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榫卯”符号在现代家具设计中的创新表达

2021-07-06撰文汪莉

艺术品鉴 2021年16期

撰文＝汪莉

当代平仄家居斗拱三色茶桌、榫卯扶手椅各一件中国嘉德2019年秋季拍卖会长物集珍专场成交价：RMB 66,700

一、研究的背景与现状

在物质和精神文化极大丰富的今天，如何将深蕴着中国智慧的“榫卯”符号植入当下的家居产品，尤其是家具类产品的设计之中，挖掘传统中式风格，并为其附加上新时代的意义，是探索“榫卯”符号在现代家具设计中的创新表现形式的重要动机。

首先，当下所谓的新中式风格在室内设计领域方兴未艾，新中式风格室内设计风格受建筑风格的影响，与其相匹配的风格家具解决方案正是适应了市场和消费者对这类风格的审美的需求。此外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一些特定空间的出现，也对这类风格家具有广泛的需求。例如：茶室、禅室等有特殊用途和风格定位的空间的出现，又从另一个侧面对这一风格的家具设计提出了需求。

其次，传统的榫卯连接结构，因为受到材料和技术的限制，基本采用实木作为主材，但是随着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很多新材料、新技术层出不穷，木材早已不是家具的必选材料，在传统榫卯结构的部位出现了更多性能更好的材料。此外，现代家具设计中如果运用纯实木的榫卯工艺，将会面临各种生产和加工方面的挑战。传统全木榫卯结构的加工程序复杂、费工费料已经不能适应工业化批量生产的加工需求。而新的粘合剂不仅降低了传统榫卯结构加工制作的难度和成本，而且操作简便容易上手。过去需要开料开榫的复杂结构，现在只需要涂抹粘合剂就可以达到甚至超越与木构件相同的材质强度。榫卯结构的运用不再是结构上的必然，现代家具设计中出现的“榫卯”符号更多的是一种文化内涵的承载，是满足了家具生产和使用功能需求的前提下的对其文化附加值的精神需求。

新中式风格家具自在工坊厚德客厅

清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椅通高101cm，长48cm，宽39cm 故宫博物院藏

二、中式家具的“榫卯”符号

榫卯结构是中国传统实木家具中最重要的构成方式，是中式建筑榫卯结构的延伸和发展。榫卯结构是指两个或多个木构件相连接咬合的接合方式，榫是指木构件上凸出的部分，也叫“榫头”，卯是指木构件上凹进去的部分，是榫头的孔眼，也叫“榫眼” 或“卯眼”。这样的木构方式可以追溯到距今七千年前的河姆渡遗址，从朴实简单的连接方式到以明式家具为代表的复杂精致的榫卯结构，历经了千年不断的改良优化。

中国传统家具中的“榫卯”符号是中国传统建筑、实木家具、各种生活农耕用具榫卯连接的造型特征总和，它们的共性是两个或多个木构建一凸一凹巧妙多变的连接方式，它是中国传统智慧的精髓所在，具有非常强的识别度，处处透露着浓浓的中国文化特征和民族特色。

1.现代家具设计中的“榫卯”符号

“榫卯”符号在现代设计特别是家具设计领域是一个具有鲜明文化特征的设计符号，它作为中华文化的一个显性符号，囊括了中国传统榫卯结构特征所涉及的各种造型元素，至今一直被设计领域广泛应用。特别在现代家具设计中，“榫卯”符号的使用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因为结构方面的需要，而更多的是通过现代的设计手法对“榫卯”符号造型元素的加工和强化，引起人们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和共鸣。

2.“榫卯”符号的价值内涵

“榫卯”符号体现着中国古人对人、物、世界的理解，在巧妙的凸凹之间蕴含着丰富的关于力学、传统美学和中国哲学的智慧。

首先，任何一组榫卯结构，每一个组成部分的木构件都充分体现了自身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比如，多方向的榫卯结构在器物久用之后，因为材质的特性和环境特征改变，因为形变的作用力与力之间会互相抵消，当多方向的榫卯组合在一起时，会在微妙的变化中反而达到一种平衡与和谐，使得结构更加紧实牢靠。此外，榫卯结构还充分考虑到结构的可拆卸可重组，甚至可回收再利用，这些都充分体现古人“师法自然”的世界观。

清乾隆紫檀雕花柜格高129cm，横64cm，纵38cm 故宫博物院藏

其次，榫卯结构作为一个木构件，是器物整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在结构巧妙合理的基础上，中国工匠又会以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些象征吉祥如意的形态对榫卯构件进行二次加工创作，将这些榫卯结构变成传递表达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成为中华文化系统脉络中的文化符号。

3.“榫卯”符号对现代设计的启发

“榫卯”符号作为中华智慧的承载，深深地影响着现代的设计思维，很多设计师在了解传统榫卯结构的基础上，从中获取灵感寻找新思路，并且运用到现代设计中，不仅在功能上更加合理，而且在外观上提升了中华文化的识别度，很好地传承和发展了传统文化。随着技术和材料的革新，相对简单的榫卯结构还可以通过机械化加工批量化生产来降低部分加工成本，此外通过新材料、新工艺的运用，“榫卯”符号更是展现出了它全新的时代面貌。

紫檀雕花柜格局部

缅花拆装衣帽架

三、“榫卯”符号在现代家具设计中的创新表现

现代设计所倡导的形式追随功能、技术与艺术完美结合的核心理念与“榫卯”符号所传达的人与物、物与物、物与人的造物智慧不谋而合。在榫卯结构传承发展的过程中，传统工匠设计暗榫构件之外，发展出了很多既能保证家具结构牢固稳定，又可以凸显装饰美感的各种榫卯构件，比如插肩榫、夹头榫、霸王杖、托泥等。随着时代发展和需求的改变，“榫卯”符号形态变得越来越丰富多样，这些兼具功能与美感的“榫卯”符号，为现代设计师在家具设计领域中的创新设计提供了丰富多样的设计元素。设计师也在了解学习传统“榫卯”符号的基础上，无论是从功能还是从外观造型方面都在不断尝试寻求功能形态和材质运用的创新突破。

明黄花梨木雕花高面盆架径60cm，高176cm上海博物馆藏

1.“榫卯”符号的功能创新

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对家居产品的需求也在一直发生变化，从秦汉之前的席地而坐到后来唐宋元明清的垂足而坐的改变，家具的形式及相应的榫卯结构从早期的简单连接结构如直榫、燕尾榫到后来各种复杂巧妙的榫卯结构，一直在发生着更迭，特别在明清时期的家具里，榫卯的运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如今的生活方式与之前相比较发生了重大的改变，技术发展、人口激增、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生活品质也越来越好。人们对生活空间中的家具设计提出了更多、更高、更多元的要求。

清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格高213cm，横114.5cm，纵57cm 故宫博物院藏

首先，设计师通过“榫卯”符号创新运用，实现了家具的功能延展。在有限空间中，设计师可以通过巧妙运用榫卯结构来改变家具的状态，从而适应不同空间的使用需求，或者同一空间在不同需求下的灵活需求。

其次，通过“榫卯”符号的巧妙运用让家具易于拆装，方便安装维修和运输。榫卯结构具有无需额外工具，通过结构之间巧妙的连接关系，实现灵活组合安装和拆分的特点，恰好可以满足现代生活环境购买的家具可以自行拼装组合的功能需求。很多家具可以通过拼图式的安装指南，按照安装步骤自行组合，而不再需要传统的安装工人，既便于运输又节约了人工成本。在家具暂时不被使用时也便于重新拆解并收纳打包，环保又可以节省空间。

前页缅甸花梨木材料的可拆装衣帽架，立柱的拆装方式灵感来源于传统的楔钉榫结构。传统的楔钉榫多用于中式圈椅弧形扶手的连接，这种两边凸凹契合的半圆结构相互交搭，最后用一细长楔钉穿插固定，巧妙稳定。这件缅花可拆装衣帽架正是巧妙地简化并延展了这个结构，最终穿插固定的楔钉夸张延长变成了具有挂衣物功能的结构，在原有结构稳定又易于拆卸的基础上又赋予其全新的功能。

2.“榫卯”符号的形式创新

“榫卯”符号具有一种由结构设计出发的凹凸有致的技术性美感，也具有因为发展千年所透露出来的中华智慧美感。现代设计师发掘出了“榫卯”符号的自身美感，并把这种特别的美感通过形态语言的优化，材质的改良色彩的运用，将这个符号更加显性的外露放大，以达到提升文化附加值的目的。

a.形态创新：现代设计师以传统“榫卯”符号形态为基础，在设计中将榫卯连接结构从隐性转化为显性设计元素，通过榫头或榫眼的夸张处理来凸显“榫卯”符号的存在，让“榫卯”符号具有结构上的功能性，又具设计上的表现性。

b.材质创新：科技的创新为现代的家具设计提供了更丰富的设计选择。塑料、合金、玻璃纤维等全新的材料替代传统的实木材料，被大量的运用在家具设计之中。比如各种金属合金，不仅强度大而且不易生锈，从生产批量化加工的精度到形式的多样化，都是传统材料不能比拟的。

c.色彩创新：传统榫卯结构多用硬木，比如紫檀、黄花梨、鸡翅木、铁力木和榉木等，以黄花梨比较多见，大多选料讲究。其中以明式家具最具代表性，明式家具很少髹漆，也是因为当时的工匠对于木料了如指掌，所以会选择具有合适的色泽和纹理的木料，彰显木材原有的纹理和气质，使用木料的时候也讲究纹理的流畅和整体色彩的统一性。而现在设计师为了强调和彰显“榫卯”符号，不仅会暴露榫卯结构，而且会采用跳色、撞色等夸张的色彩处理手法，起到强化“榫卯”符号的效果，这些夸张而点睛的手法，让整体的设计具有很强烈的时代感。

榫卯符号的创新变体

四、“榫卯”符号创新表达的重要意义

1.文化传承、寓意深厚

在中国设计受到西方文化强烈冲击的今天，现代主义设计理念崇尚的简约风格随处可见，中国现代家具造型设计受到西方设计潮流的影响，市场上充斥着大量的现代简约风格的产品，那么如何找到自身定位，设计出具有中华文化特征的家具产品，成了现在设计师的重要课题。“榫卯”符号承载着中华智慧丰富的内涵，以它为元素的现代家具设计具有很强烈的中华文化特征，为设计师在新时代中的创新设计提供了丰富且独特的设计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