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刘艺杰《秦川牛》系列
2021-07-06朱尚熹
朱尚熹
刘艺杰在纪念性城市雕塑领域的成绩令人瞩目。近些年完成的《秦魂》《耕·铧犁》《战·金戈》《秦·简牍》《秦征一统》都是脍炙人口的好作品。最近,欣闻他做了一批关于“牛”的作品,曰《秦川牛》。看了这些作品,我多少有些惊奇。我的印象里,他做的是些大型人物纪念性雕塑,而他的动物题材作品“牛”系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秦川牛》系列做得真不错!作品生动、有力,鲜活得如闻其声。
刘艺杰的雕塑戏路比较宽,除了人物和动物雕塑做得不错之外,他的抽象性雕塑代表作有《耕·铧犁》《战·金戈》以及《秦王》。在这些作品中,他对传统要素的提炼,直指具有雕塑语言形态与空间架构的价值,在高度概括与貌似随性建构之间体现了他在专业能力与功底上炉火纯青。这样的专业能力源于他具有较为深厚的雕塑语言修养。
考察刘艺杰的雕塑艺术,我们有必要深究他的来源和接受专业教育的背景。刘艺杰是“文革”刚刚结束,改革开放拉开大幕时,进入大学校园的雕塑生。在那个激情岁月,成千上万的热血青年将青春的才情挥洒在了校园、课堂和图书馆,求学若渴,求知若渴。而广大教员们同样是饱含教学的热情,争先恐后地登上讲台,诲人不倦。在这样的教育氛围中,高材生辈出,刘艺杰就是他们中的代表之一。
再聚焦西安美术学院雕塑系。在当时的八大美术院校的雕塑系都有自己的旗帜性人物,陈启南和马改户先生就是他们系具有引领性的教员。这两位老先生都在1956年进入了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研究生班,受到过前苏联学院派体系的教育,授课的是著名前苏联雕塑家尼·尼·克林杜霍夫教授。回到西美后,陈启南和马改户都潜心于中国现当代雕塑民族化道路的探索和研究,在全国范围内独树一帜。刘艺杰在西美雕塑系的本科学习期间,正好是在他们的精心辅导之下成才的。成绩优异,并留校任教。所以,他的专业功底之坚实自然不容质疑。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刘艺杰赴美国考察当代艺术,他曾有过的这样一段海外考察与研究经历又为他的专业素养注入了西方现当代艺术的新基因。
一辈子浸润在十六朝古都的西安,刘艺杰自然具有中华文化的沉醉和痴迷,使用雕塑来表达他的敬仰和思考仿佛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和归宿。纪念性所具有的永恒性特点又驱使他一路追寻和跋涉,去触碰那撼天动地的不朽价值。于是,天地之间挥洒造物、指点山川、塑造丰碑成为他的工作常态。一件件作品就这样矗立起来。
而《秦川牛》应该是他奉献给城市空间的又一次重大谋划。他有一个宏大的设计就是将投入多年研究并创作的“秦川牛”与“铧犁”组合一起,创作一件“西安标志——从历史走向未来”的超级城市雕塑。他试图以八头秦川牛代表八百里秦川,高高耸立的三片金属铧犁代表三秦大地,构成一幅雄浑且恢弘的,具有史诗般气魄的当代都市景观。
至于做牛,从他提供的资料来看,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了。《牧童》和《牛》是他那个年代的作品。这两件作品具有青铜器般的器物感,形态的强烈凸起与塌陷,宽大而紧贴大地的四只牛蹄,稳若泰山,而唯有那图腾般的牛头高高扬起,某种原始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与早期所作的具有表现性的“牛”作品相比,“秦川牛”则具有了更多的古典与学院派气息,作品更倾向于具象写实。刘艺杰最早的“秦川牛”可以追溯到2009年,时至今日,已经有十余年的创作历程了。日积月累,做了十几件,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系列。宏大的体型、生动且富有力量的动态、略微拉长的身躯、是他这批作品的基本面貌。在每一件的具体创作中,作者再以不同的动态彼此区别,以生动来呈现生龙活虎的意境,变化中不失一往无前的气势。在有的“秦川牛”作品上,刘艺杰再饰以青铜纹样的浮雕,用以烘托历史的深邃感。
雕塑的量感是雕塑最为根本的特质,它相当于诗歌的所谓诗性。没有诗性的诗叫打油诗,没有量感的雕塑叫泥人儿。我们常说雕塑具有诗性的特点,而达到雕塑的诗性的关键一是它的概括性,二是雕塑语言全要素的连贯。中国传统雕塑中,连贯是其最为鲜明的特色,正所谓气韵生动。我们可以这么说,中国雕塑是最具诗性的雕塑。刘艺杰显然深谙这一秘诀。在他的《秦川牛》系列作品中,从空间章法到具体的形态塑造,都是那样地流动和酣畅;每一头牛的韵致从头到尾,一气贯通,加上体量的庞大,你能感受到雕塑能量的滚动,浑厚、低沉、滚滚向前,像低声吟唱的男低音,像在天际边滚动的远雷,像从远古擂动的战鼓声……我们说他的作品具有现代性,那就是关于力量的歌颂,对能量的宣泄。里德与亨利·摩尔对谈中,聊到,现代雕塑与传统雕塑的区别在于传统雕塑表现审美,而现代雕塑表现生命的活力,表现力量。所以我们可以说力量的张扬是现代雕塑的特性,这样的特质更具激励性,更加入世,更加励志。我想,这正好符合我们今天中华民族的时代理想。
他近期做的《秦川牛》还是推敲中的城市雕塑小稿,从尺度上讲,才30多厘米长,但是感觉尺度挺大。雕塑要做得小中见大,体现出雕塑家雕塑修养的才气和高度。它是雕塑家关于雕塑“量感”的长期修养才能达到的。
雕塑的诸特性中,纪念性不容忽视。纪念性与雕塑作为物态并存于空间中的特性密不可分,同时,与成为雕塑的永久性材质密不可分。從雕塑语言的层面讲,纪念性与雕塑的量感以及雕塑的具体尺度有着直接的关系。尽管我们明白好的雕塑不分大小,有尺度感的小作品完全可以做到小中见大,但是,几乎所有的雕塑家都愿意将自己的作品做成大尺度,放在室外空间中。古今中外无一例外。正如潘鹤先生讲过,雕塑的出路在室外。就拿当红雕塑家安利施·卡普尔来说,他的雕塑做得一个比一个大。通过一个个古今案例,我们就会发现,雕塑的纪念性和尺度性是一个很专业的语言层面的学术话题,但是到了雕塑家具体的创作过程中就化成了一种雄性荷尔蒙,它足以耗尽雕塑家一生的梦想,甚至乐意为之孤独地跋涉。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达到那不朽乐园的彼岸,但刘艺杰已经成为雕塑家中的幸运者之一。
“秦川牛”的构筑之梦还在继续,笔者祝愿刘艺杰的“从历史走向未来”能够成功落地并建立起来,梦想成真;也期待她能够成为新时代中国城市雕塑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