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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韩裔小说中的历史记忆与文化记忆书写
——以安娜贝尔·金的《虎皮》为例

2021-07-05朴玉明

关键词:虎皮谚语慰安妇

朴玉明 刘 茵

美国韩裔当代作家安娜贝尔·金(Annabelle Kim)的小说《虎皮》(Tiger Pelt,2015),自出版以来,先后获得美国“科克斯书评”2015年度最佳书目提名、2017年美国小说中心的首部小说奖、2018年美国诺提勒斯图书奖金奖等多项殊荣。[1]小说采用男女主人公交替叙述视角以及人物事件平行叙事结构,讲述金永男和李汉娜在朝鲜半岛及美国所经历的战争苦难、移民的艰辛,以及二人顽强与命运抗争、追求自我实现和自我完善的故事。这部小说不仅是一部集创伤、修复和记忆为一体的佳作,它的价值更在于,作者通过对金永男和李汉娜跨度43年文学回忆的“演示”,以20世纪朝鲜半岛大事件的时间与空间具体“位点”为民族历史的“记忆场”,以民族语言、谚语等作为文化记忆的符号系统,对朝鲜民族的战争创伤和性暴力创伤等的民族历史记忆书写,参与并进行自我民族“同一性”建构。作者的文学创作是对朝鲜民族文化记忆建构的一种尝试,更是对民族文化记忆的连续性和传承性建构的一种尝试。①

一、人物个体记忆与朝鲜半岛历史的集体记忆书写

法国社会心理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1877—1945)在他1925年出版的著作《记忆的社会框架》中指出,记忆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社会因素的制约。个体只有在他所属的集体中通过与其他成员的交往,才有可能获得属于自己的记忆并进行回忆,即个体记忆专属于某一集体的记忆;而这个集体记忆总是以一个处在空间和时间内的群体为载体,且在空间和时间上是具体的。同时它又是可以被重构的。[2]安娜贝尔·金的小说《虎皮》主题以编年体史书的记录形式展开,且以此作为朝鲜半岛历史记忆的“位点”或“记忆的场所”,将个体人物之过去与群体社会之历史融为一体,使个体记忆与朝鲜民族历史的集体记忆在文学回忆的“演示”中交织和被重构,使其不仅具有社会性,同时又具有当下性和延续性特质。

小说《虎皮》作者通过将小说框架和主题的特殊设计,使其具有了哈布瓦赫阐释的集体记忆特质。首先,作者通过对小说章节标题在时间与空间的特殊设计,将两位主人公的个体记忆附着于朝鲜民族的集体记忆框架中,使其具有社会性,成为集体记忆的“位点”。[3]小说全文共二十七个章,均以人物、地点和时间顺序为标题,且纵向排列。小说第一章标题为“一个年轻士兵 韩国某处 1957”,其人物和空间地点虽然模糊,但作者却已将彷徨的男主人公金永男在韩国雨季的洪水中救出欲求自杀的女主人公李汉娜的故事情节,以倒叙的文学回忆的“演示”方式,将双方置于一个拥有共同集体记忆的“位点”,即满目疮痍的战后韩国这一“记忆的场所”中。与此同时,作者在仅有四页半的章节中,通过只言片语,把两人的个体记忆与20世纪朝鲜民族的创伤历史集体记忆交织呈现在读者面前,并在下面的章节里逐一展开。[4]

小说其他二十六个章节题目同样采取“人物、地点和时间”的排列形式,以人物平行交替叙述视角,将个体回忆与朝鲜半岛大事件发生的民族历史“位点”或“记忆之场所”结合在一起。二十六个章节题目的主人公金永男和李汉娜以交替顺序出现,即第二章为金永男、第三章为李汉娜,以此类推,但时空位点却不断切换。第二至九章题目的时间维度锁定在日本殖民统治时期(1910—1945)的最后三年,地点则是与时间相对应的被日本统治的朝鲜半岛以及天津和中国其他处的慰安所。第十章至十九章和第二十一章题目的时间维度聚焦在此后的近三十年,即二战结束后因美苏干涉而导致的南北分裂时期(1945—1950)、朝鲜战争时期(1950—1953)以及战后艰难的恢复期(1953—20世纪60年代);地点则为汉城、乡下、前线战场和美军基地等韩国各地。[5]第二十章、第二十二章至二十六章题目的时间穿梭于20世纪70年代至1985年,空间地点聚焦在美国韩裔人口密集的加利福尼亚州、北弗吉尼亚和华盛顿DC等场所。小说最后一章的时空框架接续于金永男回国寻根的时间,落脚点为韩国汉城(1985—)。这些人物、地点和时间因作者的有意而为之,逐渐具有功能的意义。这些日期和地点已不仅仅是日历和地图上的时间和空间,它们是哈布瓦赫所强调的“与一个民族生活中的重大事件相吻合,或许使社会结构发生变化,人们会感受到社会结构震动的影响”的角色。小说章节标题中的这些时间与空间地点,在朝鲜民族20世纪的历史长河中,均是能够唤起民族记忆意向的大事件,如从1942年至1985年整个民族所经历的日本殖民统治、光复运动、朝鲜战争、战后修复期、美国移民潮等系列民族集体记忆“位点”。它们对于朝鲜民族的每个个体而言,展示了“群体生活主体的事件和日期和地点,个体记忆与历史记忆真实的相互渗透”,二者之间是无法分割的。这些时间和空间还是皮埃尔·诺拉称之为的“记忆的场所”,并以一种铭记的意识存活在历史中。[6]

其次,作者通过讲述金永男半个世纪的苦难经历,将小说所反映的战争危害及顽强与命运抗争等主题,与整个民族战争创伤的集体记忆相结合,从而使小说具有鲜明的隐喻性,这隐喻性阿莱达·阿斯曼称其为文学回忆的“演示”。[7]小说对于日本殖民统治时期下朝鲜民族的苦难史建构,主要通过金永男一家经历饥荒、兄弟几人被征兵、被抓劳工、被征粮等系列事件,将日本吞并朝鲜35年来对殖民地人民的肆意欺压、掠夺等恶行串联起来,使历史真实与历史记忆相融合。哈布瓦赫强调,我们的记忆不是我们所学到的历史,而是我们亲历的历史。作者在小说中以文学回忆的“演示”方式,将其父辈所经历的历史通过金永男个体家庭的苦难史,以文字形式“挖掘”属于民族历史记忆的时间隐喻和空间隐喻,并在挖掘过程中立足于当下,让读者仿佛亲历那段历史,从而使个体生命之历史借助整个民族的历史记忆,成为民族集体记忆,从而达到巩固集体的主体同一性和群体的延续性目的。

小说对于朝鲜战争历史记忆的建构,亦是通过金永男视角将真实的重大历史事件呈现。作者通过描写金永男目睹战争爆发和亲历战争大事件,将战争伊始谣言四起的现象、战争给平民百姓带来的骚乱和“大逃亡”以及汉江大桥爆炸等事件,将朝鲜战争诸多事件的时间和场地语义化,从而达到建构一个作为回忆出发点的基础叙述。朝鲜战争爆发,危险紧逼,1950年6月26日汉城居民却因谣言认为“民族的统一时刻即将到来”,兴奋地在大街上等着迎接韩军到来。[8]随后这些居民却因李承晚政府出逃和北部大军紧逼,匆忙卷入史上有名的难民“大逃亡”的混乱中。[9]作者把战争初期发生在朝鲜半岛南北大混乱的真实写照书写进文学文本中,从而使这段历史成为文学回忆的“演示”。

为进一步凸显这段历史的具体性和历史性,作者将朝鲜战争初期标志性的历史事件——汉江大桥爆炸,引用于金永男的个体经历。小说借助文字,将事件的混乱和血腥画面“演示”给读者。“巨大的爆炸将他(金永男)震倒在地。他的脸撞在了河堤上,手盖住了后脑。血红色的大火点燃了陆地和天空。大地震动了一次、两次。然后是尖叫声。那些受伤的、将死的、变成寡妇和孤儿的人们发出恐怖的哭喊声,穿透了黑夜。”这段描写再现了6月27日汉江的灾难场面。“军队车辆和百姓把大桥堵得水泄不通”,然而,大桥却突然爆炸,约500—800名士兵和平民被炸死或者掉入江里淹死。[10]此外,作者将朝鲜战争中发生的、具有转折意义的重大事件,如仁川登陆、中国志愿军参战等,皆通过金永男回到乡下后陆续听说的方式,以及金永男被征做侍童、弟弟因饥荒而饿死等,一并书写进文本这段历史中。《虎皮》作者以历史讲述的方式,将小说的叙事框架与朝鲜战争的历史框架交织,从而将历史叙述纳入民族的集体记忆之中,同时虚构故事也因此具有了关联性和社会性。

作者将李汉娜的叙述视角聚焦在她个人慰安妇的悲惨遭遇,使其个体记忆与二战期间慰安妇最耻辱的历史记忆结合在一起,以此披露日本在朝鲜实施性奴隶制度及其对朝鲜女性实施惨无人道的性暴力的悲惨历史。小说对慰安妇的描写篇幅并不长,只有三章(第三、五、七章),但却较为全面地再现了朝鲜慰安妇经历的四个阶段,将文学记忆与历史集体记忆在作品中交融,使诗意的想象和虚构成分与客观事实紧密联系在一起,使之成为埃维阿塔·泽鲁巴维尔所强调的“个人的过去与其社会之历史的融合的‘社会生平记忆’”[11]。

第一阶段,日军在朝鲜采取诱骗方式征召慰安妇。日本的慰安妇制度雏形可见于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后的日本扩军时期,这一制度在二战中使用于其侵略和占领的诸多国家和地区,而朝鲜半岛是日军强征慰安妇的主要来源地之一。小说中日军在李汉娜所在学校里发表演说,号召被殖民的朝鲜学生要忠诚与顺服日本天皇,鼓吹即将到来的“胜利”。日军选择年仅十几岁、长相出众的女孩子,谎称她们将到日本工厂工作或是到家中做女佣,“工资待遇不错,并提供食宿”。因此,“第一批不知情的女孩因为被选中还略感骄傲”,实则却不知她们作为女子志愿服务团被派到海外,即慰安所为日军做“性服务”工作。[12]

日军征召慰安妇的第二阶段为“募集”,即强征适龄的朝鲜女孩。随着日本性奴隶、性暴力的邪恶真相流出,许多朝鲜家庭将家中女孩从学校召回,并急匆匆地随便将她们嫁出去。小说中年仅12岁的李汉娜正是在这一阶段,在逃往乡下亲戚家的路途中,不幸被日军和朝鲜汉奸所抓,并强行送入日本慰安所,为日军士兵提供性服务。作者不仅对李汉娜如何被抢抓、被运送至不同慰安所的环节进行了较为详细的描写,更将李汉娜及其他慰安妇的性奴隶状态描写得淋漓尽致。例如,这些女孩子如何在每月仅有的一天休息日被日军军医“定期体检”;日军如何在门口排起长队,她们又如何在“用木板隔开的狭窄简陋的房间”里每天“服务”四五十个日本兵,甚至更多。据史料记载,慰安妇的这种性奴隶状态,也从日军老兵的回忆中得到证实。他们回忆道“在条件恶劣的最前线守备队,(一个慰安妇)有时一天要应付七八十人,甚至一百人。换句话说,(她们)每十五分钟要处理一个人”[13]。作者用这些细节控诉慰安妇的“人间地狱”状态,披露日军性暴力的丑恶历史罪行。

第三阶段则是日军将朝鲜慰安妇作为产品进行分发流转过程。小说中,作者将朝鲜慰安妇如何被派遣到各地慰安所的环节及过程,逐一呈现给读者。李汉娜及其他被“募集”的慰安妇被当作“新产品”,首先派发给驻扎在朝鲜半岛的日军军官,然后流转到下一站中国天津的日军军官营,最后分发到中国其他各地的慰安所,为普通士兵“服务”。[14]李汉娜经历了这一分配过程,并在这个过程中见证了其他慰安妇因受不了非人的虐待而绝望、反抗和自杀。

第四阶段为二战结束前夕日军残杀慰安妇暴行的过程。作者将此阶段日军暴行的时空“位点”设在1945年的中国慰安妇所,日本在战败前夕销毁了几乎所有关于慰安妇的档案资料,并大规模地屠杀慰安妇。李汉娜所在营地的慰安妇全部被日军“赶进挖好的坑中”;日本人对她们进行机枪扫射,她是唯一从死人堆中侥幸逃出的慰安妇。[15]据史料统计,战时约有20万朝鲜女性被日军强行“募集”,并作为“女子自愿服务团”送往中国、东南亚等日本慰安所。这些慰安妇大部分都在日本投降前夕被杀害,仅有25%存活下来。[16]小说中李汉娜的慰安妇遭遇,完整地再现了日军虐待蹂躏慰安妇的四个阶段。

李汉娜作为民族女性群体历史在文学回忆中的“演示”,在作者的小说人物建构中,也经历了一番历程。小说构思之初,作者自述她对本民族“慰安妇”群体的历史了解甚微,而其最初的创作涌动,则来自父亲的移民经历。作者出生在美国,其父亲自韩国移居美国的经历一直是她的兴趣点。通过父亲讲述过去的历史和许多家庭故事,作者从中获取到朝鲜半岛大半个世纪的历史概貌和民族过去的信息。她认为“家庭纪念自己的过去,是应在更广阔的社会和政治框架内进行”[17]。于是,作者在其小说最初只有男主人公金永男的构架基础上,查阅大量历史文献,尤其是韩国现代史中有关慰安妇内容的资料,并将这段历史记忆以李汉娜的故事写入文本中,使其作为与金永男同等重要的平行叙事线索,展开文学回忆的“演示”,以此填补美籍韩裔新生代群体记忆中即将缺失的这段集体记忆。作者认为“我没有选择,故事中如果没有她,就是假的”[18]。正因为如此,此书自2005年开始创作到2017年正式出版,花费了作者十几年时间。作者虽然在书写一部虚构的小说,但她将民族真实历史中的必要组成部分纳入小说的框架中,力图完成一次虚构与非虚构性融合的书写尝试。这是作者作为二代韩裔移民对民族历史记忆重构的一种努力和尝试。

二、民族的“同一性”建构之文化记忆书写

扬·阿斯曼认为,我们将关于社会归属性的意识称为“集体的认同”,它建立在成员拥有共同的知识系统和共同记忆的基础之上,而这一点是通过使用同一种语言来实现的。换言之,它是通过使用共同的象征系统而被促成的,因为语言不仅包括词语、句子和篇章,同时也关涉到谚语和习俗等符号系统。[19]小说《虎皮》作者正是借助这些附着在文化记忆中的符号系统,使之成为民族文化的传承形式,参与并进行自我民族“集体的认同”的“同一性”建构尝试,也是对民族文化记忆的当下性、连续性、传承性建构的一种尝试。

文化是支撑一个民族的内在力量,而谚语是文化的重要载体和传承途径,《虎皮》小说首先就使用了这样一句谚语,使朝鲜民族文化无形地传承贯穿始终。这部小说在进入正文之前的扉页上,写着一句韩国谚语:“跌倒七次,站起八次。”在小说开篇处,男主人公金永男像咏唱行军调一样重复着这句谚语:“跌倒八次,站起九次……跌倒五千六百次。”这句谚语在这里并不是简单地重复被使用,而更似一种仪式,随着数字的增加,对原有谚语进行了连续性的现时化重构,且深刻体现出谚语所蕴含的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这种精神不仅是主人公的共有特质,更是小说贯穿始终的主题。

小说中两位主人公的经历可谓是整个民族多灾多难的缩影,他们一次次跌倒之后站起来的坚韧,更是民族精神的体现。小说将这句古老的谚语一次次地展开为故事和回忆,展现出朝鲜民族对待个体创伤和民族集体创伤的态度和解决之道。小说中的这句谚语“跌倒七次站起八次,跌倒五千六百次站起……”与文中祖母的“困难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遗训相呼应,不仅暗示民族对世代苦难历程的经验总结和应对策略,展现民族的创伤历史、民族顽强不屈的精神和文化传承的意义,更传达出一个满目疮痍民族在经历被殖民、被分裂、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过程中,所体现出的顽强不屈精神和文化的传承与延续。

另外,个人的名字是独特文化身份的标志性符号,是认同与归属的象征,也是基本群体认同的标记,而当它与谚语相关联时,则更凸显其所背负的整个民族过去的资产。小说中金永男最小的弟弟“小猫头鹰”的取名和保存过程,充分体现谚语“人死留名”所具有的文化记忆功能。“小猫头鹰”是金永男弟弟的小名,直到他因饥饿夭折,家人都未正式为他取名。在他死后,其母亲找到镇上专门负责撰写宗谱的人,用专为去世之人准备的红色墨水将他的姓名“金永日”记入宗谱。[20]哈罗德·伊罗生认为,名字尽管是个人的,但本质还是群体的。而一个族群如何看待一个个体,以及这个个体如何被人看待,全都写在他们现在的名字上面。[21]小说中“小猫头鹰”的名字在宗谱上变成“金永日”,死去的人在此被带入当下话语,遗忘与回忆在宗谱的文化记忆中统一。此时,“金永日”这名字的身份标志作用微乎其微,但作为记忆的载体,已具有超越现实姓名、超越时空的意义。其名字的功能开始发挥作用,并通过小说中的一句谚语表现出来,即“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小说通过对姓名与民族谚语之关联,强化民族文化的回忆之旅,强调对于美国第二代、第三代的韩裔移民来说,它不仅是个人存在的符号记忆,亦是整个群体共同记忆的现时化和连续性。

小说《虎皮》以“回忆”为目的,通过将男女主人公的个体创伤记忆与整个民族的历史集体记忆结合在一起,并融入民族的语言、谚语等符号系统,将其牢牢镶嵌在民族文化记忆的坐标上,而这“回忆”的重点又落在对民族文化的传承性和延续性的书写,以此达到群体认同的“同一性”建构。简言之,《虎皮》作者将男女主人公的个体创伤记忆置位于朝鲜半岛民族创伤的集体框架“位点”中,将记忆定位在民族群体的历史框架和社会框架中,并通过系列文化符号系统唤起框架内本民族的互动和共鸣,以便建构消失的主题,并使之参与到民族文化“同一性”建构的“义务”中。自此,《虎皮》作为文学文本对民族历史和文化记忆也就具有了现实意义。

注释

①本文为不混淆概念,将1945年解放以前的朝鲜半岛统称为“朝鲜”,将战后的南部称为“韩国”,将朝鲜半岛南北部和美国等海外朝鲜/韩国群体统称为“朝鲜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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