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医生”

2021-07-09

人民画报 2021年6期

他首创肝脏外科“五叶四段”解剖学理论和间歇性肝门阻断切肝法，完成以世界首例中肝叶肿瘤切除为代表的一系列标志性手术，创造切除肿瘤重量最大、肝脏手术年龄最小、肝癌术后存活时间最长等世界纪录;

他开辟肝癌基础与临床研究新领域，主持创建世界最大肝脏疾病研究诊疗中心，在肝癌信号转导、免疫治疗等方面取得重大突破性成果，带领中国肝脏外科迈向世界领先地位。

他被誉为“中国肝胆外科之父”，他是医生吴孟超。

“卧薪尝胆、勇闯禁区”

1922年，吴孟超出生于福建省闽清县，1927年随家人来到马来西亚。1940年，18岁的他带着一腔酬国之志，回到祖国，考入同济大学（现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师从“中国外科之父”裘法祖。1949年新中国成立，吴孟超成为华东军区人民医学院（第二军医大学前身）的医生，此后创立了中国肝胆外科学科体系。

中国曾是肝炎、肝癌高发地区，至新中国成立，肝脏外科还是空白。在裘法祖的建议下，吴孟超决意向“禁区”进军，他和团队用十年的时间攻坚克难，使肝癌临床确诊率达到98%以上，小肝癌（单个或两个癌结节最大直径之和不超过3厘米）手术成功率达100%，逐步将中国的肝脏外科提升至世界领先水平。

1960年至1977年问，吴孟超治疗原发性肝癌181例、总手术成功率91.2%，震惊国际医学界;他主刀实施了中国第一例肝脏肿瘤切除手术，首创“常温下间歇肝门阻断切肝法”，使肝脏手术成功率提高到90%以上;他主編出版专著20余部，在国内外学术刊物发表论文1200多篇，先后获国家、军队科技进步奖24项。

2005年，吴孟超荣获“国家最高科技奖”后，捐出600万元人民币奖金用于疾病研究;联合6位知名院士向国务院提交了“集成式研究乙型肝炎肝癌的发病机理与防治”的建议案，并被列入国家科技重大专项;他主持创建世界最大肝脏疾病研究诊疗中心，在肝癌信号转导、免疫治疗等方面取得重大突破性成果。如今，他主持建成的国家肝癌科学中心已成为亚洲最大的肝癌研究和防治基地。

救治病人事比天大

2012年5月7日上午11时许，90岁的吴孟超正在进行手术。摄影董芳/人民画报

从医70余年，救治1.6万多名患者，完成一个个教科书般的经典手术，即使90多岁高龄，也会经常一天完成三四台手术。他说：“生命有限，不抓紧一下就过去了，所以我要分秒必争，为国家、为人民多干点事。”

1956年，吴孟超加入中国共产党，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他的信仰。

2017年春，“时代楷模”获得者、“不忘初心的好民警”陈清洲被查出肝癌，得知消息，吴孟超当即表态：“这样的人民公仆要得到好报！”研究病情后，他决定主刀手术，为陈清洲切除了巨大肿瘤和门静脉癌栓。

1975年，安徽农民陆本海挺着像孕妇一样的大肚子前来求诊，经过12小时手术，吴孟超给他切下一个重达18公斤的瘤子，术后吴孟超大汗淋漓。这例手术至今还是世界上最大的肝血管瘤切除术。2004年，湖北女大学生王甜甜肝部长了巨大的血管瘤，位于手术“禁区中的禁区”的中肝叶，被多家医院拒收。病人慕名找到吴孟超后，手术做了10多个小时，才把足有排球大的瘤子切下来。吴孟超说：“医院是治病救人的，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医院和医生要从自己做起，千万不能把医院开成药店，把病人当摇钱树。我们是军队的医院，必须带个好头。”

1988年，上海甲肝大流行，他夜以继日奋战在临床一线，救治患者;2003年抗击“非典”，他坐阵发热门诊，与同事们携手抗击病魔;2008年汶川地震后，因高龄没被组织批准奔赴一线，他以远程会诊的方式为前线服务，并以吴孟超基金会的名义向灾区捐献价值500万元的急救药品。

医者仁心甘为人梯

吴孟超冬天查房时，总是把自己的手捂热，再去触摸病人的身体，还常常用自己的额头去感觉病人的体温。做完检查，他也忘不了为病人拉好衣服，还摆好床下鞋子。他说：“对医生而言，这仅是举手之劳，可对病人来讲，这不光是内心的温暖，还有康复的信心。”每年，若遇上春节大年初一查房，他都会到床边，给住院的病人拜年，送上新春祝福。吴孟超所带领的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曾连续五次蝉联上海市专科医院“病人满意度”万^调查第一名。

吴孟超生前甘为人梯，把自己的知识和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生，为中国培养一批又一批医德高、医术精的肝胆外科人才。20世纪60年代，他主动提出开办进修班，为全国输送肝胆外科专业人才。1979年，他带头招收肝胆学科研究生，倡导“哑铃模式”，利用国内外先进医疗平台培养人才。吴孟超与他的学生王红阳书写了一个专科医院拥有两名院士，且是师生院士的佳话。同时，吴孟超也打造了中国肝胆外科“五世同堂”的人才方阵，为中国肝胆外科雄踞世界一流集聚了强大的力量。

“今天听闻噩耗，感到无比悲伤。”吴孟超院士的学生、海军军医大学第三附属医院肝外二科主任王葵说，“做一名好的外科医生不易，吴老坚持了一辈子，是一位了不起的医学家、开拓者。”

“斗重山齐，不言而信”是学生们眼中的吴孟超院士。吴孟超生前常对学生说：“让别人去享受‘人上人的荣耀，我只祈求你们善尽‘人中人的天职。有些医生永远只能收到医疗费，但我愿你们收到更多别人的感念。”

回看吴孟超的一生，他把全部精力奉献给肝胆事业，把“勇闯禁区，勇于创新，永远争先，永不满足”作为毕生的信念。曾经，当一部以他为原型拍摄的传记电影计划在全国上映时，制片方请吴孟超题写片名，这位声名远播的“中国肝胆外科之父”挥笔写下了四个字：“我是医生”。

2021年5月26日，吴孟超遗体告别仪式在上海市漕溪路210号龙华殡仪馆，场外，医生们在大雨中送别吴孟超院士。人民视觉供图

2021年6月26日上午8：30，吴孟超院士遗体告别仪式于上海龙华殡仪馆大厅举行。灵堂里播放着《国际歌》，两侧挽联写着：“一代宗师披肝沥胆力拓医学伟业，万众楷模培桃育李铸就精诚大医。”上海当天下着雨，前来吊唁送别的市民群众，在龙华殡仪馆大厅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沉痛送别这位治病救人70余载、为中国肝胆外科医学开天辟地的无双国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