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职人
2021-06-22笛卡尔中性灰南亩大黄张彦
笛卡尔 中性灰 南亩 大黄 张彦
京城相机“玩主”侯红生
在正式与老师傅侯红生相见之前,看了几年前一些视频平台对他的专访,他们给予侯洪生“京城真正的改装匠人”这一称号,“地域”配合“称谓”的组合已经是再鲜明不过的标签了。但是在称号中一旦使用“京城”而不是“北京”的话,那么就会在称号中增加了本土化的气息。
在来到侯红生在北京的工作室的时候,首先感到的是一种本土化气息浓郁的工坊气质,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中式家具。圈椅与中式字画以及不少的文玩收藏。随着目光所及的范围是玻璃橱柜中展示的各种相机收藏。有的叫不出名字,有的想不起型号,这些器材都安静地陈列在侯红生的工坊中。再往里走就是他的工作区域,房间的一侧停了一辆哈雷摩托车。想必对于喜欢机械改造的人来说,无论是相机还是摩托车都算是兴趣的一部分。另一面墙上都是与相机相关的工具,但在其中有一副字,上书“今日事今日毕”,想必这就是这位老师傅工作中的座右铭。但随后便被侯红生打趣地说道:“我虽然这么写,但我不一定这么干。”随后便爽朗地哈哈大笑。可见这位北京玩主老师傅爽快的性格。侯红生的工作台上摆满了改锥等常用小工具,都井然有序地排布。当然更为显眼的便是禄莱改造的水烟锅烟灰缸,他还说烟草用水做过滤更为纯粹健康。在侯红生的工坊中观察,只会觉得其中内容丰富,无论是在哪一处驻足细看,都会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收藏与陈列。
正因为此,在与侯红生相谈与相机相关的生活过后,觉得这位匠人整体散发出的是一种老北京的“玩主”气质。相信很多人都会想起早年间的电影《顽主》,我将“顽”更改为“玩”则是要重点突出侯红生无论是对相机还是对他感兴趣的一切都是一种认真“玩儿”的态度。
这位“玩主”老师傅与相机、与摄影的缘分也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与祖辈的影响才得以形成的。在与侯红生相谈的一开始便是“起源”与“结缘”的话题,侯红生说他的祖辈——姥爷辈儿,便在北京开了一间照相馆。照相馆的位置也是当时文化交流频繁的区域——北京琉璃厂。经过回忆侯红生告诉我,照相馆的名字叫做“铸新照相馆”。而这间照相馆也正是作家林海音在书中提到的北京厂甸后面的那家不错的照相馆,有着小巧的门面,整洁的照相室,和气的照相师,高级的照相机。早年间侯红生家中的祖辈人就在北京琉璃厂拍摄古董照片与曲艺艺人照片。随后他的舅姥爷在北京前门大栅栏中经营了一间照相馆,随后公私合营后便是现在人更熟知的首都照相馆。而侯红生的母亲也是一直在首都照相馆从事照片着色工作的后期师傅,父亲是人民照相馆的经理,随后成为了大柵栏大美照相机商店的经理。家里人从事摄影领域的工作深深地影响了他,侯红生也在18岁参加工作时,选择在大美照相机商店师从东北相机维修师傅张佩佩学习相机维修。在当时的东北可以接触到众多从前苏联进口来的照相机,老师傅的维修手艺自然精湛。在侯红生的学艺生涯里,在多数国人还在使用海鸥4A、海鸥4B相机的时候,他已经接触徕卡、禄莱、基辅等品牌不同型号的照相机了。
随后,侯红生便与一位维修无线电,维修电视的合伙人在门框胡同一起成立了全华家电维修部,起初是维修相机与无线电,随着当时业务的发展,逐渐成为了维修相机与闪光灯的店铺,而店名也更改为更垂直的影友服务部。这种维修技术服务的店面,尤其是闪光灯的维修服务,在当时的中国找不到几位手艺精湛的师傅。侯红生凭借过硬的维修技术,在当时的相机维修领域逐渐打响名号,慕名而来的维修需求者络绎不绝,甚至在经过国外杂志的报道,有很多外国人拿着杂志看着内容信息,来到北京大栅栏门框胡同修理相机。当时的摄影器材圈中正值机械相机与电子傻瓜相机并存的阶段,很多普通用户、游客更多都会选择操作方便的傻瓜相机。但是很多维修老师傅在遇到电路的时候多半会犯难,这就是侯红生展现维修技术的时候了。“当时的傻瓜相机电路非常简单,不像之后越来越复杂的电路,这个另说,但是当时进入中国的傻瓜相机结构特别简单。只是一个壳子与机械传动机构,还多了一个闪光灯,特别简单。”在当下时代听侯红生如此描述,还能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个钻研机械与电子相机的匠人所特有的自信。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量的维修零件需求,正式开启了侯红生的相机改装生涯。他联系了当时北京钟表厂的著名老师傅,也是北京唯一可以车手表摆尖的吴师傅和另外一位束师傅。在当时两位师傅的支持下,侯红生购置机床开始生产相机配件。在机器加工上,侯红生没有经过任何的系统学习,但是通过工作中的观察也掌握了零件加工生产的手艺。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量的生产,侯红生和生产零件的师傅一起供应了当时全中国80%的相机零件。提起这些事,不能不令人佩服侯红生的商业头脑,当然他除了相机本身之外还尝试过研发胶卷自动冲洗机甚至还制造过大型游戏机,在当时的商业领域也做出过很多第一第二的成就。正是这种折腾,“玩儿”的状态让他一直在钻研、发展、创新的路上。
关于相机改造的苗头还是要将时钟调回学习修相机的青年时光,在大美照相机商店的二楼就是大美的工作室,另外一位老师傅准备制作一台转头相机,当时的侯红生就参与了相机改造,手工制作相机齿轮,是纯手工锉出的齿轮。这是侯红生参与改装相机的萌芽,随后大量改造相机还是侯红生在北京马连道摄影器材城的时候,在自己有更多闲暇时光的时候,侯红生又想起了改装相机的事情。“有一天突然就想,不成自己再做机器玩儿吧!”这是侯红生又一次把相机与“玩儿”说到了一起,可能对于懂摄影、懂器材的老师傅来讲,这些结合自己想法创意,实操起来又轻车熟路的事情,对他而言,真的就是玩儿。
说干就干,当时侯红生就手工制作了一台6X9相机,这台相机选择使用的是施耐德镜头与玛米亚后背组合而成。而对于手造改装刚开始的侯红生而言,这台相机之所以被称为手工制作,是因为制作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丰富的设备支持,只有一把电钻,也正是全靠双手与这把电钻造就了他第一台改装的6X9相机。随着这台相机改造成功,侯红生开始接到很多改装相机的需求,随后镜头卡口改装的需求也开始增多。索性,有想法有手艺的侯红生,购置了全套的德国设备,开始了自己作为改装职人的生涯。其实中国也有很多制作相机的人,与之相比,侯红生作为有手艺的老师傅,同时也是一名职业摄影师,他会更加了解器材在拍摄中的状态以及作为摄影师对于相机器材的需求。与侯红生相谈,他作为一名匠人在改装相机的时候有着跟旁人不同的特点:第一,作为摄影师了解器材的需求;第二,作为匠人精通机械制造;第三,有美术学习功底,对相机制作颜值有着自己独到的审美标准。
当然,虽然相机改造对于侯红生来说轻车熟路,在哈苏数字后背的改造上与全新电路设计上也让侯红生觉得是挑战。另外一台就是禄莱SL66改装数字后背时有了结构上的改装难度,会造成焦點后移,取景器与镜头需要后移,再根据老相机本身的设计上,只能损失无限远来完成整体的改装工作。侯红生认为,相机改装要适量。“就像我们制作一件新衣服容易,改一件衣服就变得困难了。”这正是对于改装匠人的新挑战。
但是对于135数码相机的改造,需求一般都是镜头的改造,而转接环的推出,的确抢了很多老师傅的工作。但是对于电影镜头的改造依旧是专业手艺人擅长的,也是转接环还没能完全涉及到的。特殊镜头设计上还是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对于镜头内部结构的改造,不是转接环可以做到的。
当然对于当下相机如此发展,侯红生依旧认为相机改造的空间很大。对于一名改装手艺人而言,真正限制的并不是技术与手艺,而是自己的思想。对于他而言,不停的思考是改装的重点,通过生活中的偶然发现,会向自己提问,看到的事物可以改装成什么样子?会有什么作用?这么多年的改装生涯,侯红生更多的也是看自己的需求,更遵从与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特有的坚持。他说:“如果没有自己的想法,那么就成为了一名机械的匠人,那就只是一名工人了,那就会失去一些意义,最重要的改装还是要满足自己的需求。”
3D打印镜头玩家南亩
南亩从事的本职工作说出来就感觉非常的“高精尖”,他在航天系统某研究所做几何量计量相关工作 。首先提及航天系统,给人最大的想象空间便是《流浪地球》这样的影视作品里的形象。更贴近现实的也是载人航天技术与不同的探月探空火箭发射相关的工作,这工作向外散发着神秘气质。除了有关航天的标签之外,南亩需要完成的几何量计量的工作听上去也十分高深莫测,不过究竟是怎么样的工作也许无从而知,但这项工作从性质到内容看来都需要严谨的思考与极强的逻辑思维能力,耐心与细心是确保准确完成工作的必要条件。听起来像是老师傅完成的工作,但南亩出生于1991年,最开始的第一批90后。
很好奇跨度如此巨大的两个领域之间有怎么样的联结,早在南亩在大学的时候曾经选修了摄影,从中接触到了摄影与暗房,也正是由此开始一步步深入摄影,开始了与摄影和相机的亲密接触。最开始的南亩也只是直接使用相机进行拍摄创作,但是关于相机改造的缘由,最开始是为了省钱。南亩在大学毕业之后购买了人生中第一台中画幅单反相机禄莱SL66,大学时期135胶卷比120胶卷要便宜不少,就计划将中画幅后背改造为可以拍摄135胶卷的后背,于是便开始钻研与学习。
婚后南亩的生活开始忙起来,没太多时间泡在工作间里过度钻研。也是在这时他开始研究3D打印技术在相机上的各种应用,研究镜头、机身、取景器、联动测距机构,计划在未来完全用3D打印制造一台轻便廉价的宽幅相机。在光学上,南亩也经历过自主研发的过程,他自制了泛焦镜头和配套的取景器。南亩自己打趣称自己的作品为“一枚玉”。后来南亩找到了小批量生产“一枚玉”镜头的方法,并开始了批量制作,还将自制的镜头当做礼物送给身边的朋友们。由于自制镜头的成功,更为喜庆的红色版本“一枚玉”便成为了南亩婚礼上的伴手礼,虽说是红色版本,但是这组镜头采用的是心形光圈的设计。无论是色彩的选择上还是设计上,南亩都在最爱的兴趣与最爱的人之间做了个完美的结合。
当南亩接触到徕卡时,与旁人不同的是他热衷于思考,他感觉徕卡的各种版本之间的差异性很有意思,但是各个特殊版本的价格也都很贵,于是便开始研究徕卡后置漆面工艺。也在漆面上经历过不少尝试与改造,其实南亩的思索也正是徕卡用户和徕卡爱好者追求个性化定制化的需求,几乎所有用户都希望自己的器材可以彰显自己的个性与不凡的品位。于是他開始慢慢了解漆面的不同种类与制作方式,先后尝试了锤纹漆面与磨砂漆面,从开始了解到如何拼接顶盖,制作锤纹质感的漆面工艺,完成锤纹漆面的徕卡M9 ;进一步了解薄壳加工工艺并以此制作出一台徕卡M3 ;随后也尝试了磨砂漆面的徕卡,最终完成徕卡相机所需漆面的批量制作。当然,关于南亩想要通过3D打印完成自制相机的计划,他也在不断实现着,在联动测距上的突破不断改进解决3D打印精度问题,采用持续升级的改进方案提升对焦精度与兼顾取景与测距,在未来还准备增加框线。在数码时代高速发展的当下,随着CMOS价格的降低,各项技术的完善,更多镜头会被重新重视,改造的空间只会更大。南亩在谈到改装未来的时候,充满着信心与自信。从南亩每一次完成的相机改装其实都可以清晰明显地看出学习钻研的完整的过程。也许从事的主业不断要求强化完美的逻辑与工序,这种习惯也在南亩的相机改造工作中起到了积极正向的帮助。
二次元相机画手大黄
说起这位改装职人总给人一种充满色彩与忙碌的感觉,说起忙碌是因为他有两重身份,白天的他是跟高压电低压电打交道的电工,晚上他是手拿喷笔的模型手艺人。就总觉得他是一天到晚不停歇,靠一双巧手充实丰富生活的人。大黄的手中完全充满了色彩,他在常州运河边经营着一家模型店,模型在他的喷笔之下呈现多种色彩,而他改造的相机颜色搭配,也是将二次元带到了三维世界。在了解到大黄是模型店店主之后,总会觉得令人羡慕。首先,经营一间模型店肯定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而这样的梦想是源自每一个男孩子的梦想——每天与玩具亲密接触。可能男孩一生中无法亲眼见到奥特曼,但是如果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都是自己热爱的玩具模型,并且还可以依靠他们生活,这是太多男孩的“简单的快乐”了。
对于大黄的第二个身份,总觉得是让他快乐升级的事情。作为模型店主,还是因为热爱,内心还是一个大孩子。俗话说,“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作为模型圈的“胶佬”,除了高达手办之外,能够在相机上也大显身手是一件快乐加倍的事情。大黄说改造相机是兴趣也是第二份工作,也是因为模型的功底给予他做相机的底气,可见无论什么行业,手艺是最重要的,有了金刚钻真的就可以揽到瓷器活。而大黄在相机改装圈被大家更熟悉的名字是他微博上与“老干妈”相关的名字。最开始大黄只做相机的基础改色,对于相机的材质也局限于塑料相机。但这种浅尝辄止的尝试并不能让他满足,他发现相机虽然简单的构造也能玩出花样来。模型和相机的组合就像是方便面里要加鸡蛋一样的完美。把模型里的刻线、喷涂技术用在相机上,去满足改装客人的不同主题需求,于是相机就可以在材质和主题上有了更多的组合。
接下来的相机改造生活里,大黄的订单产出之后往往能让每一个相机爱好者与动漫爱好者血液沸腾与血脉偾张。他的订单涵盖的相机器材品类非常丰富,从经典的卡片胶片相机到主流的数码相机,都逃不过他的巧手。我们可以看到机动战士高达主流红白蓝配色的胶片机、绿色扎古配色的索尼Alpha 7,大黄的改装手艺不只是简单的涂色,而是深入动漫角色将机甲上的战损也如实还原到相机身上。经典的京瓷武士相机也可以再一次成功变身,当然除了相机之外,由于高达的高人气,甚至在大黄手下,世光测光表也成为了高达。
改造相机过程中,在材质上的突破就一定要提到一台相机,也是大黄目前最自傲的一台作品——哈苏503。当初客人和我说只要EVA(动画作品《 新世纪福音战士》)初号机(紫色为主)配色。哈苏503是一台金属材质的相机,最主要的就是漆面附着,而且必须舍弃相机原皮,因为原皮的厚度会导致机身的圆弧部位无法上色,所以贴皮工序是非常难的。最终出来的成型色一共6遍漆,参考初号机配色制定每一部件顏色。摇杆和底座参考使用时的频率,考虑会出现磨损所以做了警示色并追加旧化。就算掉漆也会和整体协调。
当然,大黄改完的相机,全部都是定制机型,而定制的相机也得到了全部客人的一致好评。大黄的改装信条是,客人来找,看中的不仅仅是他的改装技术,更是他的想法,当然他也不是单纯就改变一个相机本来的样貌,是通过他自己的想法去契合客人的主题,给相机赋予一个新的样貌和灵魂。也希望客人带着他的作品,这台独一无二的相机去记录生活,这样是对于大黄的肯定,更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对于“改装职人”这一称呼,大黄对于自己的评价很轻描淡写,“我给我自己的定位,我离大师、匠人还是有很远的距离,我只能说我是一个一直在路上的手艺人吧。当然相机的改造也能给我带来一份收入,做喜欢的事也能赚到钱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情,也会把改造相机这个技术传承下去。其实,也不能说是传承吧。更是一种分享,分享技术,分享热爱。因为热爱,所以坚持。”
家用相机改造能手张彦
每一位改装职人身上都有各自的特点,每位职人都会着重发掘一个改装兴趣点。有的重视外观,有的重视性能,有的将情怀和过去的影像生活与现在做结合。张彦就是这样一位改装职人,他的本职工作是一位与服务器交换机、电脑设备打交道的系统管理员。按照这个职业设定很可能仅仅是把摄影当做平时的爱好,更与镜头、相机改装没有多大联系。他自己说,“如果非要找到什么关联的话,可能这两个工作都需要动手能力强一些吧。在工作中排除故障,很多情况下就是反复排查、反复试错,最终解决问题,改镜头也是一个反复试错,优化方案的过程。”
当然,张彦也是一位改装兴趣点与目标明确的人。他展示出的一些老相机都是一些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寻常百姓家的熟悉面孔——胶片傻瓜相机与旁轴相机。这些器材虽然常见,但是也曾经作为世界上最为普及的家用摄影工具。它们操作简单,体积小巧,成像素质也很不错,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用它为你留下的珍贵影像,但随着摄影技术的发展,数码时代的大潮下,除了极少数的经典机型外,绝大多数傻瓜机被淘汰,被丢弃,遗落在历史的尘埃里。但是张彦在展示这些老相机的同时,相机周围也散落摆放着几支镜头,这自然会引起人的好奇。经历过早年家用傻瓜相机的用户都会记得,这些机型是无法更换镜头的。但是这些镜头恰恰是从这些或损坏或遗弃的傻瓜机上拆下,加以改造,让它可以用在目前主流的各类微单、无反相机上,使其生命周期得以延续,在数码时代继续焕发着它们的光彩。正因为这样的关注,让张彦的改装方向更加明确,第二个与器材相关的身份就是傻瓜机改镜站的站长。
说起与摄影之间的渊源,还是源自家里长辈有一台海鸥4B和海鸥KJ-1。童年的照片几乎都是它们拍摄的,而且冲洗放大也都是在家完成的,张彦小时候就经常看着大人拍照,偶尔也跟着进暗房看放大照片,所以对摄影的一些基本知识,比如光圈、快门速度等概念较之同龄小朋友认识更早。但自己真正接触摄影的时间,是到2005年购买了第一台数码相机——柯达DX7440。有手动功能,可以调速度、光圈,但感觉玩不出什么花样,拍的照片和童年的黑白120照片没有任何可比性。所以购入了人生中第一台數码单反——尼康D50,算是正式踩进了“穷三代”的坑 。随后便开始钻研相机知识。
在开始实际操作之前,总需要有些“指导思想”,这对于从零开始改造相机的人是有为重要的。张彦认定了主席说过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开始在论坛上了解一些关于改口、种镜的帖子,也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但已按捺不住骚动的心了。在选择从哪支镜头开始练习的时候,张彦依旧是目标明确,既然出发点就是为了省钱,所以改镜选择的材料当然和主流改镜师傅们选的那些名镜不同。他选择了价格相对便宜、在市场上也唾手可得的那些故障胶卷相机开始。印象中第一台改制的相机是柯尼卡C35,当时也没有车床等机加工设备,方法很简陋,成本也很低,仅凭一把锉刀、几张砂纸搞定,就是把镜芯拆下固定在一个C口环上,利用C口螺纹调焦,后口通过C口转接环接到相机上。但成像效果真的给我带来了惊喜,没想到这么一颗小小的镜头,也有这么优秀的表现,这给了我继续努力的信心和动力。后续添置各种工具,台钻,小车床,通过一次次地尝试,不断改进,现在同样一个C35镜头的改制方案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手动镜头了,手动对焦,光圈可调,甚至可以改成徕卡M口,利用天工转接环在SONY机身上实现自动对焦。
关于柯尼卡C35的改造,在与张彦沟通的过程中其实令人感慨颇多。区别于其他改装相机的匠人,柯尼卡C35等机型的确是普通家庭都会拥有的相机,但是随着家庭生活水平的提高,可能记录很多生活瞬间的机器就会被淘汰,甚至在搬家中遗失,慢慢被遗忘,只有在被提起名字的时候才会被唤醒记忆。而眼下拥有这台相机的玩家也只是单纯地使用它进行拍摄,极少有人会想到镜头的再一次利用。
每一次改造,张彦都是在不断总结经验,升级自己的技术,柯尼卡C35的镜头已经经历过多次升级。可以看出每一次改造都包含着张彦的心血与情感,但同时他也是个谦逊的改装匠人,他表示初代到现行版,看似有很大的飞跃,但归根结底原理还是一样的,照片拍摄出来的效果也几乎是一样的。即使如此也需要去改变,改变的过程就是一步步地优化细节。从最初的没有光圈,没有调焦限位,粗糙的外观,到后续尝试用不同的母镜种镜。这是一个漫长的经验积累过程,遇到的困难主要是控制成本,和改造那些名镜不同,张彦的改造成本要控制在几百元内,就需要反复找合适的材料、加工形式,得到一个性价比最好的方案。
张彦就这样一台台相机,一个个镜头,经历过无数失败,也收获无数惊喜,让昔日记录过亿万人影像的这些小相机,得以延续它们的使命。他说,“本来,机身只是个暗盒,镜头才是摄影的灵魂。”
关于改镜头的经历,张彦觉得任何工作都一样,最大的困难并不是过程,而是决定动手的那一刻,只要开动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改造镜头的难度比设计镜头也要容易多了,经过前期一次次的试错,一次次填坑,积累了经验就相对轻松了,对于绝大多数相机,流程上就是拆镜芯,测量,和母镜做尺寸匹配的加工,安装固定镜芯,对应不同卡口调整法兰距,装配完成。张彦如此描述着改装镜头的过程,像极了浸淫行业多年的老师傅,改装多了,自然上手快,自然改装效果好。他有一些改装之后自己非常喜欢的镜头,无论是成像带来的信息或是外观上的复古,每一次的组合都可以带来不同层面的快乐。
说到他最喜欢的一支改装镜头,成本也许只要几十元,这样的廉价镜头,也在现在的改装玩家中广受好评。他说这支镜头是利用一次性相机镜头改制而成,完全是无心插柳,随手改造的产物,没有对焦功能,固定光圈,是一支只需要按快门的泛焦镜头,改造成本也是很低的,可以用现成的机身盖加工,也可以用3D打印,但拍摄的效果以及操作起来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感觉回归了摄影的本质,所见即所得,记录你想记录的。
在数码时代从事改装工作,张彦觉得随着数码时代的来临,胶片退出历史舞台,手机使得摄影的门槛也越来越低,但这不阻碍摄影需求的发展,很多人就是因为用手机拍的图片得到了自己和大家的认可,才喜欢上摄影, 转而再去购买各种相机和镜头。数码化也使得各类镜头改制、DIY的难度和成本降低,改制的每个步骤都可以立马去验证结果,无需像胶片时代那样需要等待胶片的冲洗结果或用效率和精度都较低的毛玻璃成像,这让那些勇于探索,敢于尝试的玩家更有动力,只要人们没有停止对影像的追求,数码时代下摄影设备的研发,改制空间会越来越大。
“手动党”摄影师吴迎辉
摄影师吴迎辉,可能熟悉他的摄影爱好者更了解他的另一个名字——摄影师中性灰。他自己都调侃说网名要比真名的知名度更高一些。虽然他是一名专业摄影师,但是除了拍照以外,他特别喜欢做手工,也可以说是爱好比较广泛的人。手工模型制作、遥控模型、音乐、电影、阅读、旅行,他都很喜欢。能够综合提高审美的爱好,这些喜好在吴迎辉看来,都觉得在潜移默化中对摄影有所帮助。虽然说摄影在他的生活中所占的比例很高,但也不能100%,于是制作手工,就成为了他的又一生活部分。
说起每一位从事摄影工作的人与摄影之间的关系,似乎都大同小异,每一位摄影师可能都有一位从事摄影的或者深爱摄影的父亲,吴迎辉也是如此,跟著父亲进入暗房学习胶卷的冲洗,从那时开始,摄影便成为了他的爱好。在大学毕业之后从事的很多工作都与摄影有关,可以说毕业开始就浸淫在摄影圈内。吴迎辉在成为专业摄影师之前,最长的一份工作是作为《摄影之友》杂志的一份子。离开《摄影之友》之后,他写过一本摄影书,再后来就努力拍摄照片,成为了很多相机品牌的签约摄影师。可以说在专业摄影领域,吴迎辉的拍摄动手能力应得了众多相机品牌的认可。
吴迎辉对于相机改造的原因还是出于自己的爱好与想法。一开始他看到市场上有不少可以稍微改变相机外观和品位的附件。不过,有不少很贵的附件比如黄金制的快门按钮、热靴盖、手柄之类的。其实装上去之后跟相机原有的现代化简洁设计是矛盾的,并不能让相机变得更好用。十年前,吴迎辉就研究过相机外壳脱铬重新喷漆的工艺,也做了一些实例,不过他感觉光是喷漆改色,对相机的改造好像不是很大,只是改变了相机外观工艺中的一个工序。在众多的外观改造中,吴迎辉曾经改装过一台徕卡M-P 240,但是吴迎辉将相机和镜头都喷成Safari配色的了,因此他的一个哥们说:“你是不是要Safari一切啊?”随后吴迎辉为了证明他不只是在外观上什么都要Safari一切,便制作了金属裸露、深枪灰色高搭配色的佳能EOS 6D,以此证明自己在外观改造方面的品位与敏锐的美学欣赏喜好。
相机改造给他启发最大的是哈苏Lunar、Lossu相机,原来外观上的魔改就可以让相机完全变个样子。另外,徕卡M9T设计方案里落选的方案他也非常欣赏,这些都是能改变原始设计风格的原厂改造。回到问题本身,吴迎辉为什么要从事相机改造——他讨厌量产化完全统一的产品,它会遮蔽使用者的个性,照相机厂商几乎不会给用户留下DIY的空间,吴迎辉想通过他的工作让无个性的相机变得有个性和差异化。相信所有喜欢改装的玩家以及定制改装器材的客户也都是这样的人,希望通过自己喜欢的物件彰显自己,它是自己喜好、品位的附属物,让自己的精神追求依附在实体的物体上,如果这件物品是自己人生的挚爱,是自己的最大兴趣,相信这件物品的重要性也就更加不言而喻。吴迎辉觉得这个过程是把相机当成载体,再创作的过程。现阶段离把相机创作成艺术品还有些距离,目前只达到了把标准化工具实现个性化的效果。远期他会跟不同类型的艺术家合作,最终打造一些可以称之为相机艺术品的相机。
其实跨界多领域的合作确实非常流行,跨界的艺术合作也是最能诞生经典艺术单品的。一台相机的改造除了改造者之外,还有相机最终的使用者,为了实现相机根本的拍摄属性。除此之外,无论是手柄的改造,材质的改造,机身雕花的改造,每一步都是对于相机本身艺术性的附加值的堆叠,也许是每位改装人的终极梦想。
当谈及吴迎辉改造相机里最满意的作品是哪一件时,他很哲学地回答:“就像你问我最满意的摄影作品是什么一样,可能是下一张吧。不过我很实在的了,给黄觉做的改外观改涂装质感的Alpha 7RIII是前一阵子比较满意的,更期待的是下一台跟银雕艺术家合作的徕卡相机。”其实说起吴迎辉给演员黄觉DIY的索尼Alpha相机是应赞美一番的,因为这台将Alpha制作成没有军舰部的外观,还能完成拍摄的改造是在索尼Alpha 7C问世之前,可以说全画幅如此改造,吴迎辉是走在了原厂之前。对于改装匠人而言,其实每一次改装相机都是一次挑战,也是每一次的挑战可以让他们的手法熟练,技术有提升,就像是游戏中的成长,获得经验值随后升级,可以解锁更多的技能一样。在Alpha 7RIII相机改造的过程中,吴迎辉在技术上获得了糊碳纤维的手艺,并把它用在了很多台相机改造上,这就是挑战对于一名改造匠人的技术磨炼与提升。他说,“做黄觉那台相机我学会了DIY碳纤维,为此我买了光固化3D打印机来制造碳纤成型模具,解决了一个工艺上的问题。”
近來相机改造方面金属雕刻比较流行,吴迎辉就在想,喷漆可以找顶级的油漆工匠合作,金属雕刻可以找金属雕刻艺术家来合作。设计者本身不需要成为喷漆和金属雕刻专家,这一看就是典型的编辑思维,去联系合作某一领域更资深的玩家,来一期实现改装梦想。于是他找到Belongs品牌的银雕艺术家,一起合作改造徕卡M相机。当然,吴迎辉在改造之余还是个相机解剖师傅,当下受到很多人喜欢的器材拆分工艺品,吴迎辉也开始拆卸相机零件并制作工艺品。他认为,拆解的过程对了解相机的原理和设计有很大的好处。最大的好处是在改造的过程中不会把相机弄坏,但是他又不想成为一个相机维修技师,但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对相机改造技术有了提升。
谈到数码时代的相机改造空间大小时,吴迎辉这样说:“我感觉相机和镜头改造的空间越来越小,也就是说很适合改造的相机越来越少。我改造相机的第一原则就是:这台相机你一定要会用它。改好了你不会用,只会拿来摆的相机,我是没啥兴趣去弄的。那样的话随便找过时的便宜货来改就好了,没啥意思不是?索尼、徕卡、适马相机改造的余地比较大,完成度越高的相机越没有改造的空间,比如说怎么改我也不会想去改一台佳能EOS R5一个道理。简单讲,就是相机外观上有直线的平面越多的相机越容易进行改造。过于流线型和大量橡胶饰皮包裹的相机就不太好搞。”
其实现在很多做改装的人都是想满足于实现自己的兴趣,从没有想过要传承下去,最多就是自己图一乐,吴迎辉也是如此。但是他说:“我并不会进行批量化的相机改造,改造的每一台相机的思路和实操工艺可能也是大相径庭。对相机的改造更多的是设计和构思,我觉得在实施的工艺上多半都能找到专家来替我解决。我并不想成为手工界的万能博士。所以真的有工业品造型设计专业的人跟我一起玩的话我会非常欢迎,指不定谁跟谁学习呢不是?相机改造最重要的还是想法,其次才是如何把想法变为现实。把想法变为现实的过程有可能会很难很麻烦,但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不就是自己动手的乐趣所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