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成本保险增加农户收入路径研究＊——基于异质性农户视角的解释

齐晓雪，黄湘雲，王 瑜

（南京农业大学金融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8）

0 引言

农业保险是为农业生产者在从事农业生产过程中，对遭受自然灾害、意外事故疫病、疾病等保险事故所造成的经济损失提供保障、稳定农民收入、解决“三农”问题的重要手段。然而，随着农业供给侧改革以及市场经济的迅速发展，政策性农业保险的弊端也随之显现，主要体现在分散农业生产经营风险机制不健全，保障水平低，与我国的平均生产成本及发达国家保障的标准仍有较大差距。同时，随着农村土地流转和农业规模化经营的推进，出现了具有集约化、规模化、组织化和社会化特点的种植大户，这些种植大户与传统小农户相比，面临的农业风险更为集中、复杂，损失程度更大，而现有保险的保障水平根本无法满足种植大户的需要。

在此情况下，完全成本保险应运而生。完全成本保险即保险金额覆盖物质与服务费用、人工成本和土地成本等农业生产总成本的农业保险。它推动保障水平在目前种子、化肥等物化成本和地租成本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加至覆盖全部农业生产成本或直接开展收入保险，推动我国农业保险由“保成本”向“保收入”迈出关键一步，切实促进农业保险转型升级，推动农业保险改革朝着不断提高保障水平的大方向发展。

重农固本，是安民之基。党中央高度重视完全成本保险的发展。自2018 年起，中央一号文件连续四年均强调探索完全成本保险，2020 年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则进一步提出“逐渐实现完全成本农业保险”。

文章的相关研究主要体现在以下3 个方面：1）对完全成本保险的评价。综合来看，广大种植户普遍对完全成本保险高度认同，投保意识强，在当前补贴水平不变的情况下，农户愿意为完全成本保险支付更多保费[1]。2）对政策性农业保险的研究。近年来，政策性农业保险险种从相对单一到逐步增多，产品由基于物化成本的产量保险向更高保障水平覆盖产量及价格风险的险种转变[2]。但是，政策性农业保险政策与现代化转型中的农业风险管理需求并不适应，农业保险改革明显滞后于农村农业发展实践[3]。3）政策性农业保险对农民收入的影响研究。政策性农业保险对农民收入起着正向影响的作用[4]。同时，农业保险的技术性难题使农业保险对农民收入的促进作用有限[5]。为了应对政策性农业保险在增加农民收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有些学者主张加大财政支持、开发和推广新型农业保险产品、增加保险密度和保险深度[6]。纵观学者的相关研究，分析完全成本保险开展现状及小农户和种植大户收入变动的研究尚属空白。

文章通过对山东省泰安市肥城市和山东省济南市长清区种植小麦的农户进行采访调查，试图了解完全成本保险的开展现状及对小农民和种植大户收入的影响。此研究有利于为推广和发展完全成本保险提供一定的理论依据，对农业保险的转型升级、农业的现代化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 完全成本保险理赔补偿机制

完全成本保险是一种面向农业生产的政府支持性农业保险。保险金额覆盖物质与服务费用、人工成本和土地成本等农业生产总成本的农业保险。2019 年至2020 年，山东省肥城市作为完全成本保险试点开展了试投保。保额930元/亩，保费37 元/亩，其中农户自行承担30%的保费，各级财政补贴70%的保费，小麦种植面积超过50 亩的大户免交保费。保险小麦发生保险责任范围内的损失，保险人按以下方式计算赔偿：

赔偿金额=不同赔偿期的最高赔偿标准*损失率*受损面积

损失率=因保险责任造成的产量损失/前三年本县平均产量（统计部门公布）*100%

最高赔偿标准：齐苗—越冬前（60%）、越冬期—出穗前（80%）、抽穗期—成熟期（100%）

承保理赔补偿机制如图1所示。

图1 山东省肥城市完全成本保险理赔补偿机制

1）签订合同。农业保险实行政府引导、农户自愿投保的原则，有村协保员以村为单位组织统一投保，农户参保要填写投保单、参保农户投保清单以及授权委托书，50亩(含)以上的种植大户必须单独投保。农业保险经办机构应将承保情况予以公示，并进行回访。

2）定损理赔。出险后，农户要及时向村委会报案，村协保员初步现场查看，据实汇总受灾面积申报表，在48 h内向街镇农技站、保险公司报案。保险公司接到报案后，及时向市农业农村局、应急管理局等部门汇报灾情，并组织人员进行现场勘查，依法合规确定赔偿金额。理赔过程中，要将出险农户姓名、参保品种、参保数量、出险数量、赔偿金额五项内容，在村委“政务公开栏”公示5天以上。

3）争议处理。农户或农业生产经营组织与农业保险经办机构因保险事宜发生争议，可通过自行协商解决，也可向当地政策性农业保险工作机构或政府申请调解；如调解无法达成一致，可申请仲裁或向当地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2 研究设计

2.1 数据来源

文中所有数据来源于对山东省泰安市肥城市与山东省济南市长清区农户2018年和2019年各项信息的实地问卷调研，按照各乡镇、街道的农业人口基数数量以及农业收入水平差异随机抽取相应比例的样本量。因此，文章所采用数据为一个无偏的两时期县级面板数据。

同时，为了研究完全成本保险对不同经营规模农户收入的影响差异，问卷调查按照种植大户、小农户两类人群进行抽选。从小麦生产经营规模来看，种植大户主要指小麦经营规模大于或等于50 亩的农户；小农户主要指小麦经营规模小于50亩的以家庭为单位的个体小农户。共发放问卷531 份，回收有效问卷389 份，问卷有效率73.26%。共涵盖种植大户98个，小农户291个。

2.2 变量选择

根据已有理论和经验研究结论，以及研究目标和数据的相关特征，研究分别从人力资本（HC）、物质资本（PC）、社会资本（SC）、就业行为（ES）、家庭特征（FC）这五个方面阐明完全成本保险对农户收入的影响。具体模型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模型变量定义表

2.3 样本特征

受访农户按是否参加完全成本保险区分，将小麦完全成本保险的试点地区肥城市作为处理组，非试点地区长清区作为控制组。描述性统计分析如表2所示。

表2 描述性统计分析

2.3.1 因变量

总体来看，2018—2019 年，实验组与对照组农户的收入有所增加。实验组农户2018年和2019年户均小麦种植收入分别为33 720.87元和38 269.49元，农户的小麦种植收入稳定增加；对照组农户2018年和2019年户均小麦种植收入分别为32 196.91元和34 628.35元，其中2019年农户受灾害影响较大，增收幅度较小。

2.3.2 控制变量

1）人力资本方面。实验组的年龄、受教育程度变量与对照组相比差异并不明显。由于目前中国农村农业种植者多为中老年人，年轻劳动力大多外出务工从事非农产业，对照组与实验组受访者多为中老年人，受访者平均年龄均在50岁以上。对照组与实验组受访者平均受教育程度为小学、初中，受教育水平较低。至于农业技术教育与政策行情关注度变量，实验组明显高于对照组。

2）物质资本方面。实验组2018 年与2019 年的耕地规模为35.105 5 亩和37.186 1 亩，明显高于对照组2018 年与2019 年的户均29.567 4 亩和29.288 3 亩。在种植投入方面，实验组每年的户均投入也比对照组高出30 元/亩左右的水平。

3）人力资本方面。由于农村管理者数量本来就少，故受访者具有合作社负责人、村干部、企业管理人员、农技人员、政府管理人员的比例均较低。其中，农技人员占比相对较高。

4）就业行为方面。实验组与对照组的经济欠发达，农户家庭多以农业为主业，农村经济大多依靠农业产业。

5）家庭特征方面。实验组与对照组的家庭规模、人口抚养比差距较小，实验组的农业兼业化程度高于对照组。

2.4 模型选取及设定说明

研究采用DID 模型分析完全成本保险对农户收入的影响。treat、year分别代表刻画组别划分和改革时间进程的虚拟变量。用于分析完全成本保险对收入影响的方程为：

上式中，下标i、t分别代表县级城市和时间，Y表示小麦种植收入，X表示控制变量，ε为随机扰动项。由方程可知，用处理组在保险实施前后小麦种植收入水平的差异∆Y1减去控制组在保险实施前后小麦种植收入的差异∆Y0，即可得到政策对处理组小麦种植收入影响的“净效应”∆∆Y=∆Y1-∆Y0=β3，这便是本文重点关注的系数。如果β3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完全成本保险显著促进了处理组所包含地区小麦种植收入的增长。

3 实证分析

在考虑多重共线性、异方差、序列相关等问题后，采用white 稳健性估计，逐步加入控制变量。同时为了削弱模型的共线性，减少被解释变量的误差，增大收入的敏感效应，将收入取对数进行回归，使数据更加平稳。实证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实证结果分析

在模型1 中，没有加入任何控制变量，交乘项did 的系数估计值为1.120 2，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随着控制变量的加入，did 的系数数值有所下降，逐渐趋于稳定，其中模型6 的R2 为0.528 8，拟合效果较好。这说明购买完全成本保险后农户收入平均要比未参保的农户高。在当前的保险政策和理赔模式下，完全成本保险能够起到一定的稳定农户农业收入的效果。

1）人力资本变量影响。虽然户主年龄变量在模型中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但变量系数符号为负，可能的解释是，农户年龄越大，其对新生事物和新思想的接受意愿和能力越低，进而对收入增加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同时，由于样本地区户主均以中老年为主，平均年龄的基点高而且差别较小，故使得户主年龄变量并未通过模型的显著性检验。户主的受教育年限变量、农业技术培训变量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且符号为正，这充分说明通过大力发展符合农村实际、能够满足农民需求的教育与培训，能够在显著提高农村劳动力人力资本属性的同时，增强农户获得较高家庭收入的能力。户主的政策行情关注度变量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且符号为正，说明在农村市场经济持续发展的背景下，农户关注市场行情与政府政策有利于充分利用政策扶持，对接市场需求，做出更合理的种植决策，进而提高收入水平。

2）物质资本变量。户均小麦种植面积与户均每亩投入的生产性资本均对小麦种植收入有显著正向影响，并且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这是因为种植面积越大，往往机械化、现代化水平会更高，相应地，农户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本购买机器设备、雇用人力等，大面积种植的规模效应也会更加显著。

3）社会资本变量。合作社负责人变量、政府工作人员变量在10%的水平上显著，反映在合作社以及政府的工作经历有助于增强户主对政策行情的敏感度。农技人员变量在5%的水平上对小麦种植收入有显著影响，这是因为农技人员在提高种植效率方面有更多的经验及技术支持，对提高产量有一定帮助。而村干部变量、企业管理人员变量对小麦种植收入的影响并不显著。

4）就业行为变量。非农业主业变量对小麦种植收入在1%的水平上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以农业为主业的农户，往往会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在农业生产方面也会有更多的经验积累，更加注重农业的风险规避，所以小麦种植收入明显高于以非农业为主业的农户。这与预期的作用方向一致。

5）家庭特征变量。家庭规模变量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家庭规模不是影响小麦种植收入的直接原因。人口抚养比和兼业化程度分别通过了5%和10%水平的显著性检验，均对小麦种植收入产生负向影响。人口抚养比和兼业化程度越高的农户，用于小麦种植的劳动力相对越少，因此小麦种植收入偏低。

4 政策效果的异质性检验

上述DID 估计和检验识别了农业保险财政补贴政策的平均处理效应，但是无从考察处理组中哪些群体受到的政策影响更大。因此，有必要进一步就政策效果的异质性问题进行检验。研究以小麦种植面积这一个维度对样本进行分组，将样本分为小农户（小麦种植面积小于50亩）和种植大户（小麦种植面积大于等于50 亩），以检验政策效果是否存在异质性。表4报告了分组估计结果。限于篇幅，文中只给出了关键指标交叉项系数的估计结果。

表4 异质性分析

总的来看，小农户与种植大户的did系数估计值均通过了1%水平的统计性检验，印证了上述完全成本保险能显著增加农户收入的结论。对比表中系数可知，种植大户did的系数估计值与t值均明显大于小农户，这说明完全成本保险对种植大户的增收效应强于小农户。一方面，种植大户多为“职业农民”，市场化程度更高，面临的风险范围广、规模大、危害性强，保障程度更高的完全成本保险对种植大户的补偿作用更为显著，这与预期一致；另一方面，试点地区减免种植大户保费的政策优惠，对降低种植大户风险保障成本具有直接的作用。因此，完全成本保险的政策效果存在异质性，对种植大户的影响更大。

5 研究结论与建议

5.1 基本结论

研究基于2018 年和2019 年对山东省肥城市和山东省济南市长清区的实地访问调查，对种植小麦的小农户和种植大户的基本情况进行了对比，并采用DID 估计和异质性检验研究了完全成本保险对小农户和种植大户收入的影响，研究结论如下：

1）综合来看，我国完全成本保险仍有较大的改进空间。尽管其相比于传统政策性农业保险，保障水平更高、再保险机制更加完善、政策职能作用更强和补贴力度更大，但地方政府实施手段不合理，缺乏防范道德风险的机制。

2）DID 估计和检验表明在当前的保险政策和理赔模式下，开展完全成本保险后小麦种植收入有所提高，并且其对小农户及种植大户收入的变动具有同步性，完全成本保险能够起到一定的稳定农户农业收入的效果。

3）异质性检验表明完全成本保险对种植大户的增收效应强于小农户。主要由于种植大户多为“职业农民”，与种植小农户在市场化程度、面临风险的范围、规模和危害性、保障程度以及政策优惠上存在显著差异。

5.2 建议

1）为了减少灾害发生对农户造成的损失，政府要发挥基础设施建设的职能，完善农田水利建设，建立灾害检测、数据处理、分析预警系统，确保农业安全。

2）政府和保险公司可以通过开展讲座、发放宣传册、提供咨询服务等方式，对农业保险进行宣传，提高农户参保意识，并为不同特点的农户设计个性化的险种，从而提高保险保障水平，增加农户收入。

3）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完全成本保险，切实促进农业保险转型升级，保障农户种粮积极性。

4）实施差异化补贴政策。由于种植大户比小农户规模更大，面临的风险更高，承担更多的社会角色，因此，对种植大户可以适度提高补贴比例。

5）由于小农户自缴保费较少，可以对小农户实施免保费的优惠政策。一方面减少小农户的负担，鼓励更多小农户参保，为小农户“兜底”；另一方面减少政府宣传支出，实现小农户全面投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