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壶
2021-07-08杜茂昌
巷道里,扑簌而下的煤尘被风一吹,满巷道到处都是,就像雾霾一样。
师傅王天河带着几个人在回风巷挑顶作业。李明亮站在平台下,负责给师傅递送绞顶的材料。煤尘无孔不入,穿越他戴着的防尘口罩,他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
他们所在的这条回风巷,比较偏远,下井后要乘一个小时的猴车,之后还得步行半个小时。到了作业点儿,一直干到现在,筋疲力尽人困马乏的。
麻三趁王天河换手停顿的间隙借机说:“老大,要不咱歇歇吧。”
彭五也赶紧补上一句,说:“是啊,歇歇吧,干粮都快来了。”
王天河想了想,说:“好,那就等干粮吧。”说着,踩着平台边的梯子走了下来,又安排开皮带的陈亮冲洗一下巷道。陈亮拖着水管舞龙一样对着巷道冲了起来,水柱所到之处,悬浮的煤尘被一扫而光,煤墙冲刷过后焕然一新,泛着幽光,湿漉漉亮闪闪的。
彭五抢在陈亮冲巷之前,从底板码放材料处取过一块长木板,护在了身后。麻三知道这是为一会儿吃干粮坐着用,便朝陈亮嚷嚷起来,“你狗眼瞎了,冲个巷也不瞧着点儿,全湿了,一会儿坐哪儿?”陈亮才不管麻三说啥,拎着水管冲得更欢。麻三作势追打陈亮,陈亮一边躲,一边回身拿水管朝麻三喷,麻三赶忙闪身,嘴里仍旧骂骂咧咧。
李明亮这个新工人才上班没几天,在一干老师傅面前自然拘谨,插不上什么话。李明亮是矿二代,他的父亲是本矿极普通的一名矿工,下了一辈子井,没见过什么世面,父亲认死理,总觉得踏实肯干没错,吃亏是福,自己多干点儿吃点儿亏又少不了什么,力气是使不完的,累一个班倒头睡一觉便恢复过来了。父亲吃的最大的亏便是没文化,他不想让自己的子弟重走这条老路,所以打小就培养李明亮,坚持供李明亮念书。李明亮考到矿大,毕业后又重返矿山,人事部门想让李明亮留在生产科室搞专业,李明亮却选择先到一线队组。父亲也支持李明亮,父亲说,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同样的道理,你是矿工的儿子,就得沉到一线,接受矿工的再教育。
这时,有一盏矿灯从巷道尽头晃晃悠悠由远及近向大家慢慢靠拢过来。
陈亮说:“今天也不知道是谁送干粮,都这个点儿了,怎么还不来?”
麻三说:“总不会是老李,要是老李早就来了。”
那盏矿灯终于靠近,来到跟前,却不是送干粮的,是途经此处送工具的人。大家难掩失望之情,禁不住抱怨起来,就连一向沉稳的王天河也破口大骂:“这狗日的,咋还不来?”
又过了几分钟,巷道尽头再现一盏矿灯,灯影一颠一簸的。待来人走到跟前,竟是长着一双小眼睛的贾二,贾二背着干粮包,气喘吁吁地说:“累死了,你们这地方真远!”
大家看到贾二姗姗来迟,都憋着一肚子火,开口谴责起他来。麻三说:“贾二,你咋回事,现在才来,几点了?”彭五说:“你干得了干不了?就不能快跑两步?”陈亮也说:“你要再这样,明天就别来了,叫老李给我们送!”
贾二解下干粮包,把安全帽摘下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你们要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那我明天保证不来了,可你们也不能冤枉我啊,我来迟了那得怨班中餐食堂,今天他们开饭晚,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我送着好几个队的饭,你们是最后一家,这样跑下来能不晚吗?”贾二擦完汗,把安全帽歪扣在脑袋上,眨巴着小眼睛。
大家从干粮包里取出饭盒,掀开饭盒盖,两个馒头一饭盒底烩菜,毫无生气地挤在饭盒里,饭菜没了温度,影响了大家的食欲,只好将就着吃,边吃还边发牢骚,宣泄对贾二的不满。
吃得差不多时,王天河用叉子叉住啃得剩下一半儿的馒头,用手举在半空,闷声朝贾二喊,“倒水!”贾二从干粮包里提出水壶,先给王天河饭盒里倒上水,然后给其他人倒。大家喝了几口贾二倒的温吞水,都觉得不舒服,嘴上难免叽咕几句,嫌弃贾二送的水太差劲。其实,井下干活的人对于干粮的要求倒不是太在意,多少吃點儿垫巴垫巴就行了,关键是能喝上几口热乎乎的水,一来是补充干活出汗的消耗,二来是驱寒暖胃活络经脉,这热水要是喝到位了,巷道里的潮寒自可抵御。但现在贾二的水显然达不到这个层次,王天河喝了几口,来了气,一甩手,把叉子上的小半个馒头掷向一旁。干粮的气味吸引来井下的老鼠,老鼠从煤墙帮网里蹿了出来,旁若无人地争抢着王天河扔下的馒头。王天河又喝了几口,越发来气,干脆端着饭盒,将里面的残羹一并泼了出去。
其他人也把水泼掉,以示对贾二的抗议。贾二同其他人还能争辩几声,可看到王天河不怒自威的眼神,一声也不敢吭,乖乖地收拾起饭盒,灰溜溜地走了。
李明亮吃饭慢,没怎么吃饱,待大家倒水的时候,只好跟着倒,饭盒里泡着好多菜,边喝水边捞菜。后来大家泼水交饭盒,他水也没喝过瘾,跟着泼了水,把水里的剩菜全喂了老鼠。
李明亮看着贾二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由陷入了沉思。听父亲讲过,这个贾二偷奸耍滑惯了,早先和王天河在一个队里处过伙计,王天河能受,下井肯卖力,自然瞧不得贾二的做派,那时两个人便发生过矛盾。后来,贾二托关系调到干粮队,寻了个送干粮的清闲活儿,即便如此,贾二还是不老实,总想着投机取巧。一次,在班中餐食堂的锅炉房打了一壶开水,可能是背在身上嫌太烫的缘故,出了锅炉房又倒出一些开水,找水龙头续上冷水,两厢一勾兑,水便不那么烫了,贾二正暗自得意,不想被王天河撞见,王天河质问贾二你干的啥事,往开水里掺冷水,工人们喝下去闹肚子咋整?贾二也横,说碍你蛋疼,你管这事干啥?王天河一听火了,挥拳把贾二捶了一顿,训斥说你良心叫狗吃了!贾二哪里是王天河的对手,立马败下阵来,自此,贾二不敢再对王天河耍横,多会儿见了也是低眉顺眼的。
父亲给他讲贾二和王天河的过往,李明亮原先不太懂,待自己参加工作,真真切切在井下体验过,才感到父亲的话别有深意。在父亲朴素的认知里,是想给他传递最基本的价值观和判断力,通俗地说,就是要向王天河看齐,而坚决不能学贾二。父亲像一个老师,一直在用言行引导着他。以至于现在李明亮看师傅的眼神里满是敬意。
第二天,又快到吃干粮时分,王天河招呼大家坐下來等。然而,左等右等始终没个动静,好几个人肚子里一个劲儿地叫唤。
麻三气得跺脚,彭五气得骂娘,陈亮气得直撵老鼠。
王天河的脸色愈发难看。
过了许久,干粮终于来了,没想到送干粮的居然还是贾二。贾二来得迟,自知理亏,只好边给大家发饭盒边嬉皮笑脸地解释,说:“今天猴车停了好一阵子,来晚了我也没办法啊。”
大家尽管一肚子怨气,也只得接过饭盒,凑合着胡乱扒拉几口。倒水时,贾二从王天河开始倒起,一边往饭盒里倒水,一边小心翼翼地赔着笑,朝大家说:“都担待一下,今天人多,水少。”贾二控制着给每个人只倒半饭盒水。水温本来就不高,水量还不足,送的水一天不如一天,任谁谁不恼?大家看着贾二那干瘦的水壶,怎么看怎么别扭。王天河第一个爆发,喝了没几口,端起饭盒便朝地上摔出去,饭盒在底板上栽了个跟头,弹了起来,又重重地落下去,“咣当”作响,饭盒里的残水溅得到处都是,饭盒一角深深地凹了进去。其他人也把对贾二的气撒在摔饭盒的举动上。
贾二哪里见过这阵仗,慌里慌张到处捡拾散落一地的饭盒和叉子,半是疑惑半是羞恼地说:“你们,你们!”根本没人搭理他,大伙儿眼神都是冷冰冰的,仿佛随时能吃了他,贾二晓得犯了众怒,此地不宜久留,再不走挨打都有可能,他胡乱地将捡拾起来的东西塞进干粮包,落荒而逃。
看着贾二消失,麻三说:“这家伙就该这样治他,看他以后长点儿记性不?”彭五说:“你看他那样,还不服!再不走,老子扇他个耳光!”
陈亮说:“想一想,还是老李送的干粮好,那饭菜就跟刚出笼似的,那水也跟刚烧开似的,也不知老李有啥诀窍,都是一样的送干粮,他是怎么做到的?”
大家都不吭气,心里默念起老李的好来。
王天河说:“老李以前和咱们是一个队的,我刚上班头几年,老李一直带着我,是我师傅。”
其他人上班比王天河迟,对于老李在队里干过的事情,当然无从得知,听王天河这样讲,纷纷来了兴趣,让王天河好好讲一讲。
王天河说:“老李在队里干活是一把好手,那时候,队里放炮掘进,别的班一个班掘三排,唯独老李带的班能掘四排,别的班便不服,硬说老李是一炮放两排,有空顶作业的嫌疑。我在班里,当然知根知底,哪里有什么一炮两排,都是一排一排干出来的,要说老李为啥能干出来,主要是老李作风过硬,打眼、放炮、出煤、架棚,每道工序自己都带头干,老李干在前面,谁敢在后面耍鬼?班里拧成一股劲,每个月都能超额完成任务。”
王天河说:“老李人还挺仗义,一旦掘了四排,下班后总要请班里的伙计们聚聚,他自掏腰包请大家喝酒,大家喝高兴了都愿意跟着老李干,跟着老李干有劲头,能挣高分还有酒喝。队里为了鼓励进尺,在班组之间搞了一个劳动竞赛,一连八个月,别的班组咋也赢不了我们。”
麻三看着王天河停顿下来,不由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王天河叹了一口气,说:“唉,师傅为了我,还是出事了。那天,我们接了班,准备干活,可能是上个班没控制好煤墙,我年轻经验少也没怎么观察站位,稀里糊涂站在煤墙下,煤墙呼地片了一大块,朝我压下来,我背对着煤墙毫无反应,要命时刻,师傅一把将我狠劲推开,自己却被煤墙片下来的炭块给压住了。我是毫发无损,师傅为了救我却被炭块砸成重伤,折了好几根肋骨,在医院里修养了半年多。”
彭五惊讶着,又急于知道下文,张大嘴巴问:“那再后来呢?”
王天河说:“后来,师傅养好伤,还想回队里,矿上的领导不同意,说师傅年龄大了,又受过伤,便照顾师傅,叫师傅去了二线干粮队,给一线送干粮。师傅虽去了干粮队,可吃苦耐劳的作风一点儿也没变,送干粮也是一流的,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井下一线工人谁没有吃过老李师傅送的干粮,老李师傅送的干粮井下谁不叫好?”
一席话把大家说得格外动容,是啊,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老李送的干粮确实能甩贾二好几条街。
李明亮想起父亲跟他说过,一线工人在井下干活,班中吃过干粮,那就相当于补充了能量,补充能量后体力充沛,接着再干活自然不在话下。父亲还跟他说,下井的工人受井下环境影响,十个人有九个胃不好,胃不好更能体会到干粮的好处来。父亲年轻时在一线,饥一顿饱一顿吃饭没个正常点儿,到后来犯下胃病,饭吃不对下井总会有一阵持续烧心的感觉,特别难受。李明亮没有烧心过,不知道烧心是一种怎么样的难受。
第三天,班里的伙计们还在老地方作业,大家都在闷着头干活儿,谁也没有注意到巷道里有人朝他们走来。来人微弓着身子,矿灯投射出来的光柱随着急匆匆的脚步来回晃动,指引他在黑暗中穿行。那人肩膀上担着一副担子,担子一头是个干粮包,另一头是只水壶。看看已经靠近众人作业地点,那人收住脚步,顾不上擦拭额头沁下的汗珠,扯开喉咙,嘹亮地吼了一嗓子:“干粮!”
干活的人们听到声音,闻见空气中干粮的香味,都停下手中的活儿,拿灯晃了晃,待看清来人,个个欣喜,迫不及待地围拢过来。
麻三笑着说:“老李啊,你总算来了,你可想死我们了!我们做梦都想吃你送的干粮。”
彭五边接饭盒边说:“你都好长时间没给我们送了,你要再不来,我们可一个一个都瘦了。”
陈亮打开饭盒,饭盒里热气袅袅,陈亮感慨地说:“还是老师傅靠谱,这几天贾二那家伙把我们害惨了。”
见大家都取了饭盒,老李憨厚地笑了,说:“都快吃吧,咋那么多话,吃饭也堵不上你们的嘴。”
众人端起饭盒,香喷喷地吃了起来,不大会儿便风卷残云一扫而空。饭盒将见底时,都嚷嚷着倒水。老李提起他那只硕大的壶,挨个儿给大家倒着水。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灌满了每一个饭盒,饭盒里立马漂浮起一层金黄金黄的油花。许是水太烫的缘故,大家都用手套垫在了饭盒下,吹开那层金黄色的油花,美滋滋地吸一口热水,热水顺着食道直抵腹腔,又从腹腔扩散开来,抵达身体的每处毛细血管,喝了几口,经脉俱通,血液流畅,感到暖融融的。
大家对老李的热水赞不绝口。
陈亮盯着老李的水壶,说:“我算是弄明白一个事情,老李送的水热,关键就在这个壶上,你们看,他的壶比别人的壶大多了。”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老李的水壶,那水壶果真比别人的大许多,若是把贾二的同老李的放在一起,一个侏儒一个巨人,对比鲜明优劣立见。壶大容量自然大,水多自然水温保持的好,这便是老李异于别人的秘密。
老李见大家盯着大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你们快喝水,水不够我壶里还有,尽管喝。”
彭五说:“可还有一点我不理解,你为啥比贾二跑得快,贾二说沿路还捎着饭呢,等他们吃完再倒水岂不照样耽误时间?”
老李说:“我包里还有个十升的小壶,路上人少的地方我把小壶留给他们,不耽误时间,总得让大家都喝上热水啊。”
大家想着老李每天为给他们送上热水,无形中要比别人多负重许多,再看看老李那条油光闪亮的扁担,心里一阵感动。
麻三说:“李师傅,你辛苦了!”
老李见大家喝得尽兴,想说又不忍说,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送干粮了,下个月我就要退休了,我想着跟井下所有采掘面的伙计们道个别,今天转到你们这里,明天去其他队送,明天就不过来了。”
闻听此言,众人惊愕,没想到老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然而大家想了想,尽管老李送的干粮熨帖,尽管大家和老李相处得感情深厚,但老李也不是铁人啊!老李年龄大了,当然会退休的。想到以后再也吃喝不到老李送来的干粮担来的热水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不舍之情。
王天河說:“李师傅,你人退了,这把大壶可千万不能退啊,要传承下去。”
老李摸着大壶,说:“我也舍不得退啊,可终归是要退的,这大壶嘛,我会交给队里的,叫队里安排个实诚人用它,你们往后再看到这大壶,权当看到我了。”
李明亮看着老李手中的大壶,却不敢用眼睛去看老李。李明亮想起父亲带他去买东西的那件往事,那是五六年前的时候,李明亮高中期中考试结束,回家待了一天,父亲想让他换换脑筋,便让他陪着一块儿去购物,到了矿区商店,才知道是要买塑料水壶,商店里有三十升的壶,父亲看了半天,问有没有再大一点儿的,对方答这就是最大的。父亲相不中,离开商店,回家骑自行车要去周边的村镇看一看。李明亮也跟着去了,在车后座上问父亲,你买水壶干啥?父亲说单位里用,原来那把水壶快不能用了。李明亮说那矿区商店里不是有吗,凑合着买一个用吧。父亲说不行,那壶皮薄,装开水烫不上几回就漏了,再说既然要买,就得买一个大的,别人都用三十升的,我还嫌它装不下多少货呢。两个人骑着车穿梭了好几个村子,终于在一个农贸市场里找到五十升的大壶,肚大皮厚,立在那里很敦实,可把父亲高兴坏了,付过钱高高兴兴回了家。回到家里,父亲叫母亲帮忙,说是要给水壶穿件“棉衣”,父亲在母亲的帮助下,找来几个废旧编织袋,往编织袋里塞了一层棉絮,挤压均匀后套在了水壶上,水壶兼具了保温的功能。
想到这里,李明亮的眼角润湿了,泪珠在眼窝里直打转转。的确,父亲是一名平凡的干粮工,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技术,全靠着力气在井下打拼,为大家服务。过去,李明亮在学校里从来都不敢告诉同学们父亲的真实身份,他羞于启齿,是怕遭来同学的讥笑,即便是上班之后下了井,也有意回避着父亲的情况,不愿意告诉班里的伙计。
老李提起大壶,挨个儿又给大家添了一下水,边添边说:“多喝点儿,喝好了好干活。”
大家明明已经喝好了,可谁也不忍拒绝老李的好意,举着饭盒迎接老李的大壶,大壶里的水热度不减。
老李走到李明亮跟前,李明亮想把目光投向别处,可眼里的泪水打着转就要淌下来。父亲以他坚韧的品格,始终如一的付出,赢得了众人的赞誉与尊敬,他为父亲自豪,他以自己是父亲的儿子而骄傲,李明亮朝着老李高声喊道:“爸!”
众人扭头,一片惊讶,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父子。
老李给李明亮也续了些水,说:“你也多喝点儿,跟着师傅们好好干!”
李明亮双眼对着大壶,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杜茂昌:山西省长子县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会员,曾在《阳光》《山西文学》《都市》等刊物发表小说、散文,出版小说集《苗子》《对峙》,散文集《走进夜晚》。鲁迅文学院首届煤矿作家高研班学员,获第七届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梁斌小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