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指舞唤醒爱：生命从此春风沉醉

小白 暖心

绝症，失忆，父亡……经历一系列打击的陈娟娟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自创了一种手指舞，买了十七音拇指琴，带她扛住灾难的侵袭，连“死神”也为之却步。在妈妈的手指舞中，她迎来了爱情，并冒着生命危险做了妈妈……

遭遇不幸：妈妈自创手指舞穿越时空

在湖北省襄阳市内燃机厂轴承车间仓库里，一束夕阳从窗外投射进来，照在陈娟娟清瘦的身上，她举起十根纤细的手指，在夕阳的映照下，艰难地跳起妈妈为她自创的手指舞……

陈娟娟，1990年出生于襄阳，是独生女，爸爸陈田丰毕业于上海大学，是襄阳内燃机厂的工程师。妈妈韩凤梅是厂里后勤部门职工。陈娟娟小升初时，以英语奥赛和数学奥赛满分第一名的成绩，被重点中学校长钦点入学。2003年上初二，陈娟娟取得全国英语奥赛三等奖，登上了襄阳电视台。

初中三年级的一天上午，陈娟娟正在上课，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后送到医院被错诊患了“美尼尔氏综合征”。她被迫休学一年，开始治疗，身体却越来越坏。她经常头痛，双腿和双臂无力。

爸妈不敢把陈娟娟一个人留在家里，上班带着她。为了锻炼她双臂和手指的灵活性，妈妈自创了一种手指舞，让她在爸爸车间的仓库里练习。借助窗户透射进来的阳光，陈娟娟努力举起纤细的十指在空中舞动，变幻成各种小鸟、小狗、小鹿的动物形象。工人们对这个会跳手指舞的少女充满了怜爱。

一天，韩凤梅找来一本杂志，里面记录了一种叫做白颊黑雁的鸟。韩凤梅把杂志摊开放在女儿手里，伸出双手组成一只生命舞动的雀之灵。这只空灵温婉的鸟儿挥动着双翅，缓缓飞到陈娟娟面前。韩凤梅看着自己的手指舞，盯着女儿的眼睛说：“幼小的鸟儿出壳以后不久，鸟妈妈就会飞离鸟巢，强迫幼鸟们从悬崖上跳下去。”陈娟娟看着妈妈的手。妈妈的手指组成鸟儿挣扎状，然后掉落。陈娟娟伸手摸妈妈的手，似乎想看看鸟儿受伤了没有。韩凤梅说：“幼鸟落地时全身痛极了，就像你生病一样痛。可它们要忍痛学会飞起来。”她抓住女儿的双手，把它们举起、靠拢，变成鸟的模样，韩凤梅说：“幼小的鸟儿为了生存，都能承受考验，你也一定不要放弃。”陈娟娟努力抬起双手，又无力落下。

一天，陈娟娟因为头痛难忍再次失去意识，襄阳市人民医院医生确诊她患的是左大脑胶质瘤。误诊了一年，现在肿瘤已经很大，必须立即手术。

手术并不成功。医生告诉陈娟娟的父母，肿瘤浸润了她正常的脑组织，为了保证她的基本身体功能，不能把患病处的脑组织都切除。她才16岁，为保全她的生育能力，不能化疗，但病情可能恶化。

此时，患有肝病的陈田丰因内脏出血和食道血管破裂住在医院肝内科。韩凤梅奔波在脑外科和肝内科病房之间。病情略有好转的陈田丰为了救女儿，坚持出了院，让妻子带女儿去大医院治疗。术后的陈娟娟意识不太清醒，各种并发症和后遗症如影随形。韩凤梅带女儿奔赴湖北武汉和河南郑州等地的各大医院就医，仍无结果。回到襄阳，陈娟娟只能在家服用各种抗肿瘤药物进行后续治疗。

陈田丰由于几个月没人照顾，生命如风中的烛火。一天傍晚，在打了止痛针后，他把妻子叫到床头，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可能要走了，女儿还小，你要让她活下去！”韩凤梅崩溃大哭：“我们一家三口，一个不能少！”陈田丰吃力地伸手擦去妻子脸上的泪痕，说：“你要让娟娟知道，爸爸妈妈永远爱她……”韩凤梅连连点头：“我会的！”

白天，韩凤梅要去厂里上班，中午放弃午休，赶回家给丈夫和女儿喂药、喂饭。晚上给丈夫洗漱完毕后，再照顾女儿入睡。

陈娟娟发现自己术后失忆，很多人和事都变成了浆糊，开颅手术还导致她出现幻视、幻听、幻嗅觉，双臂和双腿瘫软无力。她经常哭着对妈妈说：“我活不下去了。”韩凤梅总是安慰女儿：“娟娟，你的命是你爸拿命换来的，你要坚持下去！”韩凤梅按照丈夫的嘱托，经常变着花样带着女儿跳手指舞。娟娟的胳膊抬不起来，韩凤梅就从最简单的“比心、点赞”动作教起。母女俩一边跳手指舞，一边回忆以前一家人的幸福生活。陈娟娟失去的记忆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往日幸福温暖的岁月。

爱在苏醒：受伤的小鸟焕发生机

陈娟娟手术结束不到半年，陈田丰不幸去世。那天天气寒冷，雪花漫天，正是大年三十的前夜。

武汉老家的奶奶，带着陈娟娟的叔叔伯伯们过来接陈田丰的骨灰，用难听的话辱骂韩凤梅，怪她没有照顾好丈夫和女儿。奶奶哭着对当时病重的陈娟娟说：“你妈不是好老婆，也不是好妈妈，如果你妈能尽点心，你爸不会死，你也不会病。”

陈娟娟术后意识不清，缺乏判断力，她听信了奶奶的话，时常瞪着妈妈说：“我没摊到好妈妈。”

听着女儿的话，韩凤梅伤心极了，抱着她痛哭：“娟娟，妈妈只有你了，妈妈其实很爱你和爸爸。”

陈娟娟仍然认为是妈妈害死了爸爸，并且没有照顾好她。她开始抗拒妈妈教她的手指舞。

一次，韩凤梅握起女儿的手，试图用飞舞的白颊黑雁，唤起她对父母亲情的温暖回忆。陈娟娟推开妈妈的手说：“什么白颊黑雁？小鸟是被爸妈骗着跳下悬崖摔死了！我也是这样被你推下悬崖的！”

韩凤梅端来一碗药，陈娟娟打碎她手中的药碗。韩凤梅痛哭起来，陈娟娟却狠心地扭过頭去。

这些年，陈娟娟的姨妈和舅舅见证了韩凤梅的辛酸，他们看到这一幕很心痛，对陈娟娟说：“你奶奶说的是气话，你要相信妈妈。”

奶奶将爸爸的骨灰带回武汉后，就不再跟陈娟娟有任何联系。陈娟娟慢慢意识到，这世上在乎自己的人只有妈妈，自己对妈妈的伤害太深了！

当韩凤梅对女儿比划出白颊黑雁飞翔的手指舞时，陈娟娟含泪说：“妈妈我错了，白颊黑雁是为了幼鸟活下去才逼孩子跳崖的。我的命是您救的。”韩凤梅哽咽着抱住女儿：“娟，活着就有希望。”

由于长期的劳累和精神压力，韩凤梅的身体很差，她提前下岗了。陈娟娟已经17岁了。韩凤梅日复一日带她做康复锻炼，一点点地唤醒她的记忆。一天，陈娟娟问妈妈：“妈妈，我还能好起来吗？”韩凤梅安慰女儿：“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就像一只跳下悬崖的小雁，不久你就能学会飞翔了！”听着妈妈的话，陈娟娟眼里燃起希望的光芒。她艰难地举起双手，小小的白颊黑雁勇敢地起飞了。

从那天开始，陈娟娟每天强迫自己下床，忍着疼痛站一会儿，慢慢发展到站立并下蹲。几个月后，虽然全身还很痛，可她已经能够扶着墙自己走路了。

陈娟娟每个月需要服用大量的药物辅助治疗，需要很多钱。韩凤梅开始尝试做点小生意。刚开始她只能在街边摆地摊卖衣服，挣钱不多，支付了陈娟娟的医药费以后，就所剩无几。韩凤梅舍不得吃，做了一点好吃的都拿给女儿吃，等女儿吃饱了，韩凤梅才把女儿吃剩下的饭菜拿到厨房悄悄吃掉。

陈娟娟发现了妈妈的秘密。她走到妈妈身边说：“我18岁了，要去打工。”韩凤梅听后潸然泪下。

陈娟娟强迫自己拖着病痛的身体到处找工作，她做过小保姆，在街上发传单，做导购，拿着微薄的薪水。韩凤梅看到女儿这么努力，心疼又欣慰。

母女俩相依为命，互相取暖。每天吃完晚饭，陈娟娟跟妈妈在房里对着灯光表演手指舞。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双手举起，指尖交错摆动着。陈娟娟还说：“妈妈，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陈娟娟21岁那年，韩凤梅带着女儿去人民广场观看一场唱歌比赛。陈娟娟在台下徘徊，无意中摸到比赛评委张龙老师放在台下的一把电吉他。几位老师听了韩凤梅的介绍，对陈娟娟十分疼惜，为她减免了学费，教她演奏乐器，帮她训练受损的左脑。

陈娟娟虽然手指修长，但整体偏小，在弹奏古典吉他时，手指间距不够，无法完成古典吉他的左手大横按和右手轮指。韩凤梅就拉着女儿的手指，帮她锻炼。经过半个月炼狱般的手指舞锻炼，陈娟娟左手和右手手指间距都能轻松拉开超过90度。

陈娟娟通过努力，不仅考取了古典吉他演奏十级的证书，智力、记忆力和语言能力也慢慢恢复。

冒死生女：生命从此春风沉醉

2014年，襄阳电视台为24岁的陈娟娟录制了一期节目《花季少女，生命如歌》。节目播出后感动了很多人，华中师范大学招生办一位老师联系陈娟娟，帮她报了华师会计学专业自考。深圳科技产业园襄阳分部董事长钦点她进公司从事财务工作。

陈娟娟通过这些年的器乐演奏和手指舞练习，恢复了大部分智力和记忆力，能够胜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并一步步从往来账会计，变成总账会计，又变成财务主管，受到公司领导的重视。其间，流行物美价廉的十七音拇指琴，韩凤梅买了一个送给女儿。拇指琴需用双手大拇指点按金属片来弹奏音乐，弹出的乐声空灵悠远，跟灵动的手指舞十分相配。

一天晚上，陈娟娟拿起拇指琴，给妈妈弹奏《一辈子的孤单》，韩凤梅配合着手指舞，轻唱：“我想我会一直孤单……”她忽然停下手指的舞蹈，心疼地对女儿说：“娟，医生跟我说过你不适合结婚生孩子，会有生命危险。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陈娟娟握住了妈妈的手，笑着说：“妈妈，你和爸爸让我不做化疗，不就是对未来怀有一线希望吗？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娟娟从19岁开始就进入百度重症贴吧担任吧主，经常在网上陪全国病友一起玩耍，互相鼓励。

王军是百度贴吧的常客，他对陈娟娟的器乐演奏和手指舞很感兴趣。他们经常联系，王军给了陈娟娟很多鼓励，还跟她学习手指舞，很快成了好友。

2018年春天，陈娟娟病倒，身体里查出一处肿瘤，同时蛋白尿和血尿都是三个加号，再次住院。

王军得知陈娟娟住院的消息，第二天就从深圳坐火车赶到襄阳市人民医院。王军比陈娟娟小3岁，生活在单亲家庭。因父亲意外去世，王军比同龄人更懂事和早熟，高中毕业后就去深圳市华侨城工作。

襄阳是个安宁的小城，王军想留在襄阳，但襄阳工作机会没有深圳那么多，还有语言障碍加上水土不服，王军觉得想留在陈娟娟身边太难了。

陈娟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王军。她拉着王军的手一起比划出《燕子》的手指舞，手指舞变幻出的两只鸟儿飞翔着，盘旋着，互相依偎到一起。王军回想起这几年和陈娟娟在网上认识的点点滴滴，流着泪与她十指相扣。

为了留住王军，韩凤梅帮王军租房子，给他介绍工作。安顿妥当后，韩凤梅问王军：“你真的喜欢娟娟吗？”王军点点头：“我想娶娟娟，照顾她。”

2018年国庆节，韩凤梅为女儿和王军在襄阳举行了简朴的婚礼。这年，陈娟娟拿到华中师范大学会计学本科毕业证（自考），还考取中级会计师。

王军比陈娟娟小，在她面前却是大哥哥。有一次，他柔声对爱妻说：“有我照顾你，你会康复的。”陈娟娟甜甜地笑了：“你一定是老天派来疼我的。”

一天早上下起很大的雨，夫妻俩租住的房子附近道路上积了很深的水。陈娟娟赶着要去上班，王军微笑着蹲下去说：“你上来，我背你过去。”陈娟娟爬上丈夫宽厚温暖的背，王军起身背着妻子走进雨里。陈娟娟伏在丈夫的背上，用手指舞在他的背上比划着“我爱你”的手势，轻声说：“我俩备孕吧，我想给你生个孩子。”王军的脚步微微停顿。陈娟娟亲了一下他的耳朵，把他抱得更紧了。

不久，陈娟娟如愿怀孕，王军既紧张又欣喜。韩凤梅担心地对女儿说：“你打算要这个孩子吗？医生说有生命危险，万一生出的孩子不健康怎么办？”

陈娟娟坚决地说：“妈妈，我会给王军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我愿意賭上一把。”韩凤梅看着女儿眼中闪出温柔的光芒，说：“妈妈跟你们一起面对。”

陈娟娟依然坚持上班，没办法在家安心待产。下班后，她和王军会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跳几分钟手指舞，他们用指尖温柔的触感去告诉肚子里的孩子，这个世界有多美好，小朋友一定要勇敢长大！肚子里的小宝宝似乎感受到妈妈手指舞的动作，在肚子里伸伸小胳膊踢踢小腿。这让陈娟娟欣喜不已。

2019年3月1日，陈娟娟因为宝宝胎心监测没有通过而住院，医生说孩子很有可能缺氧。她每天接受各种检查，打针吃药，吸氧。终于迎来她做手术的那一天。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顺产，颅内压高有脑出血的风险。医生们安排她做剖腹产，生下一个宝贝千金。

女儿甜甜因为早产不足月，被抱进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陈娟娟也因为麻醉导致颅内压升高，无法呼吸，被送进ICU。经医生大力抢救，陈娟娟和孩子终于度过危险，医生都说是个奇迹！因为是早产儿，韩凤梅全力呵护幼小的外孙女，陪她做游戏、唱歌、跳手指舞。还不会说话的甜甜，先学会了表达祝福、谢意等简单的手指舞动作，还学会用肉嘟嘟的小手，比划出可爱的鸟儿和小狗。

2020年4月初，疫情后的武汉解封不久，陈娟娟和王军商量去深圳。陈娟娟通过远程面试，来到深圳科技产业园总部工作，成为一名中层管理者。王军随后也来到深圳广告公司，找了一份业务员的工作。

11月，陈娟娟和王军在深圳宝安区租了一套房子，韩凤梅和外孙女随后也来到深圳。2021年春节，一家四口在深圳就地度过了一个幸福的春节。

2021年五一假期，陈娟娟一家三口陪妈妈特意回到襄阳内燃机厂，当年的轴承车间变成了新的厂房。看着阳光透射进来，陈娟娟蹲下来，和妈妈玩起手指舞，笑着回忆往事，小甜甜开心得手舞足蹈。

陈娟娟深情地对韩凤梅说：“谢谢妈妈，是您教的手指舞，让我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只要活着一天，咱家的手指舞就不能停。”韩凤梅笑着对女儿说。

编辑/陈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