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劝离的儿子：母爱跟上你的节奏

游宁

在生活中，有多少夫妻明明过不下去了，可为了孩子，却没有选择离婚。然而，今天故事里的孩子，却给了另一种选择……

为了儿子，忍下千般苦滋味

2019年的一个秋夜，张莲在家等儿子。可十点半了，下晚自习的儿子还没有到家。联想到昨天期中考试，他回来时沉着脸，张莲更担心了。

43岁的张莲是陕西省咸阳市人，和丈夫刘胜结婚后，在广州打工。刘胜有技术傍身，很顺利地入职了一家公司，张莲则进了一家工厂做流水线女工。

2001年9月，儿子刘腾出生。为了生计，夫妻俩只能将儿子留给奶奶照顾。

张莲和儿子聚少离多，每每回乡过年，张莲想抱抱他，儿子却总是别扭着不愿靠近张莲。这让张莲几度心酸落泪。有一次，张莲跟婆婆争了两句，儿子小跑进来，手里拿着张莲刚给他买的玩具，却指着张莲说：“坏女人，奶奶说了，你是个坏女人！”张莲当场泪奔。

张莲明白这是因为自己没能陪伴儿子长大，可她以为儿子长大后自然就会懂。在这期间，刘胜辞了工作，开了一家饭店，但眼瞅着一连两年都没赚到钱。

2011年春节，张莲和老公一起回老家过年。那晚，张莲不小心在他的手机上，看到了他和别人撩骚的短信，直白露骨，不堪入目。张莲首次萌生了离婚的念头。她悄悄问儿子，假如爸妈离婚，他愿意跟谁？不想，儿子竟激动地说，谁也不跟，反正爹不疼娘不爱的，如果爸妈离婚，他就去跳楼！张莲吓得赶紧安抚儿子。

此后，张莲对刘胜的那些烂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胜对张莲的态度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恶劣，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但不管张莲闹得再难堪，她都不敢再生离婚的念头。只要一想到儿子的激烈态度，张莲就主动选择息事宁人。

好在儿子的成绩还不错，最令张莲欣慰的是，他的中考发挥得很稳定，顺利考进了县里最好的一中。而张莲的努力，也有了回报。车间主任见张莲如此拼命，开始让张莲做一些统计类的工作，后来又升了张莲做主管。

儿子初三那年的国庆节，张莲一个人回乡去看儿子。见到儿子，他竟气鼓鼓地质问张莲怎么不接电话，张莲的手机早已因没电关机了。他是在担心她吗？看着他黑瘦的小脸，张莲忍不住抱了他。谁知，他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任由张莲这么抱着。过了一会儿，儿子竟主动开口说：“妈妈，对不起。”他还说，每到年节，他最怕看到新闻里哪里的火车、大巴车又出了事故，担心那是不是妈妈乘坐的车……儿子的话，令张莲心疼、愧疚、后悔，她搂着儿子哭得不能自已。

2019年高考，儿子的成绩只能上三本。张莲拿出多年积蓄，想让儿子上个好点的大学，选个热门专业。老公不置可否，这几年他转着圈搞创业，老板派头端得挺足，却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张莲早已对他不抱指望。令张莲没想到的是，儿子却提出要复读。儿子跟张莲闲聊时，提到过同学的妈妈陪读时的语气十分羡慕。看他这次下的决心很大，张莲决定全力支持他。于是，张莲辞职，在他学校旁租房，给儿子陪读。

虽说回了县里，婆婆总喜欢唠唠叨叨，老公也时常不令人省心。但这么多年，张莲早已总结出来一个规律：人真的忙起来，根本没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人太闲的时候，才会把鸡毛蒜皮都当回事。

工作才是转移注意力和治愈一切最好的良药。空闲的时候，张莲就打点零工，像发发传单之类的。工资不多，权当散心。

谁知，那天下午，烈日当头。张莲拿着一沓传单，正在商业街上挨着门店分发时，突然撞见了刘胜带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刚从金店里出来。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笑着。这个男人，不给孩子出学费、补习費、生活费，讨情人欢心却如此舍得花钱。张莲想离婚，可儿子还在备战高考。自从复读后，儿子的学习一直很自觉，也很刻苦，没令张莲操过心。她可不能让儿子的努力，因为这对狗男女和自己一时冲动而功亏一篑。

陪读生活，费心隐瞒丈夫婚外情

张莲回家后，坐在床上，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老公：“刘腾上学不用你操心，也不用你花一分钱。你爱混，别在这里混，不要让孩子看见。这是最后一年了，你没尽过父亲的责任，也别做仇人。”虽说早就知道老公出轨的事，但如此直面刺激，还是头一次，她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了出来。

自从知道老公的不良行径，张莲想过不下一万种办法去对付他和他的情人，也收集了不少有关老公出轨的证据，可是一想到儿子，就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做不了。说到儿子，前一阵子他的状态似乎就有点不大对劲了。张莲仔细想来，大概是从儿子期中考试之前开始。今晚，他竟然迟迟不归。

张莲决定去他的学校看看。然而，当她到学校后，走读的学生都已经回去了，学校的大门已经锁上了。门岗的老大爷好心地建议张莲去网吧找找看。最后，张莲终于在一家叫新天地的网吧里找到了刘腾。刘腾打游戏打得正激烈，操纵着游戏人物亮出各种炫目的特技，张莲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看见是张莲，他不情愿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撇了下嘴，垂着头跟着张莲出了网吧。

悲痛、质疑、愤怒，这些情绪把张莲的脑子搅得一团混乱。忍了又忍，她最后说了句：“回家吧。以后出来要提前告诉我。你马上就要高考了，网吧就不要再去了。”儿子沉默着。回到出租屋，他看了看张莲欲言又止，张莲以为他仍在为期中考试的成绩而烦恼，便安慰了他两句，就匆忙进了厨房，摆出早已准备好的夜宵。他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就关上了房门。

看见他房间里的灯亮起又暗下，张莲开始收拾剩下的晚饭。累了一天了，张莲却一点也睡不着，担心儿子接下来还会不会做出什么叛逆的事，又担心儿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其他烦心事。

张莲也在这次儿子去网吧的小插曲之后，专门去找了他的班主任。班主任说，他的成绩还算稳定，就是情绪稍微有点波动。对于复读的孩子来说，还算正常。张莲一边欣慰，一边心疼。

刘腾的课业越来越紧，张莲不再接外面的零工，专心照顾儿子。自从上次张莲把他从网吧带回来后，张莲和儿子做了约定，高考之前，他不会再去网吧，如果想要放松心情，要提前告诉她。

儿子还是每天做题到凌晨，却越来越沉默。张莲感觉母子之间的那道墙又竖了起来。

复读第一学期结束了，学校放寒假，张莲带着儿子回了老家。老公也回来过年了。尽管张莲十分厌恶他，可是在儿子面前，张莲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婆婆喜欢打牌，每天都招呼她的牌友们在家里打麻将，还指使张莲给她的牌友们做饭。老公也隔三差五呼朋引伴来家里喝酒。

正月初六那天中午，老公喝多了发酒疯，突然打了张莲一耳光，儿子反应过来后，一把拽住了他爸。张莲一怒之下，踹了老公一脚后，夺门而出。

晚上，等张莲回家后，一进门就看见婆婆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质问她：“是不是你在腾腾面前乱嚼舌根？你要没说什么坏话，那腾腾怎么会跟他爸吵架？还摔手机跑了出去。”儿子发现了什么吗？张莲不敢细想，赶紧嘱咐婆婆：“要不想您孙子考砸，你最好什么都别说！您要是瞎说毁了我儿子，我跟您儿子上法庭！”婆婆不做声了，张莲又忍不住说道：“再说了，您儿子手机里的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要不是我苦心瞒着，您儿子做的那些好事都不知道会传到哪里去了！”说完，张莲赶紧跑出去找儿子。

在儿子的同学家，张莲找到了他。儿子见张莲来找，并未问起张莲任何有关跟爸爸和奶奶吵架的事。

张莲几次想问，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所幸儿子很快就开学了，张莲陪着他回到县城的出租屋。

忙碌的学习任务占据刘腾的所有精力，张莲则把更多的心思用在儿子的生活饮食上，张莲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临近考试，儿子越来越刻苦，班主任说，只要他继续努力，考一个好二本是绝对没问题。2020年高考完的那个下午，刘腾出考场时，脸上是看得见的喜悦。他开心地向张莲招手，张莲抱住了他。

苦尽甘来，母爱跟上儿子的节奏

高考成绩出来了，刘腾填报了一所省外的高校，是个不错的二本。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张莲带着儿子出来吃烧烤庆祝。张莲破例点了几瓶啤酒，菜还没上齐，儿子就开了一瓶酒，斟满两杯，一杯递给张莲，一杯自己饮下，说：“妈，您去和爸爸离婚吧。他配不上您！”张莲惊呆了。儿子接着说：“我知道爸是个混蛋，你是为了我才不离婚。现在我要上大学了，你没必要再忍下去了。”张莲眼里含着泪花，摸了摸他的头。他还说，他小时候不理她的原因是不想跟妈妈才亲热几天，然后再眼巴巴地瞧着妈妈离开。每次知道妈妈要回来，他都早早地在村口巴望着。

儿子还说，那次去上网就是因为晚饭时，他看到张莲眼睛红红的，趁她不注意偷偷翻了手机，发现了张莲警告他爸爸的信息。再联想之前的那些事，这才发现爸爸的嘴脸和一向疼他爱他的奶奶耍的小心机。得知真相后，他十分痛苦，不知该怎么面对，才跑去网吧玩游戏逃避。

后来，他想通了，明白了妈妈的良苦用心，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也选择隐瞒，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寒假期间，他偷看了爸爸的手机，更加确定爸爸出轨的事实。所以，他刻苦学习，用好成绩来回报张莲的付出。“过年时我查过爸爸的手机，还截图留了证据，到时候您可以把他直接告上法庭。妈，您放心，和他离了婚，我大学四年很快的，毕业了我养您。”张莲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哭又笑。原来儿子都知道，原来他都理解。后来，张莲找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们家有人在做律师，连同张莲这些年给家里寄的汇款清单和刘腾的截图，统统寄给了她。这一次，儿子坚定地选择了握紧张莲的手。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刘胜同意得很干脆。在儿子上大学之前，他们就办好了离婚手续。得知这个消息后，婆婆又是一顿哭天抢地，最后還是刘腾劝住了她，答应会经常回来看她。

刘腾的学校在省外，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张莲又找了一份工作。接下来的人生，是触得到的幸福。

2021年3月，张莲陪儿子回了趟老家看望奶奶。刘腾爱吃奶奶做的野菜疙瘩，张莲和他拿着小铲子去挖野菜。野菜藏在麦苗里，需要蹲在麦地里仔细找。挖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看看远方的风景。麦苗不怕踩，人越踩它长得越好。绿色的生机在这片大地蔓延着，不知名的野花也开了，总有几只大胆的鸟喜欢跑到人的面前蹦跳。

儿子在张莲身旁坐下，轻声说：“妈，对不起，这些年辛苦您了。”“不辛苦，你现在很好，我很幸福。”张莲笑着说。张莲又想起以前那个坐在村口的小男孩，眼巴巴地瞧着来往的汽车。他总是偷看下车的人，当他真的看见某个身影时，却会远远地跑开。大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等着。现在他不会跑开，他朝张莲张开了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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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