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我国经济景气形势监测、分析和预测*
2021-06-24陈磊徐聿枫李丽娟
■ 陈磊 徐聿枫 李丽娟
1.东北财经大学经济计量分析与预测研究中心 大连 116025
2.东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 大连 116025
0 引言
2021 年是“十四五”规划的开局之年,我国已经进入新发展阶段。在经历极不平凡的2020年以后,我国经济发展环境继续面临深刻复杂变化,国内疫情防控和改革发展稳定任务艰巨繁重,经济运行面临诸多挑战和风险。受汛情、疫情散发和能耗“双控”等因素影响,2021年3 季度GDP 同比增长4.9%,经济增速明显放缓,而生产者价格指数(PPI)涨幅达到历史高点,落实“六稳”、“六保”任务面临较大压力。2021 年以来的经济景气状况和未来走势以及政府的宏观调控政策取向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本文利用景气分析方法和改进的“宏观经济监测预警系统”,以及多种经济计量模型,基于截止到2021 年9月的宏观数据,对经济周期态势、经济景气状况和物价走势进行监测和分析;对主要经济指标的走势进行分析和预测,并提出政策建议。
1 经济运行和周期波动态势的分析和预测
我们在考查已有各景气指标的作用基础上,继续沿用2020 年使用的一致、先行和滞后景气指标[1]。根据国内通常考查的经济增长率周期波动,各景气指标均为同期比增长率序列,多数指标经季节调整并消除不规则因素。利用美国全国经济研究所(NBER)方法[2],分别建立了一致合成指数和先行合成指数(各指数均以2000年平均值为100)。基于各指标的重要性及统计和周期特征,在构造景气先行和一致合成指数时,分别对相关指标赋予了不同的权重。
1.1 利用景气指数对经济走势和经济周期态势的分析
根据景气一致合成指数所反映的宏观经济总体走势和对经济短周期转折点的测定结果(见图1,其中阴影部分为短周期的收缩阶段,以下同),在经历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导致经济景气断崖式下滑至历史最低景气水平后,随着国内疫情得到全面控制和生产生活秩序的逐渐恢复,工业生产、投资、消费等主要经济指标出现明显改善,一致合成指数从2020 年3 月开始出现快速反弹,经济景气进入了新一轮经济短周期的上升期。2020 年11至12月的景气指数已超过2019年4季度的景气水平,显示经济运行已经恢复正常状态,经济增长速度已经恢复至潜在增长水平。
受上年疫情冲击导致的超低基数影响,2021 年前两个月工业生产、投资、消费等主要指标的同比增速均出现了30%以上的超高速增长,使1 至2 月的景气指数出现火箭式上升,在2 月创造了1997 年以来的最高水平,形成了本轮短周期的波峰和为期一年的景气快速扩张阶段,回升幅度高达46.2 个指数点,创造历史最大涨幅和最快扩张速度。当然,这种因特殊的低基数而出现的高景气度并不反映经济运行的真实情况。随着基数效应的逐渐减弱,经济景气从3月开始逐渐回归正常水平。9月的景气指数已经降至接近疫情前的水平。
图1 显示,滞后合成指数在近两轮短周期中的滞后表现有所减弱。经过两年多的波浪形不断下滑,该指数于2020 年4 月形成周期波谷,较一致合成指数的深谷滞后2 个月。此后,在PPI 和货运量上升的带动下,该指数同样出现了一轮快速攀升,并于2021 年5 月达到回升高点,然后转入回落态势,此轮滞后景气的扩张波峰已基本形成,从而可以进一步确认经济景气从3 月开始已经转入收缩阶段。
图1 一致合成指数(红线,左轴)和滞后合成指数(蓝线,右轴)
作为重要滞后景气指标的规模以上工业产成品库存增速(剔除季节和不规则因素)在2019 年11 月至2020年4月出现较快反弹,开启了新一轮库存周期的上升期。经过10个月的“去库存”小幅回调后,从2021年3月开始再度攀升,3季度的增速已处于2015年以来的最高水平,9 月同比增速较8 月略有回落。预计2021 年4 季度呈现“去库存”态势的可能性较大。
1.2 利用先行指标对经济走势的预测
由7个先行指标构成的景气先行合成指数见图2,图中显示该指数2000 年以来总体上具有比较稳定的先行变动特征。受疫情突然爆发这一特殊冲击的影响,2020年以来该指数的超前特征明显减弱。经过45 个月的收缩,该指数于2020 年1 月创造了1997 年以来的新低,较一致合成指数提前1个月形成先行景气的波谷。此后该指数进入新一轮短周期的扩张期,经过1 年的适度回升后,在2021 年1 月到达反弹高点,然后呈现倒V 型下降走势,显示先行景气较一致合成指数提前1 个月形成本轮景气扩张波峰,从2月开始转入景气下降阶段。9月份该指数已接近2020 年1 月的低点水平,但下降速度开始趋缓。根据该指数的走势判断,经济景气在第4 季度或将继续收缩,但下降速度可能趋缓。
图2 一致合成指数(红线,左轴)和先行合成指数(蓝线,右轴)
对7个先行指标(剔除季节和不规则变动)的进一步考查可以发现,水泥产量、汽车产量和商品房销售额增速在2020 年1 至2 月同时创造了1997 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后,从当年3 月份开始呈现强劲回升态势,并在2021年前两个月均创造了2010年以来的新高,带动先行景气指数不断攀升。此后,各指标均出现快速下降。值得注意的是,9 月的汽车产量增速较8 月有所提高,出现止跌企稳迹象。
与此不同,货币金融类先行指标中的货币供应量M1、M2、各项存款和人民币贷款增速没有受到疫情冲击出现大幅下降,反而因逆周期货币政策调控在2020 年3月以后均出现不同程度的小幅回升。然而,M2、贷款和各项存款增速在2020 年2 至3 季度达到反弹高点后,先于其它先行指标开始呈现缓慢下滑态势。M1 增速自2020 年12 月以来也出现下降走势。这4 个指标截止到今年9 月已基本回到疫情前的增长水平,反映出此次针对疫情的货币政策调控与应对全球金融危机时的超强刺激明显不同,力度稳健适度,在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的同时,没有出现“大水漫灌”。随着阶段性政策措施的退出,2021年2季度以来的货币政策已恢复常态。
从具有一定短先行特征的制造业PMI(剔除季节和不规则变动)来看,该指数经过2020 年2 月至2021 年1月的小幅回升后,自2 月以来逐渐回落,并从7 月开始低于50%的分界线,反映制造业景气经过上年的恢复后,今年以来的景气扩张力量逐渐减弱,同样预示经济景气年内或将继续收缩。
1.3 利用扩散指数对经济走势的预测
由6个一致指标构成的移动平均后的一致扩散指数见图3。该指数由2020 年2 月的35%快速回升至10~11月的100%(期间在4月回到50%以上),罕见达到最高上限,同样反映经济景气在触底后呈现短期强扩张状态。该扩散指数自2020 年12 月以来转入快速下降阶段,其间从2021 年5 月开始回到50%分界线以下,9 月指数回落到3.3%,处于历史较低水平,同样显示2 季度以来经济景气处于回落态势,且收缩力量较强。
图3 移动平均后的一致扩散指数(红线)和先行扩散指数(蓝线)
图3 显示,由先行指标构成的移动平均后先行扩散指数从2020年7月开始先行转入下降阶段,并在2021年1月回落到50%以下,说明先行景气在2020年12月见顶后从今年初开始进入收缩阶段。经过15个月的下滑,该指数在2021 年8~9 月的指数水平已降至1.5%和1.43%左右,处于历史低位,但下降速度开始放缓。实际上,移动平均前的先行扩散指数自2季度开始已回到指数下限0。根据以往经验,预计该指数在9~10 月触底后开始回升的概率较大。若如此,则指数可能最早在年底左右回到50%附近,即先行景气或在年底前结束收缩,从而经济景气或最早在2022年1季度左右结束收缩。
根据景气先行合成指数、扩散指数并结合制造业PMI的走势判断,经济景气在第4季度大概率继续下降,甚至可能持续至明年1 季度,经济景气有望最早在2022年1季度开始企稳回升。
2 经济景气状况的监测和分析
下面根据由10 个预警指标(见图4)构成的“宏观经济监测预警信号系统”对各指标的警情和2020 年10 月以来的总体经济景气状况和变动趋势做进一步的监测和分析。根据对预警指标2020 年以来变化情况的统计分析和发展趋势判断,我们对投资、消费等指标的预警界限再次进行了适当下调,以便准确反映后疫情时期经济景气的变动情况。
图4 月度监测预警信号图
受疫情冲击造成的低基数影响,今年上半年前7 个预警指标均出现异常的高增长,给准确判断经济警情带来误导。为了消除此种情况的影响,首先对前7 个预警指标今年各月的增速进行适当处理,即采用各指标的两年平均增速代替今年各月的实际增速,然后对可能存在季节因素和不规则波动较大的发电量、进出口和财政收入等指标进行季节调整以剔除季节和不规则波动。
2.1 工业景气年内由“过热”降温至“过冷”
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速在2020 年前两个月创造了有记录以来的最低增速并滑入“过冷”区间后,从当年3 月开始出现V 形快速反弹,工业景气进入新一轮周期的扩张期,9 月份以后工业景气回到“正常”区间(6%~7%),12 月进一步升温至“偏热”区间(7%~8%)。今年前两个月工业增加值两年平均增速为8.1%,2015年以来首次发出“过热”预警信号,显示工业景气回升势头强劲。但该指标3月以来的平均增速呈下降走势,7至8月降到“偏冷”区间。9 月的实际增速只有3.1%,平均增速为5%,再次发出“过冷”预警信号,显示工业景气3 季度降温明显,需引起高度关注。
发电量增速从2020 年3 月以后呈回升走势,并从当年7 月开始回到“正常”景气区间(3.5%~6.5%),12 月至今年5 月该指标基本处于“偏热”区间,显示电力景气回升势头较强。但该指同样从今年3 月开始下滑,特别是受“拉闸限电”的影响,8~9月的发电量增速明显减缓,使电力景气从6月开始返回“正常”区间。
随着工业生产景气的不断回升,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营业收入累计增速于2020 年11 月恢复正增长,但去年各月始终处于2%以下的“过冷”区间。该指标2021年各月的平均增速基本稳定在10%附近,回到景气“正常”区间(4.5%~10.5%),显示工业企业效益明显好转后已经恢复正常,预计年内仍可保持在“正常”景气区间。
2.2 固定资产投资景气回暖,但平均增速仍基本处于“过冷”区间
固定资产投资累计增速在上年遭受疫情严重冲击后逐月回升,全年投资增长2.9%,增速较上年下降2.5个百分点,创造了1992 年以来的年度最低水平,投资景气整体处于“过冷”区间。2021年1至3季度累计两年平均增速分别为2.9%、4.4%和3.8%,除2021 年5、6、7 月外其余月份仍然处于“过冷”景气区间(小于等于4%),且增速从7月以来呈现下降趋势。
2.3 消费增长逐渐回暖,但仍然处于“过冷”景气区间
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增速在新冠疫情冲击下罕见跌入“过冷”区间,但2020年3月份以后快速反弹,去年4季度增速回升至4.6%。2021年1至3季度两年平均增速分别为4.2%、4.6%和3%,远低于2019 年全年8%的增速,仍然处于“过冷”景气区间(小于5%),且3季度增速出现下滑趋势。
2.4 外贸进出口增速大幅回升,外贸景气“偏热”
随着宏观调控效果的显现和全球疫情防控加大了对我国防疫和生活用品的需求,进出口增速经历疫情冲击的短暂下滑后,从2020 年6 月开始出现了超预期的较快回升,外贸景气自2020 年11 月以来回暖至“偏热”区间(11%~15%),反映外贸形势明显好转。2020 年全年进出口增长1.7%(按美元计价,下同),较2019年提高2.7个百分点。2021 年1 至3 季度进出口增速分别高达39.2%、36.3% 和25%,两年平均增速分别为12.7%、14.2%和15.3%,呈现较快增长态势,除国内外需求增加外,这还与年内进出口价格的攀升有一定关系。
出口增速从2020 年2 季度开始呈现快速回升趋势,全年出口增长3.6%,较上年增加3.1 个百分点。2021 年1 至3 季度出口增速分别高达48.8%、30.7%和24.3%,两年平均增速分别为13.4%、14.2%和16.1%,继续保持较快增长势头。
随着国内经济景气的较快恢复,进口增长速度从2020 年6 月开始出现上升态势,2020 年全年进口增长-0.6%,较2019 年提高2.1 个百分点。2021 年1 至3 季度进口增长分别达到29.3%、43.8%和25.9%,其中2季度增速创2011 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两年平均增速分别为11.9%、14.1%和14.3%,持续保持较高增长水平。
2.5 财政收入景气恢复“正常”后再次滑入“过冷”区
财政收入增速经过2020 年2 至4 季度的快速反弹后,2021年前7个月的当月公布增速均超过两位数,月度两年平均增速在2.6%~7.6%的区间内继续小幅回升,财政收入景气恢复到“正常”区间(4%~8%)。然而,随着经济景气的降温,8~9 月的财政收入增速大幅下降至3%以下,9 月再次发出景气“过冷”(1.5%以下)信号,反映8 月份以来的财政收入形势比较严峻,需引起高度关注。
2.6 货币供应增速由“偏热”回调至“偏冷”区间,流动性趋紧
随着应对疫情冲击的偏宽松货币政策的逐渐退出,广义货币M2 增速从2020 年4 季度开始呈现回调走势,景气度由前期的“偏热”快速转入“偏冷”状态。进入2021 年2 季度后M2 增速基本稳定在8.3%左右,处于景气“正常”和“偏冷”(7.5%~8.3%)区的分界线附近,显示2021年2季度以来货币供应稳中偏紧。代表流动性的狭义货币M1 增速2020 年末增长8.6%,较上年加快4.2 个百分点,结束了2 年的扩张阶段。2021 年该指标呈下降趋势,同样反映流动性趋紧。
2.7 经济景气快速回暖后再次降温,8 月以来再次发出“偏冷”预警信号
由10 个监测指标的预警信号构成的经济综合警情指数(见图5)显示,经济景气自2020 年3 月开始逐步回暖,快速脱离因疫情导致的景气“过冷”区间,并从当年9月开始回归“正常”区间。在2021 年2 月到达52.5 的回升高点后,经济景气开始降温,受工业、财政收入增速等指标的下降影响8 月和9 月回落到35 和30,再次发出景气“偏冷”信号,景气水平已低于疫情前。预计4 季度经济景气或继续小幅下滑,然后在“偏冷”区企稳。
图5 经济综合警情指数
总结以上监测结果可以得到疫情冲击以来经济运行的一些主要特征:(1)供需两端的经济恢复不够平衡,投资和消费的需求端恢复弱于工业生产为代表的供给端。消费偏弱主要是由于就业和居民收入尚未恢复至疫情前的水平,制约了中低收入居民的消费需求;投资恢复主要依赖房地产,基建和制造业投资增速恢复相对较慢,企业投资能力和信心仍有待恢复;(2)主要受海外疫情蔓延背景下国外生产订单转向国内和防疫物资出口的拉动作用影响,出口增速超预期强劲回升,对工业生产和经济恢复发挥较大带动作用,但2021 年6 月份以来这一作用有所减弱。
3 物价波动分析及预测
3.1 CPI波动特征及影响因素分析
剔除季节和不规则因素后CPI 和PPI 的走势图见图6。根据我们提出的我国物价周期转折点的判别准则[3],按“谷~谷”的周期测算方法,以CPI 为代表的我国物价周期在2020年1月结束长达34个月的扩张期后,开始转入物价收缩期,持续回落12 个月后,从2021 年2 月开始走势趋稳。本轮物价收缩幅度较之前两轮短周期有所扩大,尤其是2020 年11 月至2021 年3 月一度落至0.5%以下的景气“偏冷”区间。
图6 季调后CP(I蓝线)和PPI(红线)走势图
图7 CPI及其食品、非食品分项走势图
本轮CPI的大幅收缩是由食品项和非食品项的共同走弱所带动的,其中受到食品项(尤其猪肉)的拖累尤为明显。CPI 食品项自2020 年2 月份创历史新高以来,中途虽有小幅反弹但难阻一路下跌的颓势,至2021 年9 月累计下行27.1 个百分点,跌幅超过20%。随着生猪养殖、出栏和猪肉调运供给的恢复以及保供稳价政策的持续影响,猪肉价格从2020 年二季度开始大幅回落:同比从2020 年10 月的2.20%大幅下跌至2021 年9 月的-5.20%,从2021年初至今同比下跌超过47%,从而使得食品项CPI 持续负增长,并将CPI 总体压制在历史较低增速区间内。在畜肉类产品大幅下降的同时,鲜菜类升幅也在持续收窄。
2021 年,非食品项同比由负转正,随后围绕中枢上下窄幅波动。其中,1 月份同比涨幅为-0.8%,创下2010年以来的新低。而从非食品项的一些子项来看,2021 年以来由于原材料价格上涨,工业消费品的同比增速转涨但涨幅较小;居住类、生活用品分项总体呈现上涨趋势但涨幅相对较小,衣着方面则是先升后降,反映出2021年居民的日常生活需求偏弱,消费热情不高;得益于疫情的严防严控,叠加法定假日出现“报复性旅游”等现象,教育文化和娱乐及交通分项有所回暖,而医疗保健分项则一如既往的稳定,表现出较强的韧性。
值得注意的是,本轮CPI 没有受到工业品大幅涨价的实质性传导,其停滞甚至阴跌当归因于食品类的持续走弱。猪肉和鲜菜瓜果等的供给上升,带来一篮子整体价格的持续回落。虽然非食品类CPI 微幅走高,但被食品类的大幅下滑所削弱。这种内部分化的走势使得CPI本身的波动可能无法真实地反映总供给与总需求之间的真实关系,但也不应成为货币政策的掣肘。前3季度,CPI 同比上涨0.6%,涨幅比上半年扩大0.1 个百分点;而扣除食品和能源价格后的核心CPI 则同比上涨0.7%,涨幅比上半年扩大0.3 个百分点。7 月份以来环比增速回正但有所收窄,显示出总需求的修复进度缓慢,逐渐趋于停滞。
3.2 PPI波动特征及影响因素分析
一年来,生产者价格指数PPI 呈现出与CPI 不同的走势。自2020 年5 月份见低点96.3 以后,PPI 降幅逐月收窄,并在2021 年1 月由负转正至100.3;受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上涨、国内经济恢复需求扩大以及部分产品供应偏紧等多重因素影响,PPI一路大幅走高,涨幅整体呈扩大趋势。伴随PPI 一路上扬的同时,新涨价因素也由1 月份的1%一路攀升至9 月份的8.9%,与PPI 一同创下2000年以来的新高。前3季度,PPI同比上涨6.7%,比上半年扩大了1.5 个百分点。再看环比增速,1 至5 月在0.8%~1.6%区间震荡,随后在6月份到达年内低点0.3%,而后出乎意料地再次掉头向上,至9 月份爬升到1.2%。也导致PPI猛冲到了9月份的历史最高点110.7。
图8 给出了煤炭工业、石油工业、冶金工业的分项PPI 走势图。这3 个部门在工业生产部门中所占的份额较大,是国民经济生产活动中基本原材料的供应部门,因此具备很强的代表性。2021 年以来,疫苗的推广和使用带动全球经济持续复苏,对原油的需求大增,而受OPEC 产油限制和疫情影响导致原油供给远远无法匹配其需求。此消彼长之下,布伦特原油的月平均价格从2021年1月份的55美元飙升至9月份的74.5美元。同时也由于2020年较低基数的影响,布伦特原油价格的月均同比增速2021 年以来始终保持在50%以上,4 月份甚至达到了253.79%。相应的,国内石油工业月度同比价格增速也从1 月份的-13.5%暴涨至9 月份的29.9%。前3季度,国内石化相关行业的涨幅普遍在10%-30%左右,比上半年都有所扩大。与此同时,2021年4月-9月,由于用电需求持续增长和内蒙古产煤量下降,国内动力煤价格由764 元/吨大涨至1240 元/吨;年初至今,动煤指数上涨150%、焦煤上涨118%,直接导致国内焦炭及炼焦工业月度同比价格增速打破2021 年以来的平稳增幅,由从4月份的16%暴涨至9 月份的76.1%。煤炭和石油分项是本轮PPI持续大涨的主要推手。
图8 PPI及其煤炭炼焦工业、冶金工业、石油工业分项走势图
与此同时,受到生产资料价格大幅上涨的影响,PPI冶金分项也从年初开始一路上行,同比价格增速从1 月份的8.1%飙升至5月份的29.5%,随后在25%~27%区间震荡。前3 季度,生产资料价格同比上涨8.9%,比上半年扩大2.1 个百分点。从行业看,石化、煤炭、金属价格上涨的影响比较大。前3 季度,煤炭相关行业同比上涨幅度超过30%,钢铁、有色行业同比上涨幅度超过20%。这使得与原材料相关工业行业(如金属相关行业)PPI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上涨,且尚未有见高点的迹象。而9 月在政府推出“能耗双控”政策的背景下,高耗能品种原料如水泥等价格快速上行,推动建材价格明显上涨。
值得注意的是,自2020 年6 月开始PPI 和CPI 呈现出背离走势,两者的剪刀差持续扩大,表明上游产品涨价并没有及时传导到下游行业。经济新常态以来,这已是二者出现的第三次结构性背离。,由此中下游企业的原材料成本不断提高,并且原材料成本上涨压力只能由其自行消化,这将对中下游企业利润形成挤压。这种“类滞胀”状态对于经济复苏的持续性有不利影响。
3.3 物价走势预测
从猪周期的角度来看,2019 年开始猪肉价格保持高位运行两年之久,利益驱动下使得生猪产能大量恢复。而能繁母猪存栏同比高点虽已在2021 年5 至6 月份出现,但惯性犹存;同时由于二次育肥造成生猪压栏情况严重,预示2021 年4 季度生猪出栏压力仍大,将继续对猪价形成掣肘。在供大于求的背景下,猪肉价格短期难见拐点,预计四季度猪肉同比继续负增长的概率偏高,继续对CPI同比形成较大拖累。依据前文对物价运行特征和走势的分析,结合模型外推结果以及2021年四季度各月翘尾效应增加较为明显,预计四季度CPI 总体温和向上,涨幅在1.8%左右,全年CPI 上涨0.9%左右,涨幅较上年下降1.6个百分点,可以达到政府的预定目标。
2021 年以来,原油供不应求使得国际市场原油价格飙升,同时天然气价格高位震荡;其剧烈波动也传导至以焦煤、焦炭为代表的燃料、动力类大宗商品,影响了国内工业品的生产成本和价格;叠加国内疫情多点散发,“能耗双控”政策的供给扰动,PPI 同比屡创新高。随着国际能源紧张的局势边际缓解,天然气和原油价格高位回调。在发改委保供政策与价格调控下,10月中下旬国内煤炭供需已恢复平稳,预计煤价将逐步回落至合理水平附近,从能源电力到上游工业品的供给约束正边际缓解。同时考虑到国内经济内需偏弱,增长动能趋缓,加之翘尾因素较快降低,预计2021年四季度工业品通胀整体趋于降温。综合来看,四季度各月PPI 将呈现前高后低走势,预测季度同比涨幅为11.8%左右,2021 全年上涨8%左右,较上年上涨9.8个百分点。
4 2021年主要宏观经济指标预测
根据对经济周期态势的预判和多种经济计量模型对主要宏观经济指标的预测结果见表1。
表1 主要宏观经济指标预测结果(单位:%)
4.1 预测2021年经济增长8.1%左右
受拉闸限电、疫情多地蔓延散发、房地产调控、外需拉动效应减弱以及基数影响,经济增速在四季度继续回落的概率较大,如果不出现新的异常冲击,预计2021 年四季度GDP 增长3.9%左右,全年增长8.1%左右,远超过政府的预定目标,两年平均增速为5.2%。
4.2 工业景气四季度仍将“过冷”,全年增速两年平均处于“正常”区间
考虑到近期疫情多地散发可能抑制接触性消费和服务业的恢复、房地产市场销售和相关消费继续走弱、能耗双控政策的冲击、以及成本上升将持续挤压中下游企业盈利等因素,预测2021年四季度工业增加值增速将继续下滑至3.6%左右,处于景气“过冷”区间;全年工业增加值增长9.8%左右,两年平均增速在6.1%附近,高于2019年的增长水平,总体处于“正常”景气区间。
4.3 固定资产投资季度增速将趋于平稳,预计两年平均增速仍处于“偏冷”区间
从三大投资领域来看,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速受前期政策调控影响年内可能继续走弱;在国家减税降费和金融政策支持等因素作用下,年内制造业投资增长势头有望继续保持;随着“十四五”规划重点项目陆续启动和新增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加快发行,同时考虑到在经济下行压力增加情况下稳增长政策力度会有所加大,预计今年4季度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增速将企稳回升。综合这些因素,预计2021年四季度当季固定资产投资(不含农户)增长0%左右,全年增长5.1%左右,两年平均增长4%,低于2019年的增长水平,处于“偏冷”景气区间(4%~5%)。
4.4 消费增长恢复较弱,仍然处于“过冷”区间
受疫情多地散发、收入制约和异常天气等因素影响,年内消费的恢复动力恐仍然较弱。预计2021年四季度的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增长4.2%左右,增速较3 季度下降0.8 个百分点,两年平均增速在4.4%附近。预测全年消费品零售额增长12.6%左右,两年平均增长4%,远没有达到疫情前的水平,仍然处于“过冷”景气区间。预计剔除物价因素后全年消费品零售额实际增长11.1%左右。
4.5 外贸进出口有望继续保持较高景气度,但外需动力趋弱
预计2021 年四季度我国将继续享有一定的出口替代效应,但2021 年下半年以来国外疫情有所反复,欧美应对疫情的政策效应逐步衰减,经济已出现复苏乏力态势,外需动力趋弱,二、三季度的PMI 出口订单指数不断下行,同时高成本和限电限产将增加外贸企业压力。预测2021年四季度出口增长23%左右,增速延续年内的下降趋势,但仍然保持较高水平。预计全年出口总值约33670亿美元,年增长30%左右,增速较上年增加26.4个百分点,两年平均增长16.1%左右,为2012 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受经济景气下行影响,预计2021年四季度进口增速将在高位继续下滑,当季增长24.8%左右,两年平均增长14.8%左右。预测全年进口总值约26940 亿美元,增长30.4%左右,为2012 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两年平均增速在13.8%附近。
按此预测,2021 年四季度进出口总额有望增长23.8%左右,两年平均增长17.6%,处于“过热”增长区间(15%以上)。全年进出口总额约为6.06 万亿美元,年增长近30.2%,两年平均增长15.1%,按此来看,外贸景气总体处于“过热”区间下界附近区间。全年货物贸易顺差约6730亿美元,比2020年增长28.3%。
4.6 货币供应和贷款增长缓中趋稳
2021 年三季度,经济下行压力加大,货币流动性趋紧,货币、信贷增长在前期回落后有望呈现稳中趋升态势。预计四季度货币政策将有所放松,M2 增速将稳中趋升,年末增长8.5%左右,回到“正常”区间,比上年减少1.6个百分点。
在货币政策总体稳健、适度灵活的政策取向下,预计人民币贷款将止跌企稳,2021 全年增长12.1%左右,增速较上年下降0.7 个百分点,全年新增贷款约20.9 万亿元。
5 总结和政策建议
经济增长在遭遇前所未有的疫情冲击后进入为期一年的快速扩张期,并于2021 年2 月形成扩张波峰,此后转入周期收缩阶段。2020 年11 月至2021 年7 月经济运行已恢复至“正常”景气区间,但需求端的恢复弱于供给端。2021 年年3 季度的经济景气明显下滑,发出“偏冷”预警信号,且四季度可能继续下行,但物价总体保持稳定。预计2021 年GDP 增长8.1%左右(两年平均增长5.2%左右),全年CPI上涨0.9%左右,均可达到政府的预定目标。
在经济景气再度“趋冷”、新冠疫情出现多地散发的情况下,宏观政策应做好跨周期设计,继续实施积极财政政策和灵活稳健的货币政策,增强政策的前瞻性和有效性,注意处理好稳增长、防风险和节能环保的关系,并通过科学手段提高疫情应对的精准性。可适度加大稳增长的力度,努力保持经济运行在合理区间。
5.1 继续实施积极财政政策,优化落实减税降费政策
继续实施精准有效的积极财政政策,做好跨周期调节。2021 年四季度应加快一般公共预算和政府性基金等财政支出进度,推进落实“十四五”重大工程项目建设,发挥有效投资的关键作用。对于财政资金实施常态化直达机制,强化使用管理、突出使用重点,扩大其规模和覆盖范围;延续并优化落实减税降费政策,进一步加大对中小微企业的税收纾困力度。同时,高度关注地方政府隐性债务风险,推进债务透明化,平衡好减费降税和财政的可持续性。
5.2 保持宽信用货币政策稳定发力,做好政策衔接
货币政策应保持灵活精准、合理适度。一是强化应用结构性货币政策,通过结构性政策工具的使用,加大对部分领域的定向支持;二是要继续精准投放流动性,对经济运行中的薄弱环节有的放矢,加大对新发展理念相关领域的支持;三是增强货币政策前瞻性,平滑信贷投放节奏,做好政策衔接;四是健全金融风险预防预警制度体系,严控资金流向,防范资金脱实向虚引发金融风险,实现稳增长和防风险之间的长期平衡[4]。
5.3 保就业、促消费、稳住房,促进共同富裕
就业方面,应进一步强化就业优先政策,保持就业大局稳定。一方面应坚持经济发展就业导向,支持产业升级扩张,并支持可以吸纳就业较多的中小微企业的发展;加大对受疫情影响较大的住宿餐饮、文化旅游等行业的支持力度。另一方面,要拓宽就业方式,支持多渠道灵活就业,增加非全日制就业机会,并强化对灵活就业人员的基本保障。
消费方面,一是完善初次分配中的要素报酬分配机制,健全再分配和转移支付调节机制,构建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以提高居民收入,尤其是中低收入人群收入,缩小居民收入差距,增强居民的消费能力,推动实现共同富裕。二是加快促进新型消费的升级发展,继续推动其有序扩容和提质,从供需两端促消费。三是促进农村消费升级,着力提升农村网购和乡村旅游消费潜力,加大对农村电商的支持力度,助力优质农产品销售。
住房方面,继续坚持“房住不炒”的主基调,并综合运用加大土地供应、安排专项资金、增加保障性租赁住房和共有产权房等多种手段,解决大城市的“住房难”问题。注意平衡好房地产行业现存的风险与平稳健康发展之间的关系,合理支持房企融资,加大房地产建设“后半段”的金融支持力度。
5.4 加强供给端管理和原材料市场调节,维护生产和市场稳定
2021年以来PPI的大幅上涨对经济复苏和稳增长带来不利影响,因此需要有针对性地加强供给端管理和原材料市场调节,减轻由上游价格上涨带来的中下游企业利润挤压,维持生产持续复苏和市场稳定。第一,针对对国外进口依存度较高的大宗商品开展相应的国际谈判,并根据需求释放部分原材料战略储备,争取从源头缓解原材料价格压力,稳定市场预期,避免市场投机影响;第二,加大对大宗商品价格监测和预警的力度,做好保供稳价,维护市场稳定;第三,加强行业自律,配合及时的市场监控,推动上游企业充分竞争,预防可能存在的垄断性涨价;第四,加快推动煤炭、钢铁等行业的产能置换,支持新能源产业的发展与遏制“两高”并举,应避免“一刀切”式减碳,稳妥推进能耗双控,合理有序推进碳达峰与碳中和目标的实现[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