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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市场、国内市场与劳动力市场的效益分析
——基于中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分解的视角∗

2021-06-20韩佳容李剑培顾乃华

经济科学 2021年3期
关键词:农业部门增长率省份

韩佳容 李剑培 顾乃华

(暨南大学产业经济研究院 广东广州 510632)

一、引 言

当前逆全球化趋势和中美贸易摩擦愈演愈烈,如何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内需市场的作用显得尤为重要。为了更好地探寻新形势下驱动中国经济持续增长的新动能,有必要对过去中国的发展经验进行归纳总结,特别是中国加入WTO 以来,经济高速增长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因素在发挥重要的作用? 是对外开放带来的进出口贸易进一步增长,还是国内市场分割的逐步打破带来的国内贸易的迅速增长,抑或是户籍制度逐渐放开带来的劳动力要素流动性的不断提高? 本文基于Eaton-Kortum 模型,运用Arkolakis 等(2012)提出的贸易量化模型将国际市场、国内市场与劳动力市场纳入一个理论分析框架,量化比较三者对中国加入WTO 后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贡献,以期为当前“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和劳动力市场改革提供一定的理论支撑。

本文理论模型建立在三个领域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第一,对外开放的效益问题。Melitz (2003)认为,开放国际市场能够为一国经济的发展注入活力,使国内高效率的企业扩大市场,而使效率低的企业因成本的上升而逐渐退出市场,带来行业整体生产效率的提高;同时,开放国际市场增加了消费者可以获得的产品种类的多样性,带来福利水平的提升。而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开放国际市场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国际贸易能够促进发展中国家诸如产权等制度的完善(Atkin 和Khandelwal,2020)。对外开放不仅促进了中国总体经济的增长,也对国内各个省份的经济发展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沈坤荣和李剑,2003)。第二,国内市场的整合与效益问题。国内市场整合指的是打破区域之间商品和要素流动的障碍,降低商品和要素流动成本的过程(顾雪松和韩立岩,2015)。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经济发展中普遍存在着国内产品市场的分割与扭曲(Atkin 和Khandelwal,2020),而造成这种市场扭曲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高额的国内贸易成本,其中既包括由交通运输技术所决定的运输成本,也包括谈判成本、监督成本、制度成本等其他一切影响贸易活动进行的成本。区域间的贸易保护之所以具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在于一个区域通过实施单边的贸易保护有利于保护本区域的产业发展,而且各地方发展的实践经验也表明,一定程度的市场分割的确有利于地区经济的即期增长(陆铭和陈钊,2009);Tombe和Zhu (2019)则认为中国加入WTO 后经济的快速发展应更多地归因于国内市场的整合而非对外开放水平的提高。然而现有研究较少关注到国内产品市场分割与整合对于经济增长效益的量化比较。第三,劳动力市场一体化问题。劳动力市场一体化指的是劳动力在一国之内跨区域及跨部门流动成本的降低。劳动力流动可以看作是劳动者在衡量流动收益与成本之后所进行的一种地域范围内的微观选择行为(Sjaastad,1962),而阻碍中国劳动力流动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中国特殊的户籍制度,这项与地区性公共福利相挂钩的人口管理政策,承载着大量的社会保障、公共服务和公共财政的附加值(孙文凯,2017)。盖庆恩等(2013)研究数据显示2000 年后中国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程度不断提升,这得益于中国加入WTO 后对劳动力的强大需求,促使各地政府加快了对劳动力迁移的政策改革。2001—2003 年是中国各省户籍制度改革的密集期(孙文凯等,2011),劳动力的大规模迁移对中国经济增长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刘秀梅和田维明,2005),通过降低户籍制度对劳动力流动的制约,中国经济将释放巨大的改革红利(刘军辉和张古,2016)。目前关于中国经济增长效益的研究大都是把劳动力市场一体化问题与国际、国内产品市场整合问题分开讨论。

本文可能存在的边际创新如下:第一,本文基于经典Eaton-Kortum 国际贸易模型,运用Arkolakis (2012)等提出的贸易量化模型将国际市场、国内市场与劳动力市场纳入一个理论分析框架,从产出—需求侧和投入—供给侧分解中国加入WTO 后2002—2012年间各区域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为当前新发展格局下探究经济增长新动能提供新的理论视角。第二,目前对贸易弹性参数的量化研究大都基于国际贸易领域,而已有研究对国内不同部门的贸易弹性往往取相同的值,忽视了不同部门产品贸易流的大小对外部冲击的敏感度存在较大差异这一现实。本文采用价格差异模型和协方差分析模型对国内贸易弹性值进行了精确估计,较为科学地反映了国内贸易成本,弥补了Tombe 和Zhu (2019)在国内贸易成本测算方面存在的不足。第三,本文从产出—需求侧支持了国内超大规模内需市场对于中国经济增长的推动作用大于国际市场,并且劳动力市场的贡献在三大市场中最大,本文研究为当前“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和劳动力市场改革提供了一定的理论支撑。

后文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介绍主要理论模型,第三部分介绍模型参数设定及数据处理的结果,第四部分从产出—需求侧和投入—供给侧两个角度分析国际市场、国内市场以及劳动力市场对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贡献率大小,第五部分概括总结本文的主要结论。

二、模型设定

本文模型设定的基本思路是,通过运用Eaton 和Kortum (2002)建立的贸易一般均衡模型对各区域各部门的投入、产出、分配及消费做出假定,同时从中国实际出发将劳动力迁移成本(中国户籍制度)因素纳入分析,进一步根据这些设定展开对国内产品(中间品和最终消费品)市场和劳动力市场整合程度的分析,最后运用Arkolakis 等(2012)的贸易量化模型将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变动与国际市场、国内市场和劳动力市场纳入一个分析框架,用于分析其各自对国内各区域各部门以及全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贡献率大小。

本文模型一共划分为N+1 个区域,其中国内划分为N个不同的区域,国外统一划分为一个区域,模型中的全部区域表示为:n∈{1,…,N+1};本文变量下标中的ni表示贸易过程中资金(产品)的流向或劳动力迁移的方向,其中国内的区域统一用下标c表示,国外用w表示,即nc表示n区域从国内其他区域的进口,nw表示n区域从国际市场的进口;cn表示n区域对国内其他区域的出口,wn表示n区域对国际市场的出口;每个区域可以被划分为农业(Agricultural)和非农业(Non-Agricultural)两个部门,用字母j∈{ag,na}表示。

(一)生产、贸易与价格

假定每个区域各个部门的生产函数都是不变替代弹性的生产函数:

其中v∈[0,1]表示投入区域各部门的中间品,既可以自给,也可从国内其他区域和国际市场进口,(v)代表了能够使成本最小化的投入,σ表示各种投入之间的替代弹性,表示n区域j部门的最终产出,既可以作为最终消费品被用于本区域或出口到其他区域以供消费,也可以被用作中间投入品投入本区域或出口到其他区域的生产中。

把n区域j部门购买i区域产品的支出记作,表示n区域j部门对i区域产品的需求;把对i区域的支出占n区域总支出的比重记为πni;把n区域j部门生产并销往i区域的数额记作,表示n区域j部门出口到i区域所获得的收入;把n区域的总产出中销往i区域的部分占总产出的比重用πin表示;则n区域的总支出()和总收入()可以分别表示为:

假定一个区域的生产满足总支出等于总收入,则n区域的总产出为:,产出中的自给份额πnn既可以表示总产出中对区域自身的供给,也可以表示总收入中来自区域市场的比重,即πnn=,生产活动在不同的区域、部门具有不同的效率水平φ,n区域j部门的生产成本(φ)成比例于投入要素的价格水平与效率参数之比,表示为:

其中βj表示n区域j部门的产出中劳动力要素所贡献的比重,ηj表示n区域j部门的产出中土地等固定要素所贡献的比重;由于农产品(k=ag)和非农产品(k=na)作为中间投入品分别有N+1 种不同的来源,分别投入n区域的农业部门(j=ag)和非农部门(j=na),所以用表示这些中间品的投入价格,δj,k表示n区域j部门的产出中来源于k部门的中间投入品所贡献的比重。

假定效率水平φ服从累积分布函数,其中为n区域j部门的生产效率参数,且中间投入品的价格满足“冰山成本”,则n区域j部门生产中来源于i区域的中间投入品的价格可以表示为:

其中表示由于区域间存在贸易成本,i区域生产的产品在运往n区域的过程中,产品价值发生不可避免的损耗。由于各区域总是选择能使其生产成本最小化的中间品作为投入,所以n区域j部门生产中来源于i区域的中间投入品的份额可以表示为对于n区域j部门来说,i区域以最低的价格供应中间投入品的概率:

i区域j部门使用的中间投入品中由i区域自己生产的份额可以用表示,由此可以将i区域到n区域j部门的货物贸易成本表示为:

用Aj来表示一个反映部门差异的常数,则部门j的价格指数可以表示为:

(二)效用、分配与收入

各区域的总产出在其全部的投入要素中进行分配,投入要素包括劳动力投入和土地等固定要素的投入,分别依据其在产出中所贡献的比重βj和ηj获取分配。将n区域j部门人均实际产出记作,则劳动力要素获得的收入为,土地等固定要素所获得的收入为。假定各区域部门间的劳动力可以流动,构成区域部门产出的全部劳动力代表n区域j部门的实际劳动力数量,包括本地劳动力和迁入劳动力,不包括迁出劳动力,用表示户籍在n区域j部门,但目前迁往i区域k部门工作或常住的劳动力,j、k∈{ag,na},代表迁移劳动力数量,表示本地劳动力的数量。本地劳动力与迁移劳动力的区别在于是否拥有其所在地的户籍,这一区别直接决定该劳动者是否能够获得所在地的土地房屋等固定资产收益部分。为便于分析,本文假定劳动力在一国范围内可以流动,不存在跨国流动。

假定n区域j部门效用来源于对各部门产品的消费和对土地房屋等固定资产的投资,和1-分别表示总支出中商品消费所占的比重和土地房屋等固定资产投资所占的比重,用分别表示对农产品和非农产品的消费支出,ψag和ψna分别代表其各自所占的比重,表示在土地房屋等固定资产投资上的支出,因此效用函数可以表示为:

(三)劳动力迁移成本

设定户籍在n区域j部门,迁往i区域k部门的劳动者的福利水平为:其中为迁移者对特定的i区域k部门的偏好,且服从分布函数,其中κ表示偏好的分散程度,也可代表迁移弹性值的大小,κ越大说明人们对区域和部门的偏好越集中。定义为本地劳动力的比重;为n区域j部门的全部户籍人口中迁往i区域k部门的劳动力所占的比重,可以表示为“迁往i区域k部门所获得的福利水平不低于迁往其他任意区域和部门所能获得的最大福利”的概率,见式(13)。由于不同区域和部门的生产活动存在差异,劳动力可以根据自身偏好以及各区域部门的福利水平选择自己工作的区域及部门,然而受到户籍政策这项客观因素的限制,迁移活动本身是具有成本的。由迁移劳动力占比和本地劳动力占比可以将区域间迁移成本表示为式(14)。

(四)实际产出增长率的量化分解

Arkolakis 等(2012)证明了假定各区域及部门的偏好及生产技术条件不变,考虑n区域遭受了一个外部冲击,外生冲击只改变其他区域的产出及贸易条件,则由外部冲击所引起的实际产出水平的改变可以用其自给自足份额的变化率来表示,在分部门的情况下,如果经济的运行同时伴随劳动力在部门之间的转移,那么n区域由外部变化所引致的人均实际产出水平的变化(增长指数)可表示为式(15):

在分析中间品市场时,由于投入中的中间品只占全部投入中的一定比例,我们把这一比例记为,此时人均实际产出指数以及增长率的近似表达需要调整为式(19)和式(20),在下文关于投入—供给侧视角的分析中,主要运用式(20)进行分解。由各区域的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以及各区域基期产出占全国的比重ωn,可以得到全国总体的人均产出增长率,见式(21)。

三、数据处理与参数校准

(一)分部门贸易弹性的设定

由前文理论分析部分可知,在计算实际产出增长率的分解时,贸易弹性参数θj的设定非常重要。目前对贸易弹性参数θj的量化研究大都基于国际贸易领域,而已有研究对国内不同部门的贸易弹性往往取相同的值,忽视了不同部门产品贸易流的大小对外部冲击的敏感度存在较大差异这一现实。本文借鉴Giri 等(2021)提出的价格差异模型以及Simonovska 和Waugh (2014)提出的协方差分析模型,利用2002 年中国地区扩展投入产出表(李善同,2010)、2012 年中国31 省区市区域间投入产出表(刘卫东等,2018)和海关出口贸易价格数据,对国内各部门产品贸易的弹性值进行了估计①国内各部门产品贸易的弹性值详细估计过程和估计结果请见《经济科学》 官网“附录与扩展”。,综合两种方法的测量结果,本文将全国贸易弹性值、农业部门贸易弹性值和非农部门贸易弹性值分别设定为2、2.5 和2。

(二)国内产品市场贸易成本

1.从一般均衡模型估计国内中间品贸易成本

2.利用价格指数估计国内消费品贸易成本

为了全面反映全国各区域间贸易成本的变化情况,本文借鉴陆铭和陈钊(2009)的方法,采用2002—2012 年中国30 省份9 大类商品(粮食、鲜菜、饮料烟酒、服装鞋帽、中西药品、书报杂志、家电、日用品以及燃料)的零售价格指数来测算区域间最终消费品的国内贸易成本。③最终消费品区域间贸易成本估计值请见《经济科学》 官网“附录与扩展”。结果显示,2002—2012 年间国内最终消费品的贸易成本呈现出波动中下降的趋势,表明国内最终消费品市场在2002—2012 年间逐渐趋于整合。

(三)劳动力迁移弹性参数赋值

在计算劳动力迁移成本时,需要对迁移弹性进行设定。参照Tombe 和Zhu (2019),基于2010 年人口普查数据和2005 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数据,本文计算得到2010 年和2005 年中国国内劳动力迁移弹性估计值分别为1.8 和1.9。①劳动力迁移弹性估计值请见《经济科学》 官网“附录与扩展”。Tombe 和Zhu (2019)认为劳动力迁移弹性估计值κ的取值范围为[1,3],综合考虑本文把迁移弹性设定为1.8。

(四)国内劳动力迁移成本

根据劳动力迁移成本的估计式(14)和对迁移弹性值的设定,本文运用2000 年和2010 年的人口普查数据以及2005 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数据可以得到2000—2010 年间劳动力迁移成本的估计值。②劳动力迁移成本估计值请见《经济科学》 官网“附录与扩展”。结果表明:从迁入地来看,劳动力跨省区迁往城镇的迁移成本均高于迁往农村,而从迁出地来看农业户籍劳动力的迁出成本均高于非农户籍劳动力;劳动力在省内的迁移显示,省内迁移成本整体上要低于跨省迁移成本,劳动力迁往城镇地区的成本整体高于迁往农村地区,且农业户籍劳动力的迁出成本均高于非农户籍劳动力。

四、经济增长分解

(一)产出—需求侧的分解

式(18)从产出—需求侧分解了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本文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划分为农业部门和非农部门,从而可以将各区域的人均实际产出增长分解为农业部门国际市场和国内市场份额变化率、农业部门劳动力增长率、非农部门国际市场和国内市场份额变化率以及非农部门劳动力增长率六大部分,如式(24)所示。

从产出—需求侧的分解结果来看(见表1),2002—2012 年间全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为12.155%,其中农业部门和非农部门的增长率分别为-0.425%和12.580%,国际市场、国内市场和劳动力市场的增长率分别为0.033%、3.611%和8.511%。可见非农部门是国内人均实际产出快速增长的主力军,此外劳动力市场的增长速度大于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从各部门产品的需求来看,这一时期的市场需求扩大主要体现在非农产品需求的增长上,非农产品国内市场需求的增长为这一时期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提高贡献了3.955%,而农业产品国内市场需求的增长贡献率仅为-0.344%,表明这一时期非农部门产能的增长明显快于农业部门;此外,无论是国内市场还是国际市场,农业部门的需求份额都在下降,从另一方面反映出这一时期国内各个区域农产品的自产自销份额在提高,农业部门的产出更多地被区域内部市场消费。从劳动力市场来看,这一时期非农部门劳动力数量的快速增长为全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贡献了8.578%,大于国内市场的3.955%和国际市场的0.047%;而农业部门劳动力数量的减少导致其贡献率为-0.067%。总体来看,劳动力市场从需求层面为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贡献了8.511%。由于非农部门是国内消费市场的主力军,劳动力由农业部门向非农部门的转移,扩大了国内市场的消费潜力,因此劳动力市场的一体化也成为释放国内市场需求潜力的一个重要途径。

分区域来看(见表1),由产出—需求侧计算得到的东部省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为13.165%,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中部省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为12.876%,也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西部省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为11.530%,略微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而东北省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仅为2.774%,远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可见,虽然自加入WTO 以来,我国的经济得到快速发展,全国实际人均产出大幅提高,然而区域间人均产出的增速仍存在一些差距,区域间发展不平衡的问题依旧突出。分部门来看,产出中农业部门的需求增速在东部省份达到了0.112%,而中西部和东北地区的增速都为负,其中东北部省份的增长率更是为-2.207%;非农部门的需求增速中,东部和中部省份高于全国平均水平,西部省份略微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而东北部省份只有4.981%;此外,四大区域的非农部门中劳动力市场和国内市场的增长率远远大于国际市场。可以看到传统的资源强省不管是非农部门还是农业部门,其增长率均处于全国末位,可见过去依靠资源发展经济的思路在市场经济面前已经行不通了。

表1 2002—2012 年各区域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分解(产出—需求侧)①产出—需求侧分省份实际人均产出增长率分解的结果请见《经济科学》 官网“附录与扩展”。 单位:%

(二)供给—供给侧的分解

在投入—供给侧的产出增长率分解公式(20)的基础上,进一步地划分为农业部门和非农部门得到式(25):

从投入—供给侧的分解结果来看(见表2),2002—2012 年间全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为33.167%,其中农业部门和非农部门的增长率分别为-0.373%和33.540%,国际市场、国内市场及劳动力市场增长率分别为10.701%、-0.233%和22.699%。可见非农部门的生产中对投入品的需求增速远远大于农业部门,这种差异主要是由于非农部门较农业部门生产更依赖于中间投入品,因此中间产品市场的整合更多地通过非农部门生产效率水平的提高作用于区域整体经济的增长。此外国际市场在中间投入品的供应上比国内市场发挥了更大的作用,中国的对外开放为中间产品的供应创造了便利,各省在生产活动中,更多地通过进口获取生产所需的中间投入品;国内中间品市场的贡献率为负,一方面反映了各省在生产过程中从其他区域获取中间投入品的能力略显不足,另一方面也表明在全球价值链的分工体系下,企业倾向于利用国外先进技术和生产要素以提高自身产品的质量和生产效率(陈勇兵等,2012)。已有研究也表明中间品进口更加有利于促进国内企业生产效率的提升和生产规模的扩大(黎峰,2017)。从劳动力市场来看,2002—2012 年间全国劳动力市场的整合,特别是城乡之间迁移门槛降低带来的非农部门劳动力的快速增长为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贡献了22.969%,高于非农部门国际市场的10.682%和国内市场的-0.111%。可见,从供给侧来看,国内劳动力市场的一体化带来的非农部门劳动力数量快速增长,有力推动了全国人均实际产出水平的提高。由于农业部门和非农部门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生产效率差距,劳动力在部门间的迁移改变了劳动力创造价值的方式,提高了整体的劳动生产效率。可见,劳动力市场的整合有效促进了实际产出的增长,降低国内劳动力迁移成本的户籍制度改革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分区域来看(见表2),由投入—供给侧计算得到的东部省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中西部省份略微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而东北省份则远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可见自加入WTO 以来,东部省份处于全国经济增长的领头羊位置。在投入方面,中西部地区紧跟东部发达省份的步伐,经济增速明显;而作为老工业基地的东北三省,在以自由贸易和科技创新为特征的全球化浪潮中,亟须转变发展思路,向先进地区学习发展经验,以科技创新助推人均实际产出水平的提升。分部门来看,农业部门的投入增长中,东部省份增速降低幅度最大,达到-0.370%,其次是西部和中部省份,东北部省份的增速为-0.083%;非农部门的投入增长中,东部省份的增长幅度最大,达到36.543%,其次是中部、西部和东北部省份。可以看到农业部门投入在降低,而非农部门投入增速则非常明显,从而带动了实际产出水平的增长。

表2 2002—2012 年各区域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分解(投入—供给侧)①投入—供给侧分省份实际人均产出增长率分解的结果请见《经济科学》 官网“附录与扩展”。 单位:%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结论

本文基于Eaton-Kortum 模型,运用Arkolakis 等(2012)的贸易量化模型将国际市场、国内市场与劳动力市场纳入一个理论分析框架,量化比较三者对中国加入WTO 后实际人均产出增长率的贡献。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2002—2012 年间全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分解结果在产出—需求侧和投入—供给侧存在较大差异,投入—供给侧计算的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为33.167%,大于产出—需求侧的12.155%,两者产生差异的原因在于:从生产投入来看,这一阶段我国大部分产业处于全球价值链中低侧,依靠进口中间品的高速增长推动产出水平的快速提升;从需求视角来看,国内各部门所消耗的产出略显不足,受制于居民收入和消费水平,产出侧的消费增长速度远不及生产侧的投入增长速度。第二,无论是从产出—需求侧还是投入—供给侧的分解结果来看,2002—2012 年间非农部门对全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贡献远远大于农业部门,非农部门是国内经济增长的动力“引擎”;此外,2002—2012 年间劳动力市场对全国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的贡献最大,劳动力由农业部门向非农部门的迁移改变了劳动力创造价值的方式,提高了整体的劳动生产效率,扩大了国内市场的消费潜力。第三,从产出—需求侧的分解结果来看,国内市场对全国实际人均产出增长率的贡献大于国际市场,这一时期国内市场需求的增长为中国的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贡献了3.611%,而国际市场需求的增长仅贡献了0.033%。这表明自我国加入WTO 以来,国内超大规模内需市场有效促进了经济的增长。第四,从投入—供给侧的分解结果来看,国际市场的贡献大于国内市场,国际市场向中国供应中间品份额的提高,为中国的实际人均产出增长率贡献了10.701%,而国内市场的贡献却为-0.233%。这一方面反映了各省在生产过程中从其他区域获取中间投入品的能力略显不足,另一方面也表明在全球价值链的分工体系下,企业倾向于利用国外先进技术和生产要素以提高自身产品的质量和生产效率。第五,无论是从产出—需求侧还是投入—供给侧的分解结果来看,东部省份的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最高,东北部省份的增长率最低。区域间发展不平衡问题依旧突出,依靠资源发展经济的传统思路在全球化的市场经济下举步维艰。

(二)政策启示

第一,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内需市场潜力,充分利用国际市场先进资金和技术。本文研究发现国内市场为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所贡献的效益主要体现在需求层面,且主要来源于对非农部门产出品需求的扩大;国际市场为中国实际产出增长率所贡献的效益主要体现在其对非农部门生产活动中中间品投入供给份额的提高。因此,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背景下,既要发挥好国内超大规模内需市场的作用,同时也要充分利用国际市场先进的资金和技术实现经济增长和产业转型升级。第二,加快户籍制度改革,推动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建设。国内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带来的非农部门劳动力数量快速增长,有效推动了全国人均实际产出水平的提高。当前各大城市逐步放开户籍制度对人口流动的约束,在此基础上各地政府应进一步加快要素市场化改革,加大对医疗、教育、居住环境、娱乐设施等投入,使得人才流得进,也留得下。第三,打破国内市场一体化障碍,促进区域协调发展。东部、中部、西部和东北四大区域的人均实际产出增长率存在较大差异,区域间发展不平衡问题依旧突出,各区域省份应当吸纳先进的发展经验,结合自身的比较优势,积极融入国内市场一体化发展的浪潮之中,实现区域协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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