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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地理学视域下小说《我的孩子们》中的伏尔加河书写

2021-07-19刘其琪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5期
关键词:伏尔加河克拉拉巴赫

刘其琪

一、引言

俄罗斯作家古泽尔·雅辛娜生于1977年,是一位出生于喀山的鞑靼人。她于2015年发表处女作《祖列依哈睁开了眼睛》,凭借这部小说获得俄罗斯文学界重要奖项“大书奖”“亚斯纳亚·波利亚纳奖”和“俄语布克奖”。2018年出版小说《我的孩子们》,该书获得2019年“大书奖”第三名。作为一位俄罗斯文坛的新秀,雅辛娜作品的数量不多,但其两部作品都获得了俄罗斯评论家和读者的一致认可。两部作品关注的都是“大历史”中“小人物”的命运,透过作家所描绘的地理空间,让读者感受“小人物”命运的跌宕和精神的升华。

时间和空间从纵向和横向两个维度构成了人类赖以生存的世界。20世纪70年代以后兴起的“空间转向”,使更多学者将更多的注意力给予“空间研究”。文学地理学由中国学者提出,是一门有机融合文学与地理学研究、以文学为本位、以文学空间研究为重心的新兴交叉学科。其研究可分为三个方面:“第一方面为文学要素的地理分布,组合与变迁;第二方面为文学要素及其整体形态的地域特性与地域差异;第三方面为文学与地理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伏尔加河作为小说《我的孩子们》中的重要地理意象贯穿始末,它不仅是地理的分界线,更成为了主人公巴赫与世隔绝的屏障,成为连接主人公精神家园的纽带。作家将此书献给其祖父,结合历史描绘了伏尔加河两岸的广阔风光,同时为主人公构建起物质和精神层面的活动场域,赋予伏尔加河特别的内涵与深意。

二、伏尔加河—生产和生活的保障

地理因素在文学的产生过程与发展历史中,往往起着一种制约与规定的作用,是作家与作品产生的基础与前提。任何作品中对于地理环境的描写都不是凭空想象,这是一种作家对于生活中所见地理景观的再加工。喀山是伏尔加河上重要的城市之一,而出生于喀山,并于喀山师范大学外语系毕业的雅辛娜,必然对伏尔加河有着特别的感情。小说以伏尔加河流域徳裔教师巴赫的命运为主线,结合20世纪20—30年代苏联社会状况,描写了伏尔加河流域德裔聚居区人民的生活图景。因此作家在写作时不仅大量阅读了与此有关的回忆录和书籍,还专门前往萨拉托夫州,去了当地的博物馆,想要通过观察伏尔加河德裔曾使用过的物品,进一步贴近他们的生活。小说中有许多对于伏尔加河村落格纳丹塔尔村德裔生活场景的描写,而它们无一例外,都与伏尔加河有着密切的联系。

河流能够为农业提供充足的灌溉水源和农业用地,与此同时也为人们的生活提供着种种便利。为人类和牲畜提供水源:“勤劳的村民们永远不会让犍牛或者骆驼喝桶里的隔夜水或融化的雪水,而是立刻赶它们去伏尔加河边饮水,这是头等大事,要在落座吃早饭和忙活其他事情之前完成。”提供食物:“手气好的日子能在晚饭前带回来十几斤鲈鱼和鲤鱼。”“这些河慷慨大方,赠予他鱼和贝、虾和小乌龟。”娱乐的场所:“自己跑到雪地里撒个欢儿,或者跑到伏尔加河上堆个大雪堆。”航运通道:“移民们买的是浮运的木材,从日古利山甚至更远的喀山州顺伏尔加河漂来的。”“而右岸的森林绽放出一片深红和浅红,伏尔加河上一列列舰船排成了行。”“分割好的肉块扔在雪橇上运到伏尔加河的公路上去了,雪橇道又宽又平,上面的冰冻得像石头一样硬。”“渡船缓慢地航行在伏尔加河上。”

在文化层面,伏尔加河对人们的语言及事物的描写产生影响。主人公巴赫为了喂养女儿安娜,用自己所写的童话、谚语和俗语换取羊奶。作者在进行描写时列举了一些与伏尔加河有关的谚语和俗语:“沉入伏尔加河—无影无踪”“给伏尔加河运水—做无用功”“坐着脸盆横渡伏尔加河—说某人过分吹牛”。而作家在进行场景描写时,也多次以伏尔加河作为比较的对象。“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一样灰暗,蒙上了恶劣天气里伏尔加河波浪的颜色。”“汤里的面团和土豆块应该浮在厚厚的一层油上,就像伏尔加河三月的浮冰。”巴赫的养子瓦西卡在进入保育院之后,甚至将沃尔金作为自己的姓,而沃尔金正是由伏尔加一词派生而来。伏尔加河不仅为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提供保障,更加在文化层面对人们产生深刻的影响,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且深深根植于人们的潜意识之中。

三、伏爾加河—平静与喧嚣的界线

小说开篇写道:“伏尔加河把世界一分为二。”作为地理分界线,伏尔加河将巴赫生活的地方一分为二—左岸和右岸。后来,随着巴赫和庄园主女儿克拉拉的“隐居”,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让他们远离了战争的残酷和世俗的喧嚣。小说中的伏尔加河不仅是天然的地理界线,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屏障”。

由于伏尔加河流过,左岸和右岸形成了不同的地理景观。“左岸低矮,一片嫩黄,平缓地伸向草原,每个清晨太阳都能从这里冉冉升起。这一侧的土地味道苦涩,被田鼠钻得坑洼不平,草,又高又密,低矮稀疏。”“右岸层峦叠嶂的巍峨山峰就像被削了一刀,从右侧直插入水中。”通过对左右两岸环境的描写,交代了人物生活的背景;同时,不同的景观也暗示着两岸的人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人物命运。

随着克拉拉的到来,巴赫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前“他早上吃的什么,喝的什么,说实话,没什么可汇报的,因为他对此毫不在意”,“就是那个疲惫不堪的漂泊者,面对永恒时卑微而又胆怯”,而在与克拉拉的相处中,他觉得“生活就这样悠然流逝,宁静似水,满是琐碎的快乐和细微的担忧,让人心满意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幸福的”。也正是因为克拉拉的到来,面对村里人的流言蜚语,他们不得不离开格纳丹塔尔村,过起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伏尔加河右岸雄伟幽深的群山,左岸草原上永恒的宁静”似乎也在暗示他们隐蔽的生活。巴赫认为在他们两人的世界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克拉拉,以此来响应她的付出,赋予这“无声”的生活些许意义,“保护克拉拉,不让她遭遇危险,这就是巴赫真正想做的。但熊和狼并不走出林子,恶言恶语的人留在了伏尔加河对岸”。当巴赫童话中的灾难变为现实后,他又会暗自自责,“他或许不该去村里,应该和它的生活一刀两断,让伏尔加河把他们隔开”,而左岸可怕的现实最终让巴赫下定决心—带着女儿安娜生活在右岸的格里姆庄园,远离左岸的喧嚣。

四、伏尔加河—精神和亲情的纽带

小说中的伏尔加河在作者的笔下,不仅將主人公与繁杂的世界隔绝开来,同时也成为人们精神的寄托,成为连接生死与亲情的纽带。这种精神的寄托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俄罗斯人将伏尔加河称为“母亲河”,无论在何地总能指引人们找到回家的路。“每个格纳丹塔尔人和每个伏尔加河流域的人如出一辙,从小时候就被培养出了一种‘大河感:不管他在哪里,森林还是平原,他的肌体能够准确无误地判断出方向,甚至闭着眼睛也能找到通向伏尔加河的路。”另一方面,部分信仰东正教的俄罗斯民众会在每年公历1月19日洗礼节时跳入河中的冰窟窿里洗一洗,以此洗去身上的“罪恶”。作为一种信仰,这一观念也在小说中有所体现:“他用斧头凿开冰封的洞口,简单祈祷几句,把已经僵硬的尸体沉入伏尔加河。”

小说在叙事手法上尤其值得关注,实现了现实主义与具有神话色彩的魔幻元素的结合,使小说更加引人入胜并富有隐喻性。小说的结尾部分,巴赫跌入伏尔加河,在这光怪陆离的河底,他看见了曾经被抛弃的家畜尸体,看见了霍夫曼,看见了“小矮人”拖拉机,仿佛顺着伏尔加河的水流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伏尔加河仿佛连接了生与死,仿佛将这个世界一分为二,河面上是那个巴赫曾经生活的繁杂世界,而在河面之下,巴赫溶化在伏尔加河中,与大河融为一体。

小说以“小人物”乡村教师巴赫为代表,反映伏尔加河边德裔族群的命运,并以此来展现当时苏联德裔族群的生存状况,赞颂“小人物”的伟大。三十二岁的巴赫本是格纳丹塔尔村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与学生家长的交谈也会让他结巴,认为自己唯一的贡献可能就是每天敲钟三次。克拉拉的到来让他的生活焕发出了光彩,重新赋予了他生命的意义。但因“别人的种子以如此不可思议的形式撒进了他心爱的女人的腹中”,因为克拉拉的离世,让他不得不抚养起“别人”的孩子,他从对女儿安娜的厌恶、无所适从转变为对于她无时无刻的担忧,沉浸于安娜带给他的喜悦和慰藉。之后,流浪汉瓦西卡的到来,让他害怕小男孩儿将安娜带走,但经历一番挣扎后,他终于放手,让两个孩子去了保育院,去了更广阔的世界,完成了自己的蜕变。此时的伏尔加河成为了亲情的纽带,“他如今还能做些什么呢?就是爱自己的孩子们。远远地爱,看不到地爱”,伏尔加河连接起格里姆庄园和保育院,连接起巴赫和两个孩子的心。“他只需要为他们做事—每个星期去看他们,送苹果过去,和他们牵手。其余的时间均可以躺在鸭绒被里度过,直到下一次相见。”在巴赫的一生中,他多次站在伏尔加河的中央,多次面临人生的选择,伏尔加河既是一条有形的路,也是一条无形的路,在这条人生的路上,巴赫最终完成了生命的蜕变。

五、结语

雅辛娜在小说《我的孩子们》中对于伏尔加河的书写,既包含地理层面对于伏尔加河的描写,展现出它对格纳丹塔尔村村民以及小说主人公生产和生活方面的帮助,又赋予了伏尔加河精神层面的内涵,让它成为人们心中纯洁和神圣的象征,成为人们精神家园的归宿与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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