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杏花”意象来看古诗词中优美的审美表达

芮含琴 林更凤

首先，优美作为一种审美意象，最早起源于古希腊文化，是西方美学的范畴之一。但在中国传统美学中也有类似的表达——阴柔之美，或称之为优美，在中国传统美学中一般用“柔”“和”等词来形容优美的形式特征。清代桐城派文论家姚鼐曾举了很生动的例子对优美进行了描述，“其得于阴与柔之美者，则其文如初生日，如清风，如云，如霞，如烟，如幽林曲涧，如沦，如漾，如珠玉之辉。”由此可见，优美的审美对象常常有和谐、轻盈的特点。其次，杏花作为中国古代诗词中重要的文学意象，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杏在我国的栽培历史较为悠久，而杏花又凭借其独树一帜的形象个性成为历代文人骚客歌咏的对象。《夏小正》一书中对于杏的记载是杏花首次出现在史料中，在此之后关于杏花的文学作品一直都较少，直到宋代，杏花文学的发展达到了高峰。在众多的咏杏诗词中，历代文人大多是以表达杏花所独有的美感为主，所以提起杏花总是会联想到一些美好的事物，比如杏花又称及第花，象征着金榜题名，寄托着学子们的美好愿望。“杏脸桃腮”会让人联想起女子的美貌，提起杏花总是和清丽柔美、小巧圆润这一类表达优美的词语分不开的，下面我将从三个方面来具体分析咏杏诗词中对于优美的审美表达。

一、物象表现

优美作为一种审美范畴，能够引起人细腻、愉快的情感，审美对象一般具有清新雅丽、线条柔美等特点。不同的审美对象会让人产生不同的审美体验，例如在古诗词中，对于大漠、落日的描写大多是属于壮美的范畴，比如古诗《使至塞上》会让人产生壮丽雄浑的审美情感，而对于杏花、芙蕖之类的描写大都是以表现优美为主。以杏花为例，杏花作为描写的对象有独特的自然属性美，杏花花朵小巧，线条圆润，花色为红白两色，初放之时朵朵红艳，随着花瓣的延伸颜色逐渐转淡为白色，颜色清丽，姿态娇艳。此外，杏花花香淡雅，芬芳迷人，满树的繁花加上幽静的清香，给人一种幽丽淡雅之感。杏花独特的自然属性美吸引着诗人们，因此着墨描写杏花的自然属性美的诗人不在少数，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宋代诗人杨万里，他曾在《芗林五十咏·文杏坞》中这样描写过杏花:“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苦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诗人主要是从杏花的颜色入手，用质朴的言语来引导人们欣赏杏花清新、独特的形象之美，让人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副杏花颜色变化的美妙之图，令人心生向往。韩愈在《杏花》中是这样描述杏花的颜色的“居邻北郭古寺空，杏花两株能白红。”王安石在《次韵杏花三首》（其三）中这样描写过杏花的独特的香味，“看时高艳先惊眼，折处幽香易满怀。”写出了杏花幽香迷人的特点。花色娇艳，花香幽静这都是杏花的外在形象之美。除了外在形象美，杏花的神韵美也是文人骚客描写的对象，杏花花姿妖娆，花朵绽放之时千姿百态各具魅力，例如权德舆在《奉和许阁老霁后慈恩寺杏园看花同用花字口号》中的描写：“杏林微雨霁，灼灼满瑶华。”表现的是杏花在淋雨之后生机盎然、繁荣茂盛的姿态，朵朵精神饱满，蓬勃的生命力让人为之心神一振。“春物竞相争，杏花应最娇。”春天里万卉争艳，而其中最娇美的还属杏花，这是从另一个角度来描写杏花的姿态之美。

杏花的外在形象具有一种柔和、清新之美，内在神韵是一种积极蓬勃向上的美感，外在的形象美和内在神韵美的和谐统一是咏杏之诗优美的审美表达的来源。这些咏杏诗的色调大都明快柔和，展现了杏花秀丽、柔和的特点。让欣赏者读起来宛若能看到一朵朵杏花在自己眼前迎风绽放，激起心中的愉悦之情。

二、意境构造

古诗词中有很多与以“杏花”为中心词的意象，比如杏花春雨江南、杏花村等，在这里主要分析“杏花春雨江南”这个意象。杏花春雨江南的核心是杏花，杏花的花期在每年的三、四月份，这个时候也是清明节前后，整个江南地区都处于一种烟雨绵绵的时节，所以在文人的笔下，杏花常会与春雨一起出现，也因此出现了很多名句，例如宋僧志南在《绝句·古木阴中系短篷》中写过，“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这首诗表达的是诗人在春风细雨中游玩的乐趣，初春时节，娇艳的杏花在迷蒙的春雨中盛开，显得美艳多姿，细密的春雨淋到衣物上，衣物要湿未湿，表现出了春雨的细腻朦胧，同时杨柳风写出了春风的柔和，这样的描写让这首诗显得温润细密，增加了意境的美感。“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等诗句都是描写江南烟雨时节杏花绽放的场景，同时也说明了杏花与春雨密切的联系。进入元代后，“杏花春雨江南”这一意象开始逐渐流行。杏花、春雨作为描写的对象代表着生机与希望，同时具有柔美、朦胧的特点，杏花花朵娇艳，绽放之后会呈现一派明丽的景象，而春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美好的象征，在细雨迷蒙的初春时节，绵绵不断的春雨为绽放的杏花增添了一层柔和的美感，成片的杏花在春雨中展示着自身的美丽，这场景和江南春天给人的感觉十分吻合。到了花期末尾，春雨打落杏花的花瓣，成片的杏花浓艳的花瓣漫天落下，景象又是十分的壮观，漫天的杏花凋落宛若一场杏花雨，在杏花凋落的感慨中，也带有一种春雨落花的明快，这种场景带有江南地区特有的柔婉妩媚的特点，拨动着人们内心深处对于优美的深刻体验，给人一种清新明快的感觉。

发展至今，杏花春雨江南这一意象在人们审美经验的不断积累之下，最终成为代表南方的经典意象。这一以杏花为核心的经典意象，包含了非常丰富的美感元素，首先杏花作为花卉意象，形象明媚，代表着早春的优美，春雨作为天气意象，代表着生机与希望，而江南代表的则是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总体而言，杏花春雨江南这一意象从多个方面向人们展示了江南地区优美的自然风光以及人们丰富的审美体验。

三、情感喻指

我国古代的诗词类型众多，表情达意是很多诗词的主题，或直抒胸臆，或借景抒情，诗词都成了文人们抒发情感的载体。抒情类的古诗词对于优美的表达，是通过引起审美主体愉悦、轻松的审美感受来实现的。杏花作为我国古代常见的花卉之一，文人们常通过杏花来抒发自己各种愉悦、轻松、欣喜之情。

抒发愉悦的心情，高涨的兴致。“杏花飞帘散余春，明月入户寻幽人。褰衣步月踏花影，炯如流水涵青苹。花间置酒清香发，争挽长条落香雪。”明丽的杏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动人，花美酒醇，在这种美景下与友人对饮，词人苏轼感到心情愉悦，兴致高涨，便赋诗一首，借杏花、美酒来表达自己的轻松愉悦的心情，境界清新雅丽。除了表达这种舒适的心情之外，杏花也常表达诗人想要高中的美好愿望。“女郎折得殷勤看，道是春风及第花。”诗里的及第花指的就是杏花，诗人借女郎之口表达自己希望高中的愿望，在唐代进士及第之后都要在杏园宴请，所以在文人眼里杏花代表着及第，也常用杏花来抒发自己希望及第的美好愿望，“岁岁人人来不得，曲江烟水杏园花。”诗人黄滔也曾在诗里表达过同样的愿望。同时，杏花绽放代表着春天来临，文人们也会借杏花来抒发自己对于春天到来的喜悦之情。“一段好春藏不住，粉墙斜露杏花梢。”诗人张良臣在看到墙内一枝杏花之后，联想到了满园的春色，万物复苏，充满生机的春天已经到来，诗人借描写杏花来表达自己对于春天到来的喜悦之情。“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花园之中万紫千红，一枝红杏悄悄露出了墙头，这句诗也表达了诗人通过红杏感受到了春天来到的喜悦之情。由此可见，在古诗词中，杏花是很多文人抒发情感的媒介，他们将自身美好期许和情感赋予杏花之上，让“杏花”这一意象拥有了独特的情感寓意和文化内涵。

杏花以其独特的色彩、沁人心脾的清香味道、美丽动人的姿态、承载着历代文人骚客的各种情感。无数文人笔下的杏花，以诗词为媒介，从各个方面向我们展示出了其自身的魅力，向我们传达着优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