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多样性、企业家精神与城市贸易竞争力
——中国城市面板数据的经验证据
2021-07-20刘家悦
刘家悦,胡 颖
(中南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湖北全面小康建设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3)
一、问题与文献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贸易规模迅速扩张并拉动经济快速增长,被学界、政界称为“中国奇迹”。然而,在整体贸易蓬勃发展的背后却是城市贸易发展的差距越来越大。2019年,东部地区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就占全国的80.4%,位于东部地区城市的贸易发展水平总体上强于中西部地区的城市。但即便同样位于东部地区,城市的贸易发展差距依旧悬殊。比如2019年,深圳市的贸易进出口总额就占到全省的41.7%。那么,是什么导致城市贸易发展差距如此悬殊?如何有效激发出城市贸易竞争力,从而缩小城市贸易发展差距?城市作为区域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及万千企业的载体,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入探讨,有利于我们认清中国城市贸易发展的微观机制,为研究区域或企业层面的贸易竞争力带来启示。
在过去40年时间里,中国经历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城市化加速过程,同时伴随着大规模的人口流动现象。基于此,早期文献认为城市贸易竞争力提升的根源在于人口红利:大规模人口流入城市,为城市带来了廉价劳动力,促进城市经济增长[1],同时也使城市出口的劳动密集型产品更具价格优势[2]。但如果认为中国城市贸易竞争力的进步仅仅是因为人口红利,这显然与近年来中国人口老龄化问题加剧,城市有效劳动力规模下降,人口红利被削弱的事实不符[3]。此外,中国出口产品市场主要为欧美等发达经济体,这意味着中国出口产品的优势不仅仅体现在价格上。实际上,以上观点只考虑到人口流入城市,最终扩大城市劳动力规模带来的影响,却忽略了人口流入城市,融入城市工作生活的过程会为城市经济发展带来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最突出的问题便是不同文化的碰撞。有这样一个事实,中国传统行政区划与文化区域高度重叠,令区划中的人们往往有自己独特的“地域文化烙印”,具体表现为不同的生活习惯、性格气质、价值观念、能力和技能[4]。因此,当城市不断接受外来人口时,城市也不断接受着各色文化,成为“人类文化的容器”。人们交流合作的过程,也是各色文化相互碰撞的过程,同时使得城市形成独特的多元文化氛围,对整座城市的经济发展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而贸易作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合作行为,城市经济发展的重要途径,自然也会受到城市文化多样性的影响。
现有研究文化多样性与经济效应的文献中,大多以方言或民族多样性作为衡量指标,普遍结论是文化多样性会抑制经济增长。然而现实却与此不完全一致。改革开放以来,大量内陆人口涌入东部沿海城市,无疑会导致东部沿海城市所包含的方言或民族种类更加多元。依据上述观点,东部沿海城市的经济发展会因此受到抑制,但现实却是这些城市经济发展得最快。笔者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以往文献用方言或民族多样性作为衡量指标时,往往直接采用城市自身拥有的方言或民族种类作为指标计算的数据来源,这意味着人口流动因素被忽略,外来文化被排除在外,文化多样性估计并不准确。鉴于此,笔者尝试选用劳动力来源地多样性衡量城市文化多样性,一方面劳动力的不同来源地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不同的文化,另一方面由于我国实施严格的户籍制度,因此当我们在进行劳动力来源地匹配时,人口流动因素就已被考虑在内。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一是研究视角上,基于中国城市化带来人口流动的现实,从文化多样性角度切入研究城市贸易竞争力的文献较少,笔者试图弥补此类研究的不足。二是研究内容上,基于中国严格的户籍制度能较好区分外来人员的基本前提,以劳动力来源地多样性衡量文化多样性,研究其对中国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丰富文化多样性与中国贸易发展的相关研究。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国际上有许多研究以劳动力来源地(民族或国籍)多样性衡量文化多样性,研究美国城市在移民浪潮下的变化。Ottaviano & Peri研究发现美国城市在移民浪潮冲击下,城市呈现多元文化,移民与本土居民由于文化背景不同,在交流过程中会进行技能互补从而促进创新,加快经济增长[5]。不仅如此,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往往具有不同的认知能力和思维方式,使得人们在同一工作互动中往往会产生不同的想法,进而利于形成综合创新的新想法[6],这被认为是使美国经济发展水平一直领先全球的重要原因。中国虽然不是移民国家,但地域辽阔、文化深厚,每个地域都有其独特的文化流传,并且这些文化会在当地人中得到显著体现。中国城市化进程带来大规模的人口流动,类似于美国城市的移民热,同样会给流入地带来多元文化的冲击。因此,以劳动力来源地多样性来衡量文化多样性的方法同样适用于中国城市。
事实上,文化多样性属于多样性研究范畴,现有相关文献一般认为,多样性利弊兼备。一方面,多样性会有损人们之间的信任、提高沟通成本、阻碍团队合作,进而对经济产生负面影响[7]。另一方面,多样性会促进技术互补、激发创新,进而对经济产生正面影响[8]。这种双面性在文化多样性中同样有所体现。有观点认为文化多样性会通过放缓城镇化进程、阻碍人力资本积累和抑制市场分工深化来抑制经济增长。但也有观点认为,文化多样性会促进当地人们技术互补、创新创业,为区域经济增长提供深层次的决定力量。也有学者强调应综合考虑文化多样性的双面性,文化多样性能够促进区域发展,但当达到一定程度后,文化差异处处存在,带来的冲突便会突出,引发社会信任危机,导致犯罪率的提升,不利于区域整体发展。由此,提出假设1: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呈现倒“U”型关系。
人口流动带来文化多样性的提升,进而影响城市贸易竞争力,但其实城市自身特征会影响人口流动的选择,比如行政级别、地理位置等。不同城市对人们的吸引程度不同,也就意味着以劳动力来源地多样性衡量的文化多样性具有异质性,其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也会产生差异。由此,提出假设2: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存在差异。
城市作为“人类文化的容器”,不仅容纳着多元文化,而且也将多元文化融合并逐渐形成独特的文化氛围,企业家精神便深受城市文化氛围的影响。这是因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城市工作生活,使得绝大多数的企业和其他组织都集中在城市,企业家周围的环境就是城市,企业家精神时刻受到城市多元文化的熏陶。由此,Qian认为多样性的文化是企业家精神的社会驱动器,在文化交汇的城市,企业家精神越发活跃[9]。同时,企业家精神与贸易密切相关。根据熊彼特的“创造性毁灭”理论,企业家精神会促使企业家突破国内市场并开辟国际市场,为一国或地区的出口贸易作出卓越贡献。为此,众多学者分别从出口增长、出口强度、出口倾向和出口绩效角度考察企业家精神对贸易的影响,结果发现企业家精神越活跃对贸易越有利[10-13]。因此,笔者猜测文化多样性会通过企业家精神影响城市贸易竞争力,进而提出假设3:企业家精神是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之间的中介变量。
三、模型与变量
(一)模型构建
为具体考察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结合前文分析,构建以下非线性基准模型:
∑zαzX+δ1+δ2+uit
(1)
(二)变量说明与数据来源
1.被解释变量。传统衡量贸易竞争力的指标较多,包括国际市场占有率、显性比较优势、贸易竞争指数等,但由于这些指标侧重于反映贸易规模,不反映一国或地区的国际分工地位和贸易利益获取能力而逐渐被抛弃。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贸易规模迅速扩大,但随着国内外经济形势愈加复杂,贸易“量”上的优势难以“抵御”国内劳动力优势减弱、环境能源约束力增强、人民币升值压力加大、贸易保护主义加剧等问题[14]。因此,传统衡量贸易竞争力的指标,难以有效反映贸易竞争力,也不贴合本文主题。实际上,现阶段中国的贸易发展模式逐渐向“以质取胜”转变,只有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才能在国际上获得贸易优势,实现从“贸易大国”到“贸易强国”的根本转变。基于此,选取城市出口产品质量作为衡量城市贸易竞争力的指标。借鉴Khandelwal等的方法,首先测算出城市企业出口产品的质量指数(quakmt),再通过加权平均得到城市层面的出口产品质量(QUAit)[15]。出口产品质量的估计方程如下:
lnqkmt=-σlnpkmt+lnEmt-lnPmt+εkmt
(2)
其中,k表示企业,m表示出口国,t表示时间,qkmt和pkmt分别表示k企业在t年出口到m国的某一产品(HS8位码)的出口数量和价格;lnEmt-lnPmt为随时间和进口国变化的变量;εkmt为残差项。出口产品质量的定义为:
(3)
得到企业某一出口产品质量后,依次按照产品层面、出口国层面进行加权平均,并对该指数进行标准化处理,随后将标准化后的出口产品质量通过加权平均,得到城市层面的出口产品质量:
S-quakt=(quakt-minquakt)/
(maxquakt-minquakt)
(4)
QUAit=S-quakt×(qkt∕∑kt∈iqkt)
(5)
QUAit为i城市t年的出口产品质量;qkt表示k企业t年的贸易规模。指标所用数据来源于中国海关数据库,借鉴施炳展和绍文波的方法对原数据进行清洗,最终得到2012-2018年271个城市的出口产品质量指数[14]。
2.解释变量。借鉴Ottaviano&Peri的方法,用劳动力来源地作为文化多样性指标[5]:
(6)
3.控制变量。为准确考察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多维影响,在基准模型中加入可能影响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其他变量,包括:对外开放水平(open)、人力资本水平(human)、城市劳动力规模(lnlabor)、政府支持(gov)、 城市特征(lncity)。其中,对外开放水平直接影响城市贸易发展,对外开放水平越高,贸易发展竞争力越强,以外资依存度表示;人力资本是影响城市贸易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的关键因素,以城市平均受教育年限表示;劳动力规模主要是为控制人口红利因素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以城市非农业人口数的对数表示;政府支持用政府财政支出中科技支出占比表示,体现政府对城市科技创新发展的重视,在此主要是为控制政府政策带来的创新激励作用;城市特征用城市职工平均工资的对数表示,此指标可以反映城市经济水平、物价水平和资源禀赋等,衡量城市综合水平。
测算数据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各地城市统计年鉴。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估计
采用2012-2018年中国268个城市的面板数据,初步检验了文化多样性及其二次项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具体结果见表2。(1)列和(2)列是单独考察文化多样性和其二次项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在(3)列和(4)列中加入所有控制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区别在于(1)和(3)列没有加入固定效应,(2)和(4)列加入时间固定效应和省份固定效应。由于仅凭二次项系数显著并不能直接判断非线性关系的存在,笔者还运用Utest对二次项的显著性进行检验,并在回归估计结果中报告检验结果。
表2 基准估计结果
基准回归的(1)-(4)列表明,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或固定效应,以劳动力来源地多样性来衡量的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均存在非线性关系,具体表现为文化多样性的一次项系数显著为正,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即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之间呈现倒“U”型关系,假设1成立。这意味着随文化多样性提升,城市贸易竞争力会先提升后下降。当文化多样性较低未到“拐点”时,文化多样性带来的文化交流与碰撞,有助于产生多样的技能、知识和思想,形成有益于创新和创业的社会氛围,促进企业家精神积累,进而提升城市贸易竞争力。但一旦文化多样性的强度超过“拐点”后,文化多样性则会抑制城市贸易竞争力,这可能是因为文化多样性强度过大将产生心理距离效应,导致文化冲突日益加剧,增加社会不稳定性,犯罪率也会随之上升,这显然会挫伤城市的贸易竞争力。此外,根据国际经验观察,我们的解读为:在一定的结构框架下,文化多样性达到一定程度时,城市中同类企业已高度集中,行业头部效应显著,创新创业的难度激增,企业家精神受挫,传统加工贸易类企业破产增多,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延续需要产业的转型升级,仅仅依赖文化多样性可能会适得其反。
此外,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之间存在门槛效应,拐点在0.54至0.58之间。通过与样本城市文化多样性的均值比较后发现,中国大部分城市的文化多样性强度还未达到“拐点”,即大部分城市的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还处于促进阶段。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显示,对外开放水平、人力资本、劳动力规模、政府支持、城市经济水平均与城市贸易竞争力正相关,说明一个城市越开放、劳动力规模越大、政府越注重科技创新、城市经济水平越高,其贸易竞争力越强。其中,人力资本和城市贸易竞争力呈现正相关,但是并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一个城市贸易发展对不同教育背景的劳动力都有相当大的需求,使得以教育年限衡量人力资本水平的方式在此并不恰当。
(二)关系稳健性
基准估计显示,文化多样性确实会影响城市贸易竞争力,但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的关系:城市的贸易行为同样会促进经济发展,吸引人口流入城市,带来文化多样性的提升。因此,为克服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之间的内生性关系,采用工具变量法进行检验。
一个恰当的工具变量需要具备与产生内生性的变量高度相关,与随机误差项无关的条件。据此,笔者尝试利用城市中非本地口味餐饮店铺数的对数值作为工具变量,这主要是考虑到人的饮食偏好会受到来源地的影响,进入城市后也会偏向选择靠近家乡风味的食品,因此城市中非本地口味的餐饮店越多越能反映出城市中劳动力来源地的多元程度,但城市贸易竞争力不会直接影响城市餐饮店铺的数量。此处利用“大众点评网”的大数据信息计算每个城市非本地口味餐饮店铺数,若餐饮店铺口味所属省份与城市所属省份不同则视为非本地口味。进一步地,为了验证该工具变量是否为弱工具变量,对其进行计量检验,若F统计量显著大于10,即可以拒绝“存在弱工具变量”的原假设。最终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内生性检验估计结果
可以看出,回归方程通过了检验,说明工具变量选择适宜,所得估计结果可靠。随后进行回归,发现文化多样性的回归结果仍然是一次项显著为正,二次项显著为负,说明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呈现倒“U”型关系,再次验证了假设1。不过,与表2相比,以非本地口味餐饮店铺数作为衡量标准时,所得的估计系数会更小,同时拐点更大。这不难理解,因为非本地口味餐饮店在城市中存在经营风险,如果口味不能被城市中一定数量的人接受,该店铺考虑到利润问题则会退出市场,这一定程度上低估了城市的文化多样性水平。
此外,笔者还通过更换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的衡量指标来进行稳健性检验。首先更换被解释变量的指标,用城市当年贸易总额的对数值代表城市贸易竞争力。表4的(1)-(2)列显示了更换被解释变量的估计结果,区别在于是否加入控制变量。结果表明,文化多样性一次项系数显著为正,二次项系数显著为负,这与前文所得结论一致,文化多样性仍然能对以贸易总额为指标的城市贸易竞争力产生影响,并呈倒“U”型关系,此时拐点的范围在0.52左右。
表4 更换变量的估计结果
(三)影响的异质性
根据中国国情,政府可能会通过经济政策、干预土地市场、影响劳动力市场等措施影响城市发展,因此政府偏好会影响城市的综合发展水平,而这往往是人们选择城市时的首要考虑因素。事实上,城市的行政级别与政府偏爱程度正相关,因此,行政级别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城市综合发展水平[16]。如副省级市会比普通地级市得到更多的财政支持、人力资本等利于经济发展的资源,人们也会偏向于选择去副省级市工作生活。据此,依照城市行政级别将样本分为直辖市、副省级市、地级市进行回归分析。表5的(1)-(3)列分别报告了三类城市的估计结果。观察3列数据,发现文化多样性与直辖市、副省级市和地级市的贸易竞争力均呈现倒“U”型关系,只是一次项与二次项系数大小和显著性有所差异。直辖市和副省级市的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作用会更强,证明了假设2成立。结合拐点来看,城市对文化的包容性同样与行政级别有关,直辖市和副省级市对文化的包容性高于地级市,这可能是因为这两种城市的经济水平、制度环境、教育覆盖、基础设施等方面比地级市更胜一筹,让多元文化可能带来的文化冲突有较好的解决机制,削弱其负面影响。此外,对比样本城市文化多样性的均值发现,无论是直辖市、副省级市还是地级市,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还处于促进阶段。
政府偏爱还体现在城市的地理区位上,有研究表明,中国政府在区域发展战略上具有沿海偏爱[17]。比如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在沿海城市采取一系列的制度创新和区位导向的经济政策,设立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等,令沿海城市经济发展水平逐渐与内陆城市拉开差距。因此,以城市是否位于沿海省份分为沿海城市和内陆城市。表5的(4)-(5)列分别报告了两类城市的估计结果。明显可见,沿海城市文化多样性的影响更为突出,再次证明假设2成立。同时,沿海城市的文化包容性更高,这可能是因为,一方面,政府大量试点改革政策在这些城市实施,造成沿海城市对新事物新变化的接受能力更强;另一方面,沿海的地理优势有助于城市贸易发展,并使城市易受到海外文化的影响,开放性与包容性更高。
表5 异质性分析
五、文化多样性提升城市贸易竞争力的路径
(一)中介效应模型
为了验证假设3,用“三步回归法”检验企业家精神的中介效应。但企业家精神内涵丰富,目前未有统一的衡量方法,这里借鉴Hébert & Link的做法,将企业家精神划分为创新精神和创业精神,构建以下模型[18]:
(7)
(8)
(9)
(10)
其中i、t表示城市和年份,lnInnovateit和Pioneerit分别为企业家创新精神和企业家创业精神。前者以城市每万人专利申请授权数表示,后者以私营企业和个体企业从业人员占城市总劳动力人数的比重表示。模型(7)为总效应模型、模型(8)、(9)为中介机制模型,模型(10)为直接效应模型。控制变量和固定效应均与前文一致。
(二)影响机制检验
表6报告了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机制检验结果。 (1)列是对模型(7)的估计结果,和表2的(4)列估计结果一致。 (2)、(3)列分别报告了模型(8)、(9)的估计结果,(4)、(5)列表明分别加入企业家创新精神和企业家创业精神后,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6)列是模型(10)的估计结果,表示将两个变量全部加入模型后,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
表6 中介效应检验
各列回归结果均显示假设3成立,丰富了文化多样性通过影响企业家精神,提升城市贸易竞争力的理论机制。由(2)-(3)列估计结果可知,文化多样性能够影响企业家创新精神和企业家创业精神两个变量;同时还发现,文化多样性与企业家创业精神是非线性关系,即也存在倒“U”型关系,说明文化多样性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会对企业家创业精神产生抑制作用。这可能是由于文化多样性促进企业家创业精神积累,但当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城市中已经有一大批优秀的企业集聚,行业头部效应显著,若城市经济与产业结构未得到适应性改变,文化过于多元也会抑制企业家创业经验的积累,创业者能够创新创业成功的概率减弱,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城市整体企业家创业精神的提升。由(4)-(5)列估计结果可知,将企业家创新精神和企业家创业精神单独加入基准方程中后,这两个变量都能或多或少地削弱文化多样性及其二次项的估计系数大小和显著性水平,意味着文化多样性的确能影响企业家创新精神和企业家创业精神,但只是部分影响。(6)列的估计结果表明,当全部加入两个变量后,文化多样性及其二次项的影响进一步降低,意味着企业家创新精神和企业家创业精神是文化多样性影响城市贸易竞争力的中介变量,但只有部分中介效应。
六、结论与启示
以上结合中国城市化带来人口流动的现实,利用劳动力来源地多样性指标衡量文化多样性,实证检验其与城市贸易竞争力之间的关系及作用机制。研究发现,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呈现倒“U”型关系,即随着文化多样性的上升,城市贸易竞争力会出现先增强后减弱的变化,该结论在经过稳健性检验后依旧成立。此外,根据异质性分析结果,这种影响会由于城市的行政级别和是否沿海产生差异。具体地,直辖市和副省级市文化多样性对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会更强,拐点也更大,意味着这两级城市的文化包容性更高,这可能是因为这两类城市的综合发展水平较优,能够为文化差异带来更好的解决机制,削弱文化太多元造成的负面影响。与内陆城市相比,沿海城市的文化包容性更强,可能的原因包括:大量革新政策实施以及独特的地理优势令沿海城市对新事物新变化的接受能力更强,也更易受到海外文化的影响,城市更加开放包容。在渠道检验中,企业家精神是文化多样性与城市贸易竞争力的影响渠道,并具体通过企业家创新精神和企业家创业精神两个渠道。同时,还发现文化多样性与企业家创业精神之间也存在倒“U”型关系。我们认为在文化多样性递增过程中,多元文化交流碰撞带来的企业家创业精神得到积累,但若城市经济与产业结构没有适应性改变,在原有单一样本框架下,文化太过多元可能造成企业家创业精神难以持续。
综上所述,得到以下启示:第一,人口流动可以增强文化多样性。结合我国大部分城市文化多样性强度远未达到“拐点”水平的现实,当前政府应强调通过促进人口来源多元化,令城市文化多样性优势得到有效发挥。不能因为人口迁移可能会带来冲突就盲目追求文化单一性,求同存异才是各种文化长远发展、独特优势得以发挥的关键。第二,城市应注重提升对多元文化的包容性,培育与持续提升企业家精神。先进的管理制度、政策和法律能培育开放包容的城市氛围,吸引各地人才流入并且形成文化良性互动环境。但值得注意的是,吸引人才不代表留住人才,减少排外情绪,促进内部多元文化交流融合,才能让企业家精神得到持续发展,有效激发出文化多样性的积极作用。此外,文化多样性对企业家创业精神同样存在非线性关系,意味着城市政府需要对创业活动进行扶持,激发市场的多元需求,为创业者提供更多创业机会。第三,应注重文化多样性与城市产业结构变迁的适应性改变。城市贸易竞争力提升,不仅应注重贸易产品的竞争力,也应强化产业结构性优化,实现多元文化交融、产业结构适配优化与城市经济发展的良性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