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反刍”怪圈：我与抠门婆婆斗智斗勇

木禾子

有一个抠门的婆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因为抠门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又是什么体验？女白领路小雪就遇见了这样的婆婆，且看她如何与抠门婆婆斗智斗勇……

家有抠门婆婆，鸡飞狗跳无宁日

“这哪里有菜场的影子？人家说菜场的猪肉要比超市便宜10块多，我还不是想为你们省点钱？”

2020年12月的一个周末，张旭带着妻子路小雪、母亲陈琴和年幼的宝宝一起，去陕西省西安市永兴坊玩。回家路过一个菜市场，陈琴突然要去买菜，因为在左转道，张旭就直接开过去了。但禁不住母亲一路念叨，张旭重新定位了一家农贸市场，显示就是眼前这个地儿。可能地图没更新，农贸市场早已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医院。

张旭垂头丧气地继续往前开着车，路小雪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妈，咱买的量少，省不了几个钱，赶紧回家吧，张旭开了一路累了。”婆婆陈琴却说：“刚菜场就在旁边，你们却不让我下去买，你们都是大户人家，以后你们去超市买高价菜吧，我再也不买菜了。”

“大户人家”几个字是婆婆的口头禅，就像紧箍咒一样，路小雪条件反射地脑壳疼：“你真能说，刚才车在左转道，说靠右就能靠右，想停就能停吗？再说，违停罚款的钱够你买多少猪肉了，你买菜省的钱都不够油费！”在她的絮叨声中，车撞到什么东西了。张旭一个急刹车，路小雪整个人从副驾驶室向前栽去，心脏也跟着突突直跳。

2015年，23岁的路小雪大学毕业后，认识了一起工作的张旭。他是江苏人，她是陕西人。从恋爱到结婚，他们感情一直很好。直到2019年3月，婆婆来照顾孕晚期的路小雪时，矛盾开始突显。

婆婆不擅长做饭，路小雪实在吃不下去，偷偷跟张旭抱怨，张旭下班给她带了一份外卖。看着桌子上的外卖，婆婆阴阳怪气地说：“你们现在是大户人家的生活了，自己家里做的饭菜不吃，非要吃外面的，你们嘴刁得很。”婆婆这么说，路小雪尴尬不已。

月子里，小雪请了月嫂。月嫂担心宝宝红屁股，隔两小时就要换一次尿不湿，婆婆在旁边嘀咕：“尿布换这么勤，一个月得花多少钱，用别人家的真是不心疼。”

家里充满了火药味，折腾来折腾去，月嫂被换了两个。

那次去张旭姑姑家玩，宝宝拉屎了，小雪准备伸手扯第二页纸时，婆婆在旁边惊呼：“一页纸就够了！”小雪尴尬得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表姐直接抽出纸，开着玩笑：“洗个屁股一页纸哪够！屁股擦不干净，容易红屁股。”后来表姐背地里问小雪：“你婆婆是不是特别抠门？你别理她，她一直都是这样。”小雪才第一次意识到，婆婆不是节省，是抠门。

对于婆婆的抠门，小雪和张旭为了家庭和睦，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最终还没挨過月子，小雪第一次跟她爆发了争执。她嫌洗衣机费电，衣服手洗。月子里，小雪睡眠严重不足，有一天小雪和宝宝在午休，突然听到客厅有人在吵架。原来是楼下邻居，指责他们家挂在窗外的衣服一直在滴水，晒的被子全部被淋湿了。婆婆不甘示弱，两个人就在客厅吵了起来。张旭安抚邻居说：“我老婆在坐月子，滴水的事我来处理，你别吵了。”转头，他又对婆婆说：“妈，回头衣服收进来用洗衣机甩干。”可邻居不依不饶，和婆婆两人互不退让，越吵越凶，吓得宝宝哇哇大哭。小雪用尽全力把那个邻居推了出去，关上门转身大声斥责了婆婆：“吵什么吵，烦死了。”

滴水的事闹了整整5个月，后来终于在物业的协调下解决了。洗衣机省不了电费，婆婆又把目标对准了冰箱。宝宝冰箱东西少，只要一得空，她就拔电源，结果有一次放吃食的时候又忘了插线。

2020年3月的一天，小雪和往常一样下班时，正好看到婆婆给宝宝喂和着肉泥的米粉，宝宝吃了几口就用舌头往外顶，她嫌扔掉浪费让小雪吃。小雪一口下去，差点吐了出来。“这肉泥都臭成啥了，您喂宝宝之前都不尝尝吗？您自己吃吃看。”婆婆躲得远远的，一脸无辜地说：“这瓶昨晚才开的，放冰箱了呀，怎么会坏？”打开冰箱，一股热流扑面而来，3月份的气温已经很高了，肉泥在冰箱放了一夜早都发臭了。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拔了电源忘了插。一想到上次宝宝肠道感染上医院，又是打针又是抽血，医生当时就说是吃东西不注意卫生造成的，再看看宝宝今天吃臭掉的肉泥，小雪就心疼得泪流不止。

当天，路小雪在家庭群里发了千字长文，控诉婆婆的省电行为。后来，公公打电话骂了婆婆一顿，虽说这种事后来再也没发生过，但也着实伤了婆婆。

找准抠门根源：心病还得心来治

这次，为了省个买菜钱，小雪和婆婆吵架分了张旭的心，导致他左转掉头时撞了迎面而来的奔驰。交警定责给他们。一听预估报修价1，5万元，婆婆又跳脚了，说是奔驰迎面过来撞的他们，对方也要赔钱。

小雪和张旭在一起五年，她很少见张旭发脾气，他这次真的是被逼急了，对母亲说：“您能不能别找事了？”哪知婆婆生气地说：“对方也有责任，凭什么要你出钱，我替你说话还有错了？孩子你们自己带吧，我捡破烂能养活我自己，我不碍你们的眼了。”说着，婆婆竟然真的去拉车门，幸亏张旭反应快，锁住了车门。“妈，我有时候真怀疑张旭是不是您亲生的，您为什么总要这么折磨他？”小雪忍不住劝道。

婆婆已经不是第一次用离家出走来威胁儿子儿媳了。上次要出走，害得张旭一上午没上班在家看着她，而小雪和张旭又很吃这一套。

离家出走就像小雪家里的一颗不定时炸弹，她和张旭不知道哪件事不顺婆婆的意，这个炸弹随时就会爆炸。这次车祸，小雪和张旭着实吓坏了，幸亏是撞到车了，要是撞到人后果不堪设想。但是从婆婆的态度来看，她依然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甚至为了省钱还想着推卸责任。和婆婆相处，没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但就是这些鸡零狗碎特别消耗人的精气神。小雪何尝不想辞职自己带娃，但她这种技术型工作，脱离职场几年，再重返就没那么容易了。

小雪每个月定期都会给婆婆转生活费，常用的网上支付绑的都是张旭的亲密付，她真不知道婆婆对钱为什么这么偏执。张旭30多岁的人了，想吃烤红薯还要问婆婆，婆婆当然是不答应了，理由很简单：“一斤烤红薯8块钱，都能买8斤生红薯了，浪费那钱干啥？”张旭就像个小孩，不吃浑身难受，最终还是买了个烤红薯。他忽略了婆婆的战斗力，婆婆说叨了整个晚餐时间。那顿晚餐大家不欢而散，红薯的半点甜味没吃出来，反倒吃出一肚子罪恶感。婆婆始终无法理解吃红薯给张旭内心带来的那份满足感。

第一次给婆婆过生日时，生日蛋糕拿回家的那一刻，一句“大户人家才过生日”就像一盆冷水浇在小雪的头上。婆婆更无法理解过生日的仪式感，以及儿媳为感谢她照顾宝宝的这份孝心。

“大户人家”几个字完全成了全家的紧箍咒，小雪隐约觉得，婆婆患了某种心理疾病。心理问题需要追根溯源，而且还不一定有解，但小雪还是试着了解婆婆的过去。

小雪想了个办法，说有人收集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让婆婆写回忆日记，一篇5到10块不等。两天过去了，婆婆一个字没写。她说没写过日记，不会写。然后小雪又想法子，从一件小事开始，她给了婆婆第一个话题——跟公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话题直击婆婆要害，她把憋在心底几十年、张旭都不知道的往事，一股脑给儿媳倒了出来。原来，婆婆17岁那年进厂做女工，和张旭奶奶在一个厂子，数她年纪最小未婚，奶奶就把自己儿子介绍给了她。后来嫁到公公家，因为结婚家里借了不少外债，婆婆头几年的工资全都拿来还了债。继而又因为婆婆的大姑姐离婚，常住奶奶家，吃穿用度都是奶奶在补贴。加上当时公公有赌博恶习，挣的钱一分不给，导致家庭矛盾不断，她很想离婚一走了之。但是，她一个人又无力抚养张旭，一忍就是几十年。因为缺钱没有安全感，省钱的念头便深深地烙在她心里。

但过去的已经发生了，再不积极乐观向前看，余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走出“反刍”怪圈：抄书挣钱打开婆婆心结

路小雪一直在寻找着，看有无药方可解，直到她无意中在书上看到，心理学上有个消极的思维方式叫做“反刍”，意思是说，有些人总喜欢把过去痛苦的事情，反复地拿出来分析。长此以往的结果就是，那些痛苦的回忆被一次次放大，根深蒂固地印在人的脑海里。要想打开婆婆的心结，一方面得从公公入手，另一方面得让婆婆从反刍怪圈中走出来。

这时，小雪刚好在写《亲子关系重建》这本书的书评，里面讲到，安全感应该是向内探寻，而不是向外寻找，更不是金钱所能代替的。她让婆婆照抄，希望婆婆在抄书的过程中，能慢慢发现自己的问题所在，能够自我救赎。小雪骗婆婆说：“我在写书评，但需要把书抄一遍，我没空抄，你抄好了给我，一页5块钱，有任何感悟也可以记在书上，方便我写书评的时候用。”张旭这边则耐着性子，把母亲的问题、母亲和父亲的恩怨，全都给父亲细细地分析了一遍。

这是一场艰难的改造计划，公公似乎听进去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行动。婆婆本来就不支持儿媳周末坐在电脑前写作，更何况小雪买书也是她很反感的一个花钱行为，所以抄书的事，迟迟未见动静。

公公这边，小雪使出了杀手锏，她让张旭转达：“妈的问题您也知道了，主要还是你们长辈之间的矛盾。要是您不配合解决，就让妈回去，我们宁愿自己带娃，也受不了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了。”

其实公公心里明白，婆婆内心深处把年轻时受的所有苦，归咎于和他结了婚。而这么多年，他一直牢牢把控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婆婆完全没有一点来自财产的安全感。考量再三，公公终于愿意把房租收入交到婆婆手里，虽然不及工资高，但对公婆关系而言是质的飞跃。毕竟，这是他们结婚30多年来，婆婆第一次掌控公公的财产。

攻克了公公这座大山，接下来是婆婆。小雪赚到了第一笔稿费后，马上请张旭和她吃饭，她才相信小雪真的靠写作能挣到钱。而且小雪告诉她，写书评的书都是出版社免费寄送的，不需要她花一分钱。婆婆终于动笔了，一口气抄了7页。小雪专门去商店破了一张毛爷爷，拿了崭新的35块钱给她。

2020年年底时，张旭工作调动，婆婆跟着路小雪一家一起来西安照顾宝宝，2021年春节因为疫情，没法回江苏过年。大年三十晚上，公公给宝宝发了八千的红包，张旭脑袋灵光，立马退了三千，让公公发给婆婆。婆婆收到红包后，编辑了一条感谢的微信，犹疑半天发不出去，张旭帮忙点了发送。

后来的好几次夜里，小雪从门缝看见婆婆趴在床边抄书。全书200页，小雪写书评才赚300块，给婆婆付了1000块抄书费。小雪收笔记本的时候，意外发现一篇日记——奶油草莓80块5斤，这是农民伯伯流汗的成果，也是他们的骄傲，这是很大规模的团购（说明她买草莓了）。她竟然没说：“80块5斤，这么贵！”

不知道是公公给的房租起作用了，还是婆婆凭借自己的努力赚到抄书费了。又或者她从心理学中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总之桌子上的草莓，说明婆婆终于舍得花钱了。更好的消息是，全家已经太平了三个月，婆婆也没有因为省钱的事，再闹离家出走了。

就在小雪得意忘形，以为改造婆婆指日可待时，婆婆迎面又给小雪泼了一盆冷水。宝宝跑到卫生间玩水，个头刚好能够着水龙头的开关。说時迟，那时快，眼看花洒的水要出来了，小雪一把拎起宝宝，甚至来不及关开关。婆婆迎面走来，小雪以为她要抱宝宝。她径直从小雪身边走过，说：“水龙头关上了，没浪费多少水。”小雪和张旭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妈，您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您孙子有没有淋到水吗？”伴随着一阵试图掩饰尴尬的大笑，婆婆胡乱地在宝宝头上摸了摸说：“头发没湿，干的。”

人嘛，总是本性难移，认知根深蒂固。生活这部戏长着呢，有了前车之鉴，且看小雪继续和婆婆斗智斗勇，且斗且乐吧。

[编后]有人说，婆媳是天敌，婆媳矛盾是世界性难题之一。婆婆流泪控诉儿媳或者儿媳愤然吐槽婆婆的故事屡见不鲜。

然而，本文中的儿媳，却利用智慧巧妙地与抠门婆婆周旋，成功地治愈了婆婆的心病，让家庭变得更和谐幸福。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