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锋利的斧头等着那人
2021-07-06邓建华
邓建华
风拼命摇晃着铁皮屋,雪子毫不留情地砸向屋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抱紧再抱紧身上这件捡来的已經穿了两个冬天的破棉袄。
我以为我听错了,好像有人在敲门。
在雪子的爆炒声里,我还是听清楚了,真是有人在敲我的门。
我恨恨地说:“谁啊?就是要查个什么证也该挑个日子啊!”我颤颤巍巍地开门。
一个小老头儿背着一个蛇皮袋跳了进来。他一边跺脚,一边将袋子丢下将两手放嘴边哈热气。
我说:“今天你就算是送块金子来,我也懒得过秤了。”
小老头儿就笑,一脸皱纹水波一样漾开。他说:“就一些柴火,现在用得着。”
我依旧抱紧自己,没有请他落座,没有给他水喝。当然,我的铁皮屋也没有一条板凳,没有第二个茶缸。
小老头儿四处打量,说:“也难怪,这火是没法生啊!”小老头儿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小老头儿又回来了,这回,他带来了一只缺了口的陶盆、一些引火柴、半瓶谷酒。
小老头儿开始生火。引火柴可能被雨夹雪打过,有些湿,烟就冒了出来。他干咳了好久。咳过了,就又趴在地上,死劲儿吹火。终于显出明火。火一亮,我就看清楚了他那张脸。
唉,那脸,彻底像个被毁坏的沙盘。
这火,终于把我的话给暖了出来。我说:“我不管你是谁,请你别对我太好。比如说这火,我今天烤了,明天还是会冷。我这人,贱,和这狗日的天气一样。”
第二天,天还是冷,我还是抱紧自己。
他又来了,还是让火旺着。
一连半个月,老天处于冰冻模式,小老头儿却处于温暖模式,我们的话题也就多了起来。
小老头儿说:“我也在这个小县城捡了十多年的废品,也租过铁皮屋。我积攒了一点儿钱后就买了个小挖掘机,来钱就快多了。”我说:“这柴火也是买的?”他就笑,说:“挖坑挖渠还没有一些树蔸?捡了回去就能够派上用场的。”
小老头儿看见我不再抱紧自己了,就说:“人啊,要有点儿想法才行,有想法心里就有一团火。”
我说:“那好,等我也有钱了,买个推土机,和你搭伙,接土方工程去。”
小老头儿在我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拍出了我心里的火星子。
一天夜里,他离开我的铁皮屋时,我悄悄地跟着他。大约走了一两里路,我看见他拐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敞棚子,一台瘦弱得如同小老头儿的小挖掘机歇在那儿,一堆杂乱无章的树蔸占据各个角落。小老头儿没有歇,他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拿起一把柴刀,狠狠地剁着。柴刀好像很不给力。小老头儿不时将握刀的右手虎口,轻轻放在嘴里衔一下,像是有活生生的疼痛,可以细细品尝。
我的泪就流了出来。
回到铁皮屋,我就拼命寻找所有的零钱。
第二天我就去了县城最大的杂货店。
带着一把锋利的斧头,我穿越寒风和冷雨,守在那个小院的柴门前,我在等一个小老头儿。
[责任编辑 王彦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