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惊天下”三星堆
2021-06-22肖雯
肖雯
曾在1986年震惊世界的三星堆遗址,又以新的发现“再惊天下”。
大口尊、罍、有领玉璧、玉琮、金面具、象牙微雕……随着新一轮挖掘的展开与500余件重要文物的出土,曾在1986年震惊世界的三星堆遗址,以辉煌灿烂的新发现“再惊天下”。
此次发掘不仅再次说明了古蜀文明作为中华文明组成部分的重要地位,为研究中华文明多元一体起源发展提供了典型实证,展示了几十年来中国考古发掘技术和手段的不断进步与发展,更彰显了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
中华文明多元一体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而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李白在《蜀道难》中为我们展现的古蜀国神秘而令人向往,然而这颗历史之中的璀璨明珠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湮灭,徒留“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无限遐想。
直至1929年的春天“四川广汉的农民父子在疏通自己家田地附近的小溪时偶然发现的大量玉器,让这个曾经被视为神话故事的古蜀文明揭开了冰山一角。
1986年,两个商代同时期的大型祭祀坑被发现,经过考古工作者抢救性发掘,大型青铜立人、青铜神树、纵目面具、青铜神像、黄金面罩、金杖、大量玉器和象牙等相继出土。三星堆的“惊艳”问世轰动了海内外。世人由此看到了3000多年前生活在现今中国西南部的古蜀先民创造的辉煌灿烂的青铜文化。
与此同时一个问题值得深思,著名考古学家童恩正先生指出:“三星堆的发现,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理论问题,就是中华文明的起源是否仅局限于黄河流域?”
20世纪80年代以前,学术界占主导地位思想的是中华文明的起源地在黄河流域,但随着长江流域包括良渚、石家河、三星堆等重要遗址发现,学术界对中华文明的起源有了新的认识,即中华文明多元一体。
时隔30多年后的今天,三星堆遗址祭祀区重启发掘,再度体现了三星堆与其他文化的交融。
“这次新发现的6座祭祀坑,为认识古蜀文明补充了珍贵材料。”当年 曾主持发掘过1、2号祭祀坑的领队陈显丹说,“尤其是再度发现大口尊、罍、有领玉璧等文物,更加说明三星堆与长江流域、黄河流域其他文化之间一直存在交流互动,古蜀文明并不闭塞!”
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施劲松认为:“三星堆的新发现确实令人振奋。结合近几十年的发现可以看到,三星堆体现了当时青铜文化的发达,它与中原的商文化相比毫不逊色。它改变了我们对中国古代文明图景的认识。以前,人们认为中原地区是中华文明的中心,四川无论在地理还是文化,都很边缘。正因为有了三星堆等系列重大考古发现,让我们得以用区域角度看各地文明和文化资源的关系。”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孙华则指出:“这次发掘对完整认识三星堆时期古蜀人的礼仪空间、宗教思想、宇宙观,以及认识这批坑的性质,都提供了非常重要的资料。我认为三星堆的两次发掘,不仅在四川考古、中国考古,甚至世界考古史上都是重要发现。”
科技助力考古发掘
在1986年的老照片里,为免压坏文物,派体重更轻的女队员下坑清理;青铜大立人出土时,只能多人合作一起抱出坑外……为避免文物遭到更多破坏,考古人员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争分夺秒完成了三星堆1、2号祭祀坑的发掘。
如今,在三星堆祭祀區3号坑至6号坑的发掘,再也没有前辈们面临的困窘。面积达2000平方米的考古大棚将祭祀区围得严严实实,放眼望去,大棚内6座新发现的祭祀坑每座均搭建了单独的工作舱,这里的温度和湿度完全可控,最大程度地保护脆弱的出土文物。祭祀坑一侧,是6座文保实验室和考古工作室。此次发掘肉眼几乎不可见的丝织物痕迹、碳化稻、竹和阔叶林树种等遗存,便是在这里被有了各种高新仪器辅助的考古人员找到。
除此之外,可以快速了解检测对象材质的便携式X射线荧光应用在检测青铜器、象牙和金器上,扫一扫成分便知;可以实现原位无损或微损分析的激光共聚焦拉曼光谱仪被主要应用在锈蚀物和颜料分析上;角于观察物体表面微观形貌和结构信急的扫描电子显微镜,在确认丝绸及纺织物痕迹等环节“屡立战功”……诸多考古“黑科技”完全打破了人们对于考古的刻板印象。
“此次考古发掘秉持的精细发掘理念,采用的多种现代科技手段,构建的考古发掘现场预防性保护新模式,可以说为今后考古发掘和研究竖起了一个新标杆。”王巍说。
“这相当于把整个发掘现场搬进了实验室。”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孙华感叹道。“在恒温恒湿的玻璃方舱内,通过电子显微镜、三维激光扫描和三维摄影建模等,就可以不间断地发掘、发现、记录那些细小的遗存现象”。
而在考古发掘先进科技手段“大显身手”的同时,可以为文物穿上“防护服”的3D打印技术第一次用在了刚出土的青铜器身上。青铜器在地下埋藏了数千年,往往有锈蚀、斑驳,甚至断裂等,采用3D打印技术制作硅胶保护套则要较之前传统的保护方法更能有效防止文物被破坏。“这种创新型的应用,值得点赞。”王巍说。
“多兵种”作战和“飞行专家”指导也是此次发掘的又一亮点。
2020年9月以来,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成都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北京大学、上海大学、四川大学等组建的专业团队陆续进驻三星堆“祭祀坑”考古发掘现场。参与此次三星堆遗址祭祀区发掘以及文物保护两个环节的工作人员约200人,其中有150多人都是“90后”。
大量“飞行专家”前来指导。5号坑发现金面具后,来自中国国家博物馆两位文物科技保护专家飞赴现场,在文物保护实验室内进行黄金面具的展开、矫形以及文物样品的分析检测工作;在有着丰富象牙考古经验的湖北荆州文物保护中心研究员吴顺清指导下,工作人员在发现的象牙上铺上湿毛巾、裹上保鲜膜,以避免以往象牙遇到空气脱水后快速粉末化的遗憾;针对可能发现的丝绸遗痕,中国丝绸博物馆研究员周旸提前飞到四川培训考古人员,在中国丝绸博物馆专家团队指导下,三星堆3000多年前已开始使用丝绸的结论得以证实。
“据我了解,这在中国考古史上是新创,是里程碑式的探索,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陈显丹说道。
如今,三星堆祭祀区的考古发掘才刚刚开始,一场基于学术研究的考古发掘,正在带领人们重新认识三星堆为代表的古蜀文明。
建设中国气派的考古学
2020年9月2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中国考古最新发现及其意义为题举行第二十三次集体学习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高度重视考古工作,努力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
此次三星堆重启挖掘中国内多单位、多学科参与三星堆祭祀区发掘研究工作,堪称一流的考古发掘大棚、工作舱、实验室设施,正是“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考古学的探索与实践。
与此同时,印证着中华文明的无限精彩的造型奇特的顶尊跪坐人像、神秘的黄金面具残片等多元文化印记突破了空间的距离与时间的阻隔,让三星堆“上新”频频登上热搜,央视连续4天直播三星堆考古发掘更是引发了“考古追剧”热潮。对此,浙江日报评论员张萍说:“全民在追的‘三星堆考古记,追的是文明之问、追的是生命之远、追的是国力之变。”
如何让三星堆考古成果“入百姓家”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考古发掘不只是业内的事,而是与全社会相关。我们公布阶段性考古成果,让公众了解三星堆考古进展,并接受社会监督,吸收宝贵意见。”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现场负责人冉宏林说,此次新发掘的文物可能会在2021年底跟公众见面。随着发掘工作推进,积累了一定成果后,还会向社会公布。
三星堆新一轮考古发掘的开展,也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我们要加强考古工作和历史研究,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丰富全社会历史文化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