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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下元杂剧《唐明皇秋夜梧桐雨》唐明皇这一人物形象的再阐释

2021-07-19彭熙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5期
关键词:妃子唐明皇贵妃

彭熙

引言

白朴的《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是中国古典文学史一颗璀璨的明珠,与关汉卿的《窦娥冤》、马致远的《汉宫秋》、纪君祥的《赵氏孤儿》并称元杂剧四大悲剧。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的研究大部分都集中在“人物形象”“思想情感”“悲剧意蕴”等方面,《唐明皇秋夜梧桐雨》也是如此。弗洛伊德是奥地利著名的心理学家,开创了精神分析法,开创了潜意识方向的研究。他不只在心理学开创了新的领域,还为文学领域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弗洛伊德所提出的人格理论、精神层次分析理论和释梦理论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对《唐明皇秋夜梧桐雨》进行了诠释,为《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提供一个新的研究角度。

一、人格理论

弗洛伊德认为本我(id)、自我(ego)和超我(superego)是组成人格的三个部分。《唐明皇秋夜梧桐雨》这部剧中唐明皇的人格经过了从本我到超我的转变,推动着悲剧发展的过程,层层叠进。

本我由一切与生俱来的本能冲动组成,是人格的一个最难接近而又极其原始的部分。它包括人类本能的性的内驱力和被压抑的倾向,它只受“快乐原则”的支配,盲目追求快乐。在《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的楔子、第一折和第二折中唐明皇则主要受到自我层面的支配,而这也是这部爱情悲剧的开始。在该剧剧首,唐明皇觊觎杨贵妃的美色,违背纲常伦理,将自己的儿媳纳为自己的妃嫔。随后,又不顾张九龄等的忠诚劝谏,一心为讨美人欢心,放过安禄山,养虎为患,还将其赐予杨贵妃当义子。往后,唐明皇与杨贵妃“真稍微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共赏七夕,许下“妃子,朕与卿尽今生偕老;百年以后,世世永为夫妇”的爱情誓言。最为世人笑谈的乃是第二折,安禄山等贼兵将至,唐明皇却还在宫殿里寻欢作乐,观赏“霓裳羽衣舞”。为后文将士共求处死杨贵妃这一情节埋下伏笔。

自我是从本我中分化出来的一部分。这部分在“事实原则”指导下,既要获得满足又要避免痛苦。这种人格负责与现实接触,是与超我的仲裁者,既能监督本我,又能满足超我。戏曲的第三折是唐明皇本我逐渐占据自我的过程。逃亡路途中,将士以“国有奸邪,以致乘舆播迁;君侧之祸不除,不能敛戢众志”为由止步不前。唐明皇在众人压力下不得不处死杨国忠。可这还远远无法平息将士的怨恨,须将杨贵妃赐死,众军才能前行。唐明皇处于本我与自我交界处。他一方面不愿意失去自己心爱的妃子“岂可教妃子受刑罚”,一方面不愿意失去自己的权力和人民的支持,“妃子,不济事,六军心变,寡人自不能保”。最终长挽挽素白练去,贵妃马嵬坡下死。唐明皇完成了本我向自我的转化,这一转化的代价也造成了悲剧的直接发生。

超我是道德化的自我,是人格中最后形成的而且是最文明的部分,它遵守着儿童从中成长的那个社会的道德要求和行为标准,它是从自我中分化出来的能够进行自我批判的道德控制的部分,与本我处在直接而且尖锐的冲突中。戏剧中的第四折则是唐明皇人格实现超我的过程。杨贵妃去世后,唐明皇日日夜夜沉浸在旧情旧景中。他不再像戏曲第一、二折中的模样,寻欢作乐,不顾一切后果。尽管第四折中的唐明皇会做出看画、游园、寻梦等近似疯癫的举动,但这是他在理性控制下的情感宣泄。我们也可以将此看作超我与本我相博弈的结果。而这也推动了该悲剧的“悲”达到最高潮。

二、精神层次理论

弗洛伊德提出人的意识层面包括意识、潜意识和前意识这三个部分。即认为一个人的“自我”就像一座冰山,只有一小部分意识是能够被人感知的,而这就像水面上露出的一小部分冰山。然而人们绝大多数的前意识和潜意识就像水面下的冰山无比庞大。而人们的大多数行为很大程度上都是受到隐藏在水面下的意识的影响。唐明皇在戏剧中表现出来的行为都能在其潜意识中找到答案。

戏剧的楔子中,唐明皇没有遵循正常的伦理道德,将自己儿子的妃嫔纳为自己的贵妃。表面上看是唐明皇作为皇帝对自己权力的滥用,其实际上是专制王权下唐明皇对自己权力的掌控欲与内心的高度自信。唐明皇开创了开元盛世,一度带领唐朝走向盛世。人的欲望是不断膨胀的。当他感受到自我对国家的绝对掌控时,他决定下一步开始挑战世人所定下的伦理纲常,以宣示他所拥有权力的至高性。

戏剧的第一、二折部分,唐明皇與杨贵妃不顾众人劝谏风花雪月、终日寻欢作乐。作为一名君王,他掌控着这个国家的一切,土地、钱财包括人民。这自然是唐明皇权力欲进一步扩张的表现。同时,这也是唐明皇人类本性的充分彰显。倘若是普通人,这不过是一段再正常不过的爱恋。唐明皇不过是像普通人一样放纵了自己的情感,而这却是君主这个位置所要制约的。

戏剧的第三折部分,唐明皇马嵬坡下赐死杨贵妃这一举动的确是在众人逼迫下完成的。其中也体现了唐明皇内心对自己权力的占有欲和地位的保护欲。面对众人推城城欲倒的气势,唐明皇不得不在爱情与地位之间选择一个。权力的失控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也有想在这次权力的博弈中扳回一局,不让杨贵妃丧命。奈何,时势所至,他潜意识中对权力和地位的保护欲让他选择赐死杨贵妃。

戏剧的第四折部分,唐明皇终日沉浸在杨贵妃死去的悲伤之中,企图通过旧画、旧物、旧事来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我们不免能从中窥探到唐明皇内心无法寄托的孤独和面对世事变化的无助和渺小。

三、释梦理论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这本书中论述过“梦不是没有价值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大部分意识昏睡,只有少部分活动的产物,它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事实上,是一种愿望的实现”这一观点。梦往往是做梦者在现实中无法完成的梦想或愿望的实现,这也就从另一方面表现出做梦者对梦中渴望的这件事或物的极度渴望,也就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一个成语“梦寐以求”。在《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的第四折中,作者白朴也运用了梦境这一意象来增强戏剧的悲剧色彩。

平定安史之乱的唐明皇还京后,退居朝堂颐养天年。可曾想唐明皇对杨贵妃的情思并没有随着贵妃的逝世而消减,反而越发强烈。他还特意派人画了幅杨贵妃的遗容,日日对画思人。一日竟入了梦,瞧见了贵妃。却不想唐明皇问道:“妃子,你在哪里来?”忽地一惊,才发现“原来是一梦。分明梦见妃子,却又不见了”。梦醒后,唐明皇心中只得空惆怅,好梦将成还惊觉,原来是那窗外点点梧桐雨敲醒梦中人。这一折梦境寻妃,直把戏剧的情感推向最高潮,唐明皇的悲痛之情显露得淋漓尽致。

唐明皇的这场梦并不是偶然的一场梦,它是玄宗对杨贵妃无法宣泄情感的另一种表达方式。贵妃离世后,他在花园中的芙蓉花里寻找贵妃的媚眼,看到杨柳树想到贵妃纤腰;七夕节许下的“在天呵做鸳鸯常比并,在地呵做连理枝生”的誓言在玄宗心里只能空回响;那“沉香亭畔回眸舞,花萼楼前马上娇”的场景历历在目。而这些挥之不去的情思造成了梦境的产生。唐明皇无法接受杨贵妃离世的现实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只能借助那些画像和记忆抚慰自己内心的痛楚。痛苦与画像和记忆带来的些许安慰让他处于无法自拔的相思之苦中。最终,他不得不转而入梦,在梦中寻找精神寄托,借此逃避现实生活中求而不得的痛苦。在梦中,他短暂地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并获得了暂时的解脱。全剧最具悲剧色彩的地方则是唐明皇梦醒之时,愿望破灭,再次面对无奈的现实。为世人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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