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栀子香
2021-07-21陶羿岑
科教新报 2021年20期
陶羿岑
我从成堆的试卷中抬起头,视线恰好和她交汇。她今天没有化妆,眼睛却和涂了眼影一样红。我心里蓦地一酸,扭头看着窗外的教学楼。
临近正午,玻璃在烈日下却起了一层薄雾。那一片雾气带着时光回溯到初见时,她一袭碎花连衣裙,半倚在讲台侧,上挑的眼尾里流出狡黠的灵巧,眼边一颗朱砂小痣如针扎的一般,格外显眼。她说“老师”是在课上叫的,下了课只让我们叫她“阿珍”。
我曾在花开的时节买下一捧白白净净的栀子花,准备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如栀子花般的她,却在办公室门口无意间听到了我的名字。
“阿珍你看她,什么都敢写,这么下去考试怎么拿高分?”
“我看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嘛,把我当年不敢说的话都说了”……
她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似空山新雨润湿了我的心扉。我转身要跑,却被她逮了个正着。到如今我已记不清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那天下午的风很轻很柔……她笑靥如花,接过了栀子花束,在我头上揉了—把。
几天后,她腰间多了一个小香包,从我座位旁走过时,一缕淡淡的栀子花香钻进我的鼻子里,我讶异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个香包。她不知为何回了头,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低低地笑了。
“谢谢你呀。”
她说这话时,眼边那颗朱砂小痣红得近乎灼眼,仿佛将夏日的全部暖阳尽数收来,一点点盛在里面。
后来,我常常思索,她腰间那缕栀子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大概是从炎炎夏日坚硬的躯壳里剥离出来的清凉,是长夜至暗处亮起的一点如豆灯火,是对几近厌倦的生活燃起的一丝好感。她在最后一课上说出的那句“我再看看你们”至今仍时常在我耳畔回荡,我們又何尝不想再看看她,恨不能将她的举手投足印刻在脑海里。
离别如水,一捧泼上去,什么朱砂藤黄葱绿赭石也该洗干净了,只是那缕香已入骨髓,越洗越浓。
哦,是那一缕栀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