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的经济效应比较
2021-06-30姜鸿刘玥
姜鸿 刘玥
摘 要 本文运用灰色预测DGM模型和RAS方法将世界投入产出表从2014年更新为2019年,并加入与第三国相关的自变量,建立有关最终产品出口的计量回归模型。通过设定3种情景,测算和比较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的经济效应。结果发现,虽然疫情爆发前后中国的总体经济损失均比美国大,但疫情爆发后中国受到的伤害相较疫情爆发前变化幅度更小,美国部分行业如汽车、挂车和半挂车制造业等遭受的打击始终比中国严重。在其他经济体中,中国台湾、韩国等的损失程度最大,全球经济总体受到负面冲击。面对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以及中美贸易摩擦可能的变化,本文提出了保护受损行业、联合其他各经济体、扩大内需等应对策略。
关键词 新冠肺炎疫情 中美贸易摩擦 世界投入产出模型
一、引言
在特朗普执政时期,美方始终奉行“美国优先”政策,贸易保护主义加剧,中美贸易形势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威胁。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围内蔓延,世界经济遭受到自二战以来最严重的危机,而美国作为累计新冠确诊病例数量最多的国家,在此次疫情中损失惨重。2021年初拜登政府上台后一直将重心放在国内疫情的防控上,对于中美关系问题,他认为中国是美国“最严峻的竞争对手”,但也会在契合美国利益的情况下同中国合作,并决定重新评估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中美经贸关系看似进入了缓和阶段,然而此前特朗普时期激烈的贸易冲突绝非偶然,中美贸易摩擦并不会因为新政府的换届而消失。当前,中国在经济上已基本摆脱了国内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不利影响,成为2020年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美国却仍深陷疫情困局中,经济复苏缓慢。为了维持全球霸主地位,美国可能会采取新的贸易制裁手段来阻碍中国的发展。2021年2月18日,美国新任财政部长耶伦表示将暂时保留美国前任政府对华的关税政策,并会在全面审视后做出进一步的选择。而学界也普遍认为中美贸易摩擦将呈常态化与持久化趋势,因此,未来中美贸易仍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余洁等,2021)。针对美国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可能挑起的新一轮中美贸易摩擦,我国应提前做好应对准备,减少美国贸易霸凌行为带来的经济冲击。
如果发生新一轮贸易冲突,中美两国各行业的损失程度分别是多少?与之前的中美贸易摩擦相比有差别吗?中国能够承受吗?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对全球各经济体GDP的影响分别是多少?这些问题都有待科学研究。鉴于此,本文设置了3种情景来比较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可能带来的经济影响,并为我国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建议。
二、文献综述
围绕中美贸易摩擦产生的经济效应,国内外已有大量的实证分析。研究方法主要分为3类。
第一类为一般均衡模型。Rosyadi & Widodo(2018)利用GTAP模型测算美国对华加征关税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发现中美两国之间的贸易量会下降,GDP可能将分别减少4.1%和0.92%,而对第三方贸易伙伴的出口会因此增多。同样,Dixon(2017)基于GTAP 9.0数据模拟美国对中国加征45%关税可能出现的几种情况,发现当中国采取同等的关税报复时,中国的GDP将下降超过2%,美国的GDP下降接近1%。Itakura(2020)将关税、投资、生产率各因素全部引入CGE模型,结果显示贸易战升级会使中国和美国的GDP最终分别下降1.41%和1.35%。此外,崔连标等(2018)通过多区域CGE模型分析发现,加征关税对中美双方的GDP和居民福利等均产生不利影响,但相对而言对中国的冲击更大。李春顶等(2018)通过构建大型一般均衡数值模型,评估中国应对贸易摩擦的政策效果,指出中美贸易摩擦不利于两国经济的发展,中国的贸易反制措施在打击美国的同时也会加深对自身经济的损害。
第二类为计量回归模型。苏振东、严敏(2011)以橡胶和纸制品为例,利用双重差分法研究美国反倾销、反补贴措施对中国出口贸易的影响,发现美国采取的“双反”政策在导致中国出口减少的同时,也会威胁到美国消费者的利益。沈国兵(2011)运用固定效应模型比较美国对中国采取单一起诉和多重起诉两种不同的反倾销方式,对中美两国产生贸易效应的差异。结果显示相比单一起诉,美国的多重起诉征税会对中国向美国的出口产生更大的贸易调查负效应和贸易破坏效应。谢建国、黄秋月(2014)基于1990—2011年中国受美国反倾销影响产品的有关数据,测算中国出口的受损程度,结论是反倾销会抑制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但这种抑制作用只具有短期特征。冯晓玲、李斯琦(2019)采用OLS回归研究美国对中国钢铁产品反倾销的经济影响,结果表明中国出口美国的钢铁数量会减少,同时出口贸易将向发展中国家转移。
第三类为投入产出模型。张志明、杜明威(2018)基于2008—2011年国家间投入产出表测算发现,中美双方实施相同规模的贸易制裁,美国出口贸易利益的损失比中国的损失更多,而中美贸易摩擦对全球贸易具有较强的消极影响。倪红福等(2018)根据2014年世界投入产出表,并利用关税税率,构建投入产出价格效应模型,结果发现中美两国相互加征關税会导致美国居民福利受到的打击总体上大于中国。齐鹰飞等(2019)建立跨国投入产出网络模型,研究中美贸易摩擦关税冲击的传导作用,结论是中国的福利损失多于美国,但美国的就业下降程度高于中国。此外,李鑫茹等(2018)运用2015年非竞争性投入产出表,分析中国实行不同的反制举措对美国经济与就业的影响程度,认为中国对美国的贸易反制应有侧重地针对相关的产品及行业,不宜全面展开。
投入产出模型的核心是对投入产出表的运用,一种是利用过去发布的投入产出表,假设过去与当前投入产出数量关系一致;另一种则是对过去的投入产出表进行推算,得到更新的投入产出表。目前投入产出表的更新方法主要包括调查更新法与数学更新法两种,调查更新法主要通过实际调查和专家访谈等手段获取投入产出数据,其优点是得到的数据较为真实,缺点是成本高、工作量大(杨传明,2018)。因此,数学更新法逐步成为主流,而其中RAS方法相对更为常用。RAS法又名双边比例方法,是英国著名经济学家Richard Stone于1962年提出的,在实际应用中不断得到发展。李新运等(2014)为了系统地测算我国各行业的碳排放量,基于2007年中国投入产出表,利用RAS法编制了2010年投入产出表。王琪延、徐玲(2014)根据2007年北京市投入产出表,运用RAS法推算出了2010年北京市投入产出表,从而对北京旅游业与会展业的关联度进行了更为有效的分析。张欣钰等(2019)借助RAS法对2012年东北地区的投入产出表进行更新,获得2015年投入产出表的有关数据,据此研究在环境、经济、就业多种压力下东北三省制造业产业结构的调整方案。
综合来看,有关中美贸易摩擦的成果丰富,为本文的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础,但也存在不足,一是许多文献采用现有的世界投入产出表评估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而目前公布的世界投入产出表的最新年份为2014年,数据较为陈旧,无法反映现阶段世界投入产出关系。虽然有部分学者运用RAS方法更新投入产出表,但只针对中国的投入产出表,并没有对世界投入产出表进行推算。二是现有文献大多研究的是中美贸易摩擦对GDP等总量指标的影响,且得出的结论基本都是中国GDP受损程度比美国更严重,而关于行业层面的研究较少。
因此,本文尝试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创新。第一,根据2000—2014年世界投入产出表,利用灰色预测DGM模型和RAS方法,把世界投入产出表从2014年更新为2019年,并以该新表为基础,测算中美贸易摩擦的经济效应,增加了文章的现实意义。第二,本文通过计量回归与投入产出分析相结合的研究方法测算了中美各行业的增加值变化,发现虽然在总体上中国的GDP损失比美国严重,但在3种情景下美国均有部分行业受到的伤害比中国更大。
其中,ΔV为(N×S)×1矩阵,其元素为Δv(i.r)t,表示t年i国r部门增加值的变化。国内生产总值等于总增加值之和,因此,各国GDP的变化为ΔGDP=∑SrΔv(i,r)t,即t年i国各部门增加值变化的总和。
四、数据来源与实证结果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原始数据主要包括2000—2014年世界投入产出表以及6位HS编码的关税数据[实际关税数据为8位HS编码。由于不同国家对具体产品的8位编码存在差异,因此将其统一为6位编码处理。。其中,世界投入产出表来自WIOD数据库,涵盖了包括世界其他地区(ROW)在内的44个国家(或地区)和56个行业部门。关税数据主要来源于WITS的TRAINS数据库以及WTO关税数据库,不仅包括最惠国关税(MFN),还包括各经济体自由贸易协定下的优惠关税,这样能更好地反映关税的偏差[由于ROW区域的关税不方便计算,因此我们采用最惠国关税数据。。中美双方加征关税清单分别从中国财政部官网和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官网获取。
(二)2019年世界投入产出表的更新结果
由于中美贸易摩擦发生的时间段在2019年前后,且新冠肺炎疫情爆发的时间节点在2019年末,因此本文以2019年世界投入产出表作为研究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经济效应的基础数据。
根据式(9)至(10),将基期年k定为2014年,目标年t设置为2019年。基于2000—2014年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采用灰色预测DGM模型推算出2019年世界投入产出表的总产出X2019、行业增加值合计V2019以及行业最终使用合计Y2019。再采用公式(10),通过反复迭代[限于篇幅,我们没有列出迭代过程,若需要可向作者索取。,发现当迭代到第121次时,行调整系数均为1,列调整系数均在1.0064左右,可以认为收敛于1,由此求得2019年世界投入产出表。此外,2019年中国对美国以及美国对中国的最终产品出口额也是利用灰色预测DGM进行更新的。同时需要说明的是,因为世界投入产出表的基期年为2014年,所以本文推算的相关变量都是采用2014年的不变价格衡量的。
(三)描述性分析
基于2000—2014年世界投入产出数据以及关税税率,结合中美贸易摩擦,将中国与美国分别对应为式(6)中A国、B国,从而测算被解释变量分别为lnY(A,s),Bt和lnY(B,s),At的两个计量回归方程,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此外,考虑到各解释变量之间具有一定的相互影响,可能会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为此,我们运用方差膨胀因子(VIF)的检验方法进行测度,得到关于lnY(A,s),Bt和lnY(B,s),At两个回归方程中的VIF值均小于10,因而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四)基本回归结果及分析
固定效应模型具体的回归结果如下页表2所示。同时,检验使用固定效应模型的效果,F检验p值均为0.000,说明固定效应优于混合回归,Hausman检验p值也均为0.000,说明应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而不是随机效应模型。
关税的变化对最终产品出口额的影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我们可以发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美国征收的关税和中国征收的关税对对方最终产品出口均具有负面影响。ln(τ(B,s),At)的系数-2.662大于ln(τ(A,s),Bt)的系数-1.207,说明中国向美国加征关税比美国向中国加征关税对对方最终产品出口额的影响更大。我们重点研究中国向美国最终产品出口的一列,美国向中国最终产品出口的分析与其类似。ln∑k≠AY(k,s),Bt的系數为正,即美国对除中国以外其他国家的最终需求越大,中国对美国最终产品出口额也会越大;ln∑j≠BY(A,s),jt的系数为正,表示中国向除美国外其他国家的最终产品出口总额的增加有助于中国对美国最终产品出口额的增长。这符合我们的预期,因为各经济体的贸易起到相互促进的作用。此外,ln(Multiτ(A,s),Bt)描述的是向美国出口最终产品的中国与其竞争对手之间的替代关系。此变量系数为正且显著性达到1%,表示“多边关税”的水平越高,美国对中国的最终需求就越大。
(五)稳健性检验
1.内生性问题检验
尽管固定效应模型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遗漏变量所带来的偏误,但反向因果关系也可能会导致内生性问题的产生。基于此,本文将所有解释变量进行滞后一期处理。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与表2相比,各解释变量的系数符号符合预期且显著性变化不大,证明了前文研究结果的可靠性。
2.替代弹性变换
考虑到不同弹性对结果的影响,我们将替代弹性σ分别变换为3和5进行检验,下页表4列(1)是σ=3的结果,列(2)是σ=5的结果,与表2相比,各系数的方向和显著性保持不变,虽然大小有些变化,但在列(1)中ln(τ(B,s),At)和 ln(τ(A,s),Bt)的系数分别为-2.174、-1.044;在列(2)中ln(τ(B,s),At)和ln(τ(A,s),Bt)的系数分别为-3.192和-1.253,ln(τ(B,s),At)系数始终比ln(τ(A,s),Bt)小。
3.行业数据替换
为了减少不稳定性,将中国对美国或美国对中国最终产品出口额小于50万美元的行业数据剔除,从表4的列(3)中可以发现各变量的系数和显著性水平变化不大,拟合度稍有提升,分别为0.846和0.668。
综合来看,上述检验表明表2中的实证结果具有较好的稳健性。
(六)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经济效应的比较
1.情景设计及关税水平比较
我们设置了情景一和情景二,研究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中美贸易摩擦对经济的影响。而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美国为了遏制中国,可能会加大贸易保护主义力度,因此我们拟定了情景三来分析两国贸易摩擦的极端情况。
情景一:中美贸易摩擦初期,中美双方相互对价值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25%的关税。
情景二: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签署后,在情景一的基础上,美国对中国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25%的关税,对3000亿美元商品的第一部分加征7.5%的关税。中国对美国6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5%、10%、20%及25%等4种关税,对750亿美元商品的第一部分加征2.5%或5%的关税[根据中美签署的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美国决定将3000亿美元商品第一部分的加征关税税率从15%降至7.5%;2020年2月6日,中国也拟定同步降低美国部分进口商品的关税税率,将750亿美元商品第一部分的加征关税税率从原来的5%或10%分别调整至2.5%或5%。。
情景三:中美两国对对方所有商品加征25%的关税。这是考虑到中美两国当前加征关税的最大力度为25%而假定的关税税率。
3种情景下中美各行业具体的关税水平如下页表5所示。在情景一中,美国集中对中国的中高技术制造业[根据OECD行业分类将制造业细分为高技术、中技术、低技术制造业。其中,高技术制造业包括化学品和化工产品,基本药品和制剂,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电气设备,机械和设备,汽车、挂车和半挂车,其他运输设备的制造;中技术制造业包括焦炭和精炼石油产品,橡塑制品,其他非金属矿产品,基本金属,金属制品的制造(机械设备除外);低技术制造业包括食品、饮料和烟草制品,纺织品、服装和皮革制品,木材及木料、软木制品(家具除外),稻草制品和编织材料,纸和纸制品,记录介质的印刷和复制以及家具制造、其他制造业。
加征高额关税,试图对中国“制造业2025”产业规划所涉及的产品进行大规模的打击。而中国关税清单的侧重点在农产品等初级产品和中低级技术制造业上,对于高技术制造业中的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其他运输设备的制造业(C21)也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关税反制。在情景二中,关税清单覆盖了大部分的行业,中美两国对对方的农业、制造业各部门几乎都加征了关税。中国对美国征收的平均关税率从加征前的8.91%提高到加征后的24.30%,提高了15.39个百分点。而美国对中国征收的平均关税率从加征前的2.42%提高到加征后的21.53%,提高了19.11个百分点,可以发现即使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签订后,美国加征关税的力度还是比中国更大。分行业来看,中国对美国食品、饮料和烟草制品的制造业(C05)征收的关税率最高,为34.65%;美国对中国的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征收的关税率最大,为27.91%。在情景三中,中国向美国和美国向中国征收的平均关税率分别达到了33.91%和27.42%。与情景二相比,中国对美国食品、饮料和烟草制品的制造业(C05)征收的关税率仍是最大,为40.52%;美國对中国征收关税率最高的行业变成了纺织品、服装和皮革制品的制造业(C06),为33.78%。
2.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对两国经济影响的比较
由于行业间具有生产网络传递效应,因此中美两国所有行业的增加值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鉴于中美之间的行业增加值差异较大,比较具体的变化额意义不大,因此我们将其转换为行业增加值的变化率再进行对比。下页表6列出了疫情爆发前后不同情景下中美双方各行业的增加值变化率。在3种情景下,中国GDP的损失均大于美国,分别为-0.653%、-1.124%和-1.174%,是美国的2.41倍、2.73倍和2.60倍,但美国部分行业受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
在情景一中,美国增加值受损程度超过中国的行业达到20个,超出了行业总数的三分之一。美国的渔业和水产养殖业、基本金属、汽车、挂车和半挂车、其他运输设备等制造业受到的冲击最大,其中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和其他运输设备的制造业(C21)损失最严重,其增加值变化率分别达到了-10.258%、-4.830%,这不仅是源于中国对美国汽车及运输设备业加征关税的力度大,而且中国是美国重要的汽车零部件进口国,美国对中国汽车业等行业加征高额关税同样会损害自身的利益。相对于美国而言,中国的行业增加值损失更具有普遍性,各行业增加值变化率的差异没有美国的明显。其中,中国的橡塑制品、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电器设备、机械等制造业遭受的打击最大,而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的制造业(C17)和电气设备的制造业(C18)损失最严重,分别是-5.825%及-2.111%,但还是远小于美国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的损失。
与情景一相比,情景二中,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的力度要比中国的大许多,即使在此境况下,中国仍有18个行业的增加值损失程度小于美国。美国3个受影响最大的行业分别为: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其他运输设备的制造业(C21)、未另分类的机械和设备的制造业(C19),其中美国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的损失依旧最为严重,达到了-10.474%,但相比情景一的损失-10.258%,增加幅度并不大。而中国受到影响最大的行业变成了家具制造和其他制造业(C22)、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的制造业(C17)与纺织品、服装和皮革制品的制造业(C06)。其中,家具制造和其他制造业(C22)的损失为-8.173%。
在情景三中,我们发现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较大的几个行业基本与情景二中的一致,中国增加值损失程度小于美国的行业也是18个。其中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仍是美国损失最为严重的部门,增加值变化率为-11.792%,而中国的家具制造和其他制造业(C22)遭到的打击最大,达到了-9.158%。在此极端情况下,中国行业总体损失为-1.174%,是情景二中的 1.04倍,并没有预想中的严重,而各行业的增加值变化率与情景二进行对比,变化幅度也不大,说明即使未来中美两国贸易冲突加剧,中国也是完全能够承受其负面影响的。
3.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对世界各经济体GDP影响的比较
尽管中美两国只针对对方加征关税,但贸易摩擦的影响不仅限于中美两国,由于各经济体之间紧密的产业联系、产业依存,贸易制裁沿着全球价值链传递给世界其他的经济体,因此全球各地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经济影响。
表7是各经济体的GDP变化率,3种情景下受到中美贸易摩擦影响较大的经济体(除中美和ROW外)基本一致,分别为中国台湾地区、韩国、墨西哥、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日本。不难发现,这些经济体都与中国大陆及美国经贸合作密切,而与中国大陆和美国贸易联系较为疏远的塞浦路斯、希腊等国家,遭受中美相互加征关税的伤害相对较小。其中,中国台湾地区和韩国损失程度最为严重,在情景三中分别达到了-0.646%和-0.315%。对于韩国来说,中国是其第一大贸易伙伴,韩国对华出口的产品大多为中间产品,通过中国再加工后销往美国,因此韩国极易受到中美贸易冲突的影响。另外,中国台湾地区的出口依存度很高,与中国大陆和美国的经贸关系又十分紧密,因而中国台湾地区的经济难以避免会遭到重创。
为了更好地比较疫情爆发前后各经济体GDP变化率的差异,我们以中国台湾地区为例,在情景一、二中,其GDP变化率分别是-0.522%和-0.623%,变化幅度为0.101%。而在情景三中,其GDP变化率是-0.646%,与情景二相比,变化幅度为0.023%,相差并不是很大,且大部分主要经济体的变化趋势与其一致。
五、结论与对策建议
本文在Feenstra & Sasahara(2018)和Feenstra et al.(2019)方法的基础上,构建关税与中美最终产品出口的关系。同时,根据2000—2014年的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利用灰色预测DGM模型和RAS方法推算出2019年世界投入产出表,进而测算疫情爆发前后中美贸易摩擦对两国各行业增加值以及世界各经济体GDP的影响,并对其进行比较。主要结论是:
1.从中美行业比较来看,情景一中美国的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中国的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的制造业(C17)损失最为严重,增加值变化率分别达到-10.258%和-5.825%。情景三中影响较大的几个行业基本与情景二中的一致,美国受影响最大的行业仍是汽车、挂车和半挂车的制造业(C20),增加值变化率为-11.792%,中国损失最大的行业是家具制造和其他制造业(C22),为-9.158%。
2.从中美总体比较来看,贸易摩擦会使中美两国经济受损,而中国受到的冲击相对于美国更大,在3种情景下分别是美国总体损失的2.41倍、2.73倍和 2.60倍,但在疫情爆发后的情景三中,中国GDP的损失为-1.174%,是疫情爆发前情景二中的1.04倍,增加幅度并不是很明显,并且无论疫情爆发前后美国都有部分行业比中国受到的伤害更严重。这些结论说明中美两国不管是哪一方加征关稅,都会在打击对方的同时,也损害自身的经济利益。
3.从世界各经济体比较来看,中美贸易摩擦除了会对中美双方造成负面影响外,也会对其他经济体产生不同程度的伤害,其中,中国台湾和韩国遭到的损失最大。中国台湾在情景一、二中的GDP变化率分别为-0.522%和-0.623%,在情景三中为-0.646%,与情景二相差-0.023%,变化并不大,大部分经济体与其变化趋势相同。
虽然美方表示将重新评估中美第一阶段中美经贸协议,中美双方关系似乎转向了阶段性缓和时期,但美国新冠肺炎疫情形势严峻,且美方贸易政策反复无常,中美经贸关系未来还存在诸多的不确定因素。为了更好地规避贸易摩擦与世界疫情形势的负面影响,我国应坚持以“十四五”规划为蓝图,大力实施国内国际双循环战略,具体对策建议是:
1.保护我国受损严重的行业,积极发展中高端产业链。由于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的原因,我国部分行业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经济冲击。国家在帮扶受疫情影响严重行业的同时,也应对家具制造业、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制造业、纺织品、服装和皮革制品制造业等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较大的行业采取更大力度的保护措施。应对中小企业降低增值税税率,提高出口退税率,出台融资优惠政策,为其发展提供良好的制度环境。鉴于世界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巨变中,我国应充分利用此次机会,加快完善现代产业发展模式,壮大实体经济,以科技创新作为要点,加大自主研发的力度,补齐产业链中的短板,攻克“卡脖子”技术,进而加速我国产业链迈向中高端,实现全球价值链的重构。若未来中美两国矛盾再次激化,我国将完全有能力站在全球产业链的制高点进行充分的反击。
2.主动联合世界其他各经济体,有重点地对美采取反制措施。我国应继续向当前疫情形势仍较为严重的经济体及时分享防疫信息与技术,推动新冠疫苗国际合作,并加大医疗器械等防疫物资的出口,在共同抗疫中积极作为,结交伙伴,增强自身的国际影响力。在2020年末我国签署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RCEP协议和中欧投资协定,应全面推动协定的落地生效,持续推进“一带一路”的建设,深化与欧盟、东盟等经济体的经贸关系,加快中日韩自贸区的谈判进程,与世界各国共同维护多边贸易体制,从而有效地应对美国的贸易霸凌行为。此外,我国应与美方加强沟通,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积极合作,同时也要做好最坏打算,根据将来中美经贸形势的变化,分阶段、有针对性地对美国相关行业进行贸易反制,特别是汽车、挂车和半挂车制造业、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业等。
3.扩大内需,充分发挥我国超大市场规模优势。面对变化莫测的全球政治经济环境,形成强大的国内市场,建立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成为我国社会发展的重要任务。当前我国已逐渐迈向消费强国,各类消费制度已相对较为完善,但国内消费仍有较大潜力可以挖掘。在后疫情时代,我国政府应以国内大循环为战略主导,一方面,应关注民生,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推进新型基础设施建设,通过拓宽就业渠道、降息提薪以及落实带薪休假制度等方式,提高居民消费能力。另一方面,应继续深化供给侧结构改革,调整资源配置,强化创新驱动,提高产品或服务的质量,促进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在优化国内市场供给的同时创造新需求,实现完整的内需体系,从而摆脱对美国市场的过度依赖,促进国民经济高质量的发展。
参考文献:
[1]崔连标,朱磊,等.中美贸易摩擦的国际经济影响评估[J].财经研究,2018(12).
[2]冯晓玲,李斯琦.美国对华钢铁产品反倾销的贸易效应研究[J].亚太经济,2019(3).
[3]李春顶,何传添,林创伟.中美贸易摩擦应对政策的效果评估[J].中国工业经济,2018(10).
[4]李新运,吴学锰,马俏俏.我国行业碳排放量测算及影响因素的结构分解分析[J].统计研究,2014(1).
[5]李鑫茹,孔亦舒,等.中国对美国贸易反制措施的效果评价——基于非竞争型投入占用产出模型的研究[J].管理评论,2018(5).
[6]倪红福,龚六堂,陈湘杰.全球价值链中的关税成本效应分析——兼论中美贸易摩擦的价格效应和福利效应[J].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8(8).
[7]齐鹰飞,LI Yuanfei.跨国投入产出网络中的贸易摩擦——兼析中美贸易摩擦的就业和福利效应[J].财贸经济,2019(5).
[8]沈国兵.单一起诉和多重起诉下美国对中国反倾销的贸易效应:经验研究[J].世界经济文汇,2011(6).
[9]苏振东,严敏.美国反倾销反补贴并用对中国出口贸易影响研究——以中国输美橡胶和纸制品为例[J].南方经济,2011(3).
[10]王琪延,徐玲.基于产业关联视角的北京旅游业与会展业融合研究[J].现代管理科学,2014(12).
[11]谢建国,黄秋月.反倾销与中国的出口损害——基于美国对华贸易反倾销案例数据的研究[J].世界经济研究,2014(2).
[12]杨传明.基于DCE-WLS法的投入产出表更新比较研究[J].统计与决策,2018(23).
[13]余洁,韩啸,任金政.中美经贸摩擦如何影响了大豆进口——基于贸易转移与创造效应视角[J].国际经贸探索,2021,37(1).
[14]张欣钰,唐晓华,周帅.环境、经济、就业多重约束下的制造业产业结构优化调整研究——以东北地区为例[J].经济体制改革,2019(3).
[15]张志明,杜明威.全球价值链视角下中美贸易摩擦的非对称贸易效应——基于MRIO模型的分析[J].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18(12).
[16]Dixon J. The Impact on Australia of Trumps 45 per cent Tariff on Chinese Imports[J]. Economic Papers, 2017, 36(3).
[17]Feenstra R C, Ma H, Xu Y. US Exports and Employment[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2019, 120(5).
[18]Feenstra R C, Sasahara A. The ‘China Shock,Exports and US Employment: A Global Input-output Analysis[J].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2018, 26(5).
[19]Itakura K. Evaluating the Impact of the US-China Trade War[J]. Asian Economic Policy Review, 2020, 15(1).
[20]Rosyadi S A, Widodo T. Impacts of Donald Trumps Tariff Increase against China on Global Economy: Global Trade Analysis Project (GTAP) Model[J]. Journal of Chinese Economic and Business Studies, 2018, 16(2).
[21]Stone R. Multiple Classifications in Social Accounting[J]. Bulletin de lInstitut International de Statistique, 1962, 39(3).
(责任编辑:彭琳)
姜鸿,常州大学经济学院;刘玥,常州大学商学院。
通信作者及地址:姜鴻,江苏省常州市延政西大道常州大学经济学院;邮编:213159;E-mail:jh@cczu.edu.cn.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绿色贸易利益的测度及提升对策研究”(18AJL012)的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