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工富丽《桃鸠图》

张婷婷

《桃鸠图》是宋徽宗传世花鸟画作品之一，绢本设色，原作长28.5cm，宽27cm，现为日本个人收藏家收藏。题字为“大观丁亥御笔天”，押“天下一人”，确定了时间为北宋大观元年丁亥岁（1107年），那一年徽宗26岁，在位的第七年。画中描绘的是一只鸠鸟立于桃枝上，压低一侧的桃枝，由于宋徽宗酷爱写生，不难推测出《桃鸠图》的创作时间应该是桃花盛开的三、四月。

一、物象选择，珍禽瑞鸟

宋徽宗的花鸟画是其绘画艺术成就之最，题材上多采用折枝花卉和珍禽瑞鸟。《桃鸠图》中描绘的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桃花寓意着爱情的甜蜜、幸福的生活，这位风流才子，也必然十分向往浪漫的爱情故事，桃树适合栽种在园林或庭院，对于入仕的徽宗也寓意“大展宏图”（如图1）。

图1 《桃鸠图》

桃枝上立一鸠鸟，其腹部微微偏橙、绿翅、黑尾，应属于橙色果鸠的一种。这种鸠鸟呈鸽形目，体型较小，多分布于太平洋岛屿，在汴京（今河南开封）还是很难遇到的，由此可见，鸠鸟应该是宋徽宗专门豢养在宫中的珍禽瑞鸟。鸠鸟寓意长长久久，是一种吉祥鸟，也是皇帝的福星鸟。此外，鸠鸟还象征友情，祝愿老年人健康长寿。鸠鸟象征着憎恶虚伪、崇尚友善，但在这里，徽宗想要表达的应该是对自由和浪漫的向往，同时希望国家兴盛，自己的统治长长久久的一种纠结情感（如图2，图3）。

图2 橙色果鸠

图3 《桃鸠图》局部

《宣和画谱》记载了宋画中各种花木200多种，主要花卉有：碧桃、杏花、荷花、梅花、菊花、牡丹、兰草等。除了寓意美好，也着富贵荣华和吉祥如意。如牡丹为富贵之花，画中之王，有“国色天香”之誉；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常比喻品行高洁之人，是纯美爱情的象征；菊花寓意吉祥、健康和长寿，也代表贞洁和忠诚。

此外，《宣和画谱》中还记载了，“羽虫有三百六十，声音颜色，饮啄态度，远而巢居野处，眠沙泳浦，戏广浮深；近而穿屋贺厦，知岁司晨，啼春噪晚者，亦莫知其几何。”不难看出宋人所绘鸟类作品种类奇多，无论是野生还是豢养，几乎无所不有。常见于画中的鸟禽主要有：锦鸡、仙鹤、野鸦、鸳鸯、孔雀、绣羽、麻雀等。徽宗尤其喜爱画花鸟，《画续》记载其“孔雀升高，必先举左”的典故，反映了当时因统治者的喜好而使得写生花鸟在宋盛行，多数画家都受其影响。

二、经营位置，妥善处理

《桃鸠图》整体构图呈“C”型，与徽宗惯用的“S”形构图有所区别，但整体上都归类为“折枝式”。“折枝”一词是朱景玄在《唐朝名画录》中对边鸾的评价，边鸾从小就画丹青花鸟，最擅长截取干练的枝条来描绘作品。“折枝式”构图能够简单直接地描绘出绘画作品的形式美感，以小见大、以少胜多。《桃鸠图》是典型的“折枝式”构图，单出两支桃枝，一侧努力向上生长，另一侧则被栖息的鸠鸟压弯了身形。桃枝上下舒展劲挺，构图中呈现出一种自然的装饰性。

“折枝式”构图也有利弊。优点方面：首先，折枝式构图大部分描绘的是物象局部，能够比较精致地描绘物象的细节部分；其次，折枝式构图从近景入画，丰富画面整体效果，通过局部刻画物象，巧妙布局，把原本疏朗的物象处理得富有层次感，使得写生物象不会显得呆板、生硬。徽宗的《桃鸠图》物象极少，两支桃花，一只鸠鸟，就画出了富态和华贵之感。缺点方面：要想刻画细节，就要求画家们具有较强的写生本领，画家必须对所画物象深入观察，才能充分了解所画物象，并且在尺幅很小的画面中充分表现。但是描绘物象也不能照搬自然景物，古代虽然没有照相机，但也避讳画面变得呆板、毫无生气，画与照片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融入作者的主观情感和处理。

中国画的构图中“布白”和“取势”也有独特魅力。

“黑”是物象的位置，“白”是留白部分，黑白相互对立、相互衬托、相辅相成，所谓“黑从白现”就是这个道理。从《桃鸠图》可以看出宋徽宗对于“正”形、“负”形的把握十分恰当，左侧的物象偏重，右侧就题字加花押，甚至在本就不到30厘米的画作上用到5厘米的方印去增加“负”形，以保持“正”“负”的和谐，并且“正形”与“负形”的形状并不死板教条。

“取势”讲究变化，在折枝式构图中主要表现在枝干的出枝位置及枝干的生长方向。在并不大的画幅中找变化，一般是遵循这三点规律的，上插、下垂和横倚三种方式。宋代折枝花鸟画构图的内在结构是内敛的，重视法度，又以法度之外自出新意，具有鲜明的程式特点，并给观者带来强烈的可视可感性。《桃鸠图》取势方式属于三线相辅式的“V”字形式，布局中具有多少、高低、疏密、前后、宾主之变化。构图从画幅左侧发枝起势，在右侧留有大量的空白用以题字（如图4）。

图4 《桃鸠图》正负形

《桃鸠图》品格脱俗、气韵典雅，毫不轻浮，具有装饰性。构图清爽利落、花鸟纹样清晰简约，对于喜爱中国传统文化的日本，《桃鸠图》似乎很对他们的胃口，但一看即知并非日本画，而是中国的作品。

三、神形并举，观察细微

徽宗尤其喜爱写生，甚至不惜代价把有限范围内能搜集到的珍禽异石全部收入囊中，摆在自己的“御花园”，以便于徽宗自己和画院的画家观察。北宋时期的绘画注重写实性，要求画家对花卉、鸟禽、昆虫有充分的观察能力和表现能力，把其自然灵动的姿态充分展现。宋人的绘画理念是：“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也就是说，表现物象不仅仅要细致刻画物象的表面形态，更重要的是要表现其内在的神韵和灵动性。无论是花卉、枝干、禽鸟、鱼虫，姿态优美是首要，宋徽宗把自己的想法带入，把鸠鸟的富态、雍容华贵表现得淋漓尽致，抓住它瞩目传神的一瞬间。

在《桃鸠图》中，徽宗重点描绘鸠鸟的侧面神态，肥硕富贵的身体把一侧的树枝压得弯曲，桃花与枝叶勾勒细致，栖鸠动态自然而生动，用生漆点睛，卓有神采，整体色彩华丽，洋溢着悠扬的神韵，被誉为折枝花鸟画的典型。鸠鸟黝黑有神的眼睛目视前方，仿佛有什么事物在吸引着它的视线，不似剪影那般死板，反而灵动十足。鸟喙小巧精致，给人感觉是捕捉害虫的好手。鸠鸟圆小的头部与身体形成鲜明对比，但因为徽宗刻画得十分灵动，所以并没有感觉到鸠鸟的笨拙。这些都能让人感受到鸠鸟的灵动、切实的体温与生命的活力。鸠鸟的头部呈青色，黑翅与红翅相结合，黑尾自然下垂。鸟爪爪尖十分锋利，瘦劲有力，牢牢地立于桃枝上。鸠鸟胸部、腹部为绿色，腹部是橙色，由此判断出该鸟的品种应该是橙腹鸠鸟。此外，徽宗对于鸠鸟羽毛的画法也精细不苟，又软又浓密的羽毛使鸠鸟的身体更加突出富贵的感觉。

四、精工富丽，兼备六法

为什么说工笔花鸟画最重要的便是它的线条呢？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了六法，第一法是“气韵生动”，要求画面整体要生动灵活，这第二法便是“古法用笔”，两句话在表达意蕴上先总体总结，再逐步分析。所以，进入绘画步骤的第一步便是线条的表现。“骨法用笔”顾名思义就是要把线条表现得像骨头一样，更够支撑起整体画面，线条表现得遒劲有力，那么整个绘画作品就会十分有“精气神”。

《桃鸠图》画法细腻，徽宗赋以它鲜活的色彩，这种绘画方式与五代徐熙的水墨画要素和徐崇嗣的色彩为中心的没骨法花鸟比较接近，色彩表现直观、强烈，宋代工笔花鸟画轮廓清晰，细节细腻，色彩庄重，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

宋徽宗的染色技法十分微妙。通常用较为纤细、精致的线条来刻画主体物的轮廓线，从《桃鸠图》中也能看出，鸠鸟、桃花的外轮廓都十分细致，而桃枝的外轮廓线被墨色遮盖，几乎看不出来，再配合上枝干的皴法，把桃枝的老枝与新枝区分得十分明显。徽宗把鸠鸟作为画面中的中心主体物，所以着重刻画鸠鸟，但以徽宗细致的性格，怎会把其他物象忽略，桃花的描绘虽不如鸠鸟那样精工富丽，但也刻画得也十分细腻，桃花瓣的娇艳欲滴、桃枝的明快爽朗，刻画得简洁而准确。桃叶用笔直的线条勾勒出一种坚挺、修长的感觉，花与叶与鸠鸟相比，灵活可爱，增加了画面中的线条感。花、叶与鸠鸟身上的色块搭配十分和谐，给画面增添了几分明快和灵动。

五、结语

《桃鸠图》现存于日本收藏家手中，看不到作品的真迹十分遗憾，只能通过查找资料、高清图片初步探究《桃鸠图》的美。本文从物象选择、经营位置、形神并举、精工富丽四个方面对《桃鸠图》进行分析。综上所述，无论是题材、构图、造型、技法，《桃鸠图》都有宋徽宗的绘画特点，也能看出宋徽宗是一个热爱生活，对与世间万物勤于观察的书画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