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猫影

黄一炜

我曾和一只猫打过交道，下面是它的故事。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正弓着腰在我家门口的墙头上死死按着一只还在努力挣扎的大肥鼠。我从来没见过猫吃老鼠，就上前看着它吃。奇怪的是它好像并不怕人，只是懒懒地叼起老鼠扫了我一眼，利索地跳到了另一个墙头。它并没有走远，我还可以望见它不停摆动的黑色尾巴。我叫来奶奶看猫，奶奶先是嚷嚷着黑猫不吉利，又想到可以把它纳入家门抓老鼠，就从屋里拿出一小碗剩饭，拌了少许酱油放在门口。结果那猫还真待下来了。

猫的三餐奶奶都会提供，它已经不是家里的外人了。每次看见它把食物吃个精光，在地上舒服地伸懒腰，我心里头总会有一丝顾虑：“它吃得那么好，会不会不抓老鼠了？”事实上家里的老鼠越来越少。奶奶眯着眼，指着墙头上的它说：“这些畜牲啊，都是有灵性的，会报恩的。”墙上的猫喵喵叫，好像在证实着奶奶的话。

天渐渐冷了，猫每天在天井里溜达，再也抓不着一只老鼠了。我望见它背对着天井坐在墙头的次数更多了，只有喂食的时候，它才慢慢跳下来，低头小口地吃。“在上头太冷了，我给你弄了个窝，你下来呀，下来暖和！”奶奶朝它喊，可它却头也没回，无趣地卷着尾巴蹲坐在墙头。

在流淌的时光里，人老，猫亦老。

兽医说，猫掉毛是因为它年纪大了。奶奶就更宠它了，不仅给它的伙食量足了不少，还会赏它些鱼干。家里又有了老鼠，还会吱吱乱叫，猫又有新活儿了。它的行动不再像昔日那么敏捷，终于有一次在抓老鼠时不小心从梁上摔了下来，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儿。奶奶想抱起它，可它却狠狠地咧着嘴，发出可怕的咕噜声，不让人靠近。那天，它没有爬上墙头，只是坐在门前，小心地舔着自己沾灰的毛，用爪子扒拉鼻头。它还在懊悔自己刚才的失误吧，它还是那么倔强，我想。

后来的一天，从清早风就很大，好久不上墙的猫儿却站在墙头不下来。奶奶急得拿晾衣架赶它，它还是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这风够呛，这猫够倔。”奶奶嚷着回屋。下午，风渐渐小去，不知哪个野孩子爬上了墙头，在外大喊： “阿婆！阿婆！这里有只猫死了！”我顿时心里一凉。奶奶假装镇定地叫我回屋里去，说死物对小孩子不吉利，自己却颤颤巍巍走到外头去了。后来，只听奶奶说，猫抓到的最后一只老鼠，是吃了老鼠药的……

我给猫画过很多画像，待它离开我之后，直到如今，我甚至都快忘了它长什么样了。前阵子翻开画册，才发现，我始终没能给它画张正面像，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指导老师： 邵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