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报仇

龙建雄

父亲来广州，我请他到饭店喝点小酒。三杯过后，父亲说，儿子呀，现在生活条件是真的好，我永世难忘你出生那年受的屈辱啊。頭一回听父亲这么说，我放下筷子听他慢慢说开来。

那时，父母亲要上生产队赚工分才能换得口粮。因为母亲怀着我行动不方便，有一天，他们俩迟到十来分钟才赶到生产队报到。小队长十分生气，站在田埂上就开始数落起父亲来。父亲自觉理亏，也只好任由他说之骂之。或许是软柿子好捏的缘故，小队长指着父亲的鼻梁，蔑视地说，瞧你这破酸样，你们家啥时候才能还得起我家那二百块钱？生产队里的人都停下手中做的事，瞅着父亲。父亲说，那刻才知道，人格尊严在债主眼里比田里的牛粪猪屎还不值钱。

农耕过后，父亲就带上叔叔去县城做木工。做了差不多三个月，终于凑齐二百元还给了小队长。父亲说，他感觉出了一口大气，再也不用过被人羞辱的日子，他发誓要好好赚钱、好好培养我和弟弟。

我问道，爸，那咱们现在需要“报仇”不？

父亲说，不！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还得感谢他们，是他们逼着我把家建设好，逼着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你读书成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骨气，人格尊严在穷的时候就是你奋起直追的理由，在你强的时候，则是教你做一个堂堂君子的基本良知。要学会原谅，学会遗忘，做一个心地光明的人。

【原载《报刊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