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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与矮(外三题)

2021-06-29薛福连

含笑花 2021年3期
关键词:老钟窗台上老太

薛福连

大概是上帝的安排,抑或是某种缘分,他和她在生活的某个路段,同住在一幢房子里,并且同住一层楼中。她,据说是某中外合资大公司的名模,着装艳丽,气质高雅,一米七的个子,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他,一米六刚出头,相貌平平,且下岗待业,无所事事。某日,他经过走廊发现地上有个角币。停步,俯身,伸手……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过来,角币立即飞得无影无踪。他抬头发现是她。从此,他不敢与她正面相遇,只要听到走廊上有高跟鞋声,即便是八级地震发生,也不敢冲出房门逃命。

他很喜欢花,楼梯转弯处的一个窗台上放有一公益盆景,他每每经过楼梯都停下脚步,凝视观赏一阵子。一天,那花带盆失踪。他数次经过楼梯,目睹空洞洞的窗台,可惜无比,他只好花十几元买了一盆廉价的草头花放在窗台上。

他下岗待业,在家苦恼烦心,后半夜常失眠。一天夜里,他忽来灵感,从猫眼里窥视黑幕下的长走廊,这一望可不得了,让他大吃一惊,只见一双猫步而行的“高跟鞋”从楼梯轻轻上来。再往上瞄,竟是她,双手还捧着一盆花。原来她也爱花,他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似乎找到了知音。然细看花,不竟又吃一惊,这不是自己花了十几元钱买来放在楼梯转弯那个窗台上的草头花吗?他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第二天,在楼梯上转弯处,他和她又相遇了。他若无其事地随意对着空空的窗台自语:“这花不知又让谁借去了。”她没理他,只是迈着碎乱的猫步急匆匆地走了。后来,他和她还是常在走廊或楼梯上相遇,只是他仰面朝天,雄赳赳、气昂昂地似有一米七几高,而她却不知何故渐渐地矮下来。

落日圆梦

“小英子,你还记得咱们一起上学时的事吗?老师让你从一数到一百,你数完五十二就数六十三了,那时你梳着两个羊角辫,走路的时候总是一跳一跳的……”

“老钟,你快算了吧!我都六十三岁了,你怎么还小英子小英子的,让人家听见还不笑话死咱们呀!”

……

绿树临风,残阳如血。八一公园的树荫边已经退休的老钟和大周正坐在情人椅上说话。两个人小时候情同兄妹,一起长大,现在两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可双方的老伴也都去世多年了。两个人想找个人聊聊,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好起来,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吧!两个人每天忙忙碌碌地去舞剑,每天在公园聊一会儿,精神都好了许多,大周的腰疼和老钟的老寒腿也好了许多,简直就像枯枝泛绿一样。后来老钟对大周提出结婚的事,把大周吓了一跳,可老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棋友谁谁找了老伴儿,酒友谁谁找了老伴儿……后来大周也就动了心。

“老钟,咱们的事儿你跟儿子说了吗?”大周发了一会儿呆问。

“说了,可是那小子不开窍!”老钟有些气恼。

“你咋说的?”

“我先说睡床有点冷,想找个暖被的,结果他给我买了个电热毯;后来我说人闷,找个说话的,他给我买了日本产的单放机和全波段收音机;我急了,告诉他我脚底下冷是想找个暖脚的,结果我的孝顺儿子第二天就给我买回来一个特大号的暖水袋”。

“唉——”

大周叹了一口气低下头不说话了。老钟见大周不吱声也就开始发呆。

路边走来一个烫发的女孩儿,穿着一件文化衬衫,胸前白底黑字印着:我是处女。

“这女孩儿挺好,可也别张扬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呀!”大周评价道。等这个女孩走过去后才发现她背后印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看她那头发,就跟那方便面似的!”大周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抬手点着那女孩儿的背影说。

“对对!”老钟附和着,又叹一口气:“唉——人家想干啥就干啥,可咱们不行了!”

“哎,我得走了,跟你说的我都忘了,我还得去买鱼呢,我孙子过生日……”

“哎,我也忘了,我得去接幼儿园的孙女呢,以后再唠吧!”

两个人又一次匆匆分手。

绿树迎风,落日正圆。

纪检书记

严纪,某镇纪检书记,人称“铁包公”,以点子多及对违纪案件速查严审而出名。

严纪四十六岁丧偶,续弦得一娇妻。妻的陪嫁品是一套四室二厅房。据说,这套住房,是她与前夫离婚时分得的财产。离婚的原因,不详。

新婚之夜,严纪对其妻曰:“此房房门还要好好装修一番。”其妻不解:“门不是已装修好了吗?”严曰:“房门底部还要加厚木板。”娇妻满脸不解。严纪悄悄解释:“现在人家送东西,用手提,到门前腾不出手,必用脚‘叩门,以前,我的老房子门下部就是这样被踢烂的。”娇妻嗔道:“死脑壳,现在谁还送东西,多不方便,大多送红包。依我之见,门板不必加厚,门前安一举报箱足矣。口开小些,刚好能塞下……”严纪闻言,抚掌大笑:“还是你的点子妙!”

不久,市报在显著位置发了一篇通讯,题目叫《纪检书记抓得严, 举报箱子装门前》,内容叙述了严纪防腐倡廉,拒腐防变的感人事迹。

福老太

大年三十,80多岁的福老太一个人住在老屋里,盼崽接她过年。

福老太并不姓福,只因有五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乡下人说多子多福。多年来,她便有了这名称:福老太。

福老太跟男人吃苦受累一辈子,等儿子们一个个成了家,日子眼看着要轻松了,男人却又抛下她西去,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打发日子。

雪在漫舞,风在呼啸,没有太阳的天,估算不着是啥时候了。

福老太眼巴巴地盼着。

就这么等着,盼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子孙来。然而,都没有接她去过年的意思。其理由却又似乎都充分而且一样:“年纪大了, 腿脚不麻利,耳朵不灵,天气又这么冷。”总之,是不方便。仅是带来些吃的东西,坐坐,又都陆续走了。

福老太看著儿孙们带来的东西,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

屋外,雪仍紧紧地下着。除夕的鞭炮声一阵紧接一阵。屋里, 福老太的心与天气一般的凉。她痴痴地望着窗外的雪花。哎,人果然这样想不开,当初生了那么多儿女,不就巴望着晚年有个依靠,热热闹闹吗?可如今这儿女们犹如雪花一般,看着挺热闹的,可落到地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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