小点，告诉他妨碍别人了。但隔壁阿姨告诉我，别理他，哪有男人穿高跟鞋在跳舞？我想也是，正常人会这样吗？假如是神经病人，跟他讲有什么用呢？此类思想偏轨者，他们是不懂理的，也不会把理当理。有些人来到公园就抢占地盘打羽毛球，球都拍到打太极拳队列里，他们有一条所谓道理：“公园是大家的”。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没礼貌不讲理，大家都不理他们，继续打太极拳、继续跳广场舞，公园里杂声一片。

我正打太极拳，偶然抬头，突然望见一颗光秃秃的树。

这是凤凰树，干枯木颜色，光溜溜连叶芽也没有。这凤凰树夏天开花，花儿红艳艳的，红绿相间的凤凰树十分抢眼。夏、秋天过去，冬天来了，凤凰树的花儿叶儿就会渐渐变黄，忽一阵劲风吹过，老叶黄花落地，只见树干粘满含苞的嫩芽。我突然悟道：“不破不立”，正是有一个“光秃秃颜色黒癄的树干”的“扶助”，老树的嫩芽才得以“枯木逢春”！那细细的凤凰树嫩牙给了我很多的启迪，坚强、勇敢、毫不畏惧！

冬至已过，新的一年也来了，而最可怕的倒春寒也即将来临。不要害怕现在的冷，倒春寒才是南方最厉害的冷。倒春寒时，天降大雨或毛毛雨，寒风呼呼直接刮到骨子里，让人心身寒冷、寒涕直流。

寒流一来，人间多发病痛。难忘那年春天，母亲住院，我孩子才几个月，妹妹的孩子也刚刚满月。我家姐弟四个，小弟弟才11岁，作为长女的我，母亲习惯把许多事情嘱咐我。在医院里我要配合弟弟守候母亲，又牵挂着在家里待哺乳的女儿；在家里怀抱着女儿，心里牵挂着在医院里病危的母亲。在医院、在家里都同样心如刀绞。母亲才五十岁，她的心里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我们正按母亲的教育一步步前行。母亲渴望看到她的孩子结婚、生子，渴望看到她的孩子有工作有住房，渴望看到她幼小的儿子平安长大，渴望再看看她那年过古稀的老母亲，我们的外婆……知道母亲病情后，我如晴天霹雳，如五雷轰顶，如万箭穿心！顿时号啕大哭。但是，我始终不敢在母亲面前流一滴泪。在母亲面前，面对即将离我们而去的母亲，我强忍泪水，喉咙哽塞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她，因为我一说话就哭。其实母亲已知自己不好，她含着眼泪心，吃力地吩咐我：妹子，不要哭，我怕是快不行了……如果那样，不要火化，没有杉木，松木也不怕了。她说不下去……我大声地制止她，哭着说，不要这样说了，医生说你没事啊，要继续检查。终究，医院的药治不好母亲，我们的眼泪也唤不回母亲，母亲终究抛下了我们的瞎眼外婆、抛下她年幼的儿子，抛下了我们，母亲终究离开了这个世界。出殡那天，我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我年纪轻轻怎能没有母亲啊！天大怒！即刻布满乌云，突然降下倾盆大雨，这是为母亲送行啊！哀叹！寒冷、痛心，我们的心成了碎片......年年冬冷，年年寒潮，寒冷带来的不但寒，更主要的是带来我们的思念，带来我们的心痛！

寒冷时，我是多么渴望温暖啊！家乡有句俗语：灶头阿婆粿。意思是说，家里的灶头，总有阿婆或阿妈备的热粄食。小时候缺衣少穿，天气一冷肚子更饿，奶奶或母亲总是在寒冷时，灶上放着煨软的小番薯小木薯块或年粄，或炒热的剩饭，放学回来的我们姐弟吃着吃着就不冷了。光阴似箭，我们长大了，可奶奶走了，母亲也走了，我们再也吃不上她们放在灶台上的热粿。所幸，现在日子好了，天天都有温暖的阳光，冬天来了更是不怕冷，可我们的思念是无尽的……

傍晚时，为了驱寒，煮上一碗芝麻汤圆。白白圆圆的芝麻汤圆，中间露出一溜黑芝麻，煞是诱人。香香的甜甜的芝麻汤圆，吃在肚子里感觉饱饱的暖暖的，我们的日子就是这样，温暖、舒服、平静，是我们上辈人渴望的日子。

冬天里，每天查看天气预报，每天等着看那凤凰树细细的嫩牙，等着看木棉树那细细的花蕾，和着成片的紫鹃花、桂花、榕树、发财树等一起怒放。到那时，姹紫嫣红，满园靓丽，那就是温暖来拥抱我们了！

——选自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