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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别处

2021-06-18

睿士 2021年6期
关键词:师弟吹风机九寨沟

有人跟我说,这天是他见过上海最大的雷暴,从下午开始,闪电和雷声就像电路接触不良的破电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闪,它随时会闪。航空公司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先把航班取消掉。

我本计划飞到成都去,租辆最著名的劈弯利器,第二天在兰磨线上驰骋。盘山路左手边岷江湍急,风在河道上跳舞,把水面搅合得波涌浪溅。右手边葱郁巍峨,会有猴子或者野马嬉戏,我并不多喜欢它们,它们多半也不喜欢车和我,即便不喜欢,我们总会相見。

路面状况想必好不到哪里去,8岁那年,我和爸妈曾因为车被路颠坏,在车里睡了一夜。这条路永远在修,永远修不好——擎天柱那么大的货车拉着物料来修路,修好再把路压坏。我会因为堵车的路况不耐烦,感到无比疲惫,通常在这种时刻,路边会出现一小片水洼什么的,走过去点根烟,焦灼就跟着烟气从肺里被吐掉了。当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我能到达九寨沟。

凌晨2点半,虹桥机场48号登机口突然炸开,十几个老人把地勤工作人员围住痛骂,说我们现在就要打110,这是法治社会,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家。地勤看起来很从容,因为110和法律管不了雷神,他们只是雷神的替身,替他挨骂。老人们很快消停,毕竟体力不支,他们可能已发了无数条朋友圈抱怨。我一直觉得发朋友圈抱怨航空公司的人,和发朋友圈晒加班一样,智商不好,学识不好,修养也不好,比如我也发了。

第二天晚上23点,我和发小换着开车十四小时,抵达九寨沟。路上没有猴子和野马,没看岷江水,没有小水洼。因为修路和大货车,路上堵车四小时,我们甚至看了一场王力宏演唱会。我一路吃零食或睡觉,唯一的印象是在漆黑的高原上,我和人飙车。

当时,我觉得自己就是藤原拓海或者韩寒,聪明人做什么事都充满天赋。我精确琢磨入弯的重心转换,尽早出完弯给油,能不踩刹车最好,那样的话,车身会更加稳定。我浑身发热,手汗多到给方向盘洗了澡。大概30公里路,那辆重庆车牌的车主,被我超过之后死死压制。直到松潘服务区,我下道,我赢了,祝你今晚挫败。

我和发小入睡前,他说,你刚刚飙车的时候,你知道海拔是3500米吗?我说,是感觉眼球发胀,视线模糊,多少有点头疼。他说,嗯,相当于醉驾。

九寨沟非常美,美到让我们在里面足足逗留了三小时。特别是蓝色湖水,受益于中国基础教育扎实,我第一反应是,如果让时光回到初中,我说不定可以在实验室用自来水加某些化学元素调配出这个颜色。当然佳得乐也可以。

发小问我,你8岁的时候看到水长这样,难道不想捧起来喝一口?我忘了,没有印象,可能压根不想,因为我的脑子就不如他那样浪漫。

那么极端美妙的景色终归被打破,因为我们在大瀑布下看到了两个唐僧、两个悟空、两个师弟和两个沙师弟。其中一个悟空太胖了,他的肚子看起来像临产的母猴。不过大妈们并不在意,她们挥舞着丝巾,排队跟8位师徒合影。

我再次不浪漫,急于离开,回头想想,我还不如大妈们浪漫,甚至人家都能沉浸于童话之中。

第二天的酒店极好,它离九寨沟景区超过60公里盘山路。发小来了兴致,他也要当韩寒。路是好的,不过空无一人,也没有急躁的重庆车主和他追逐,所以那一路他多少有点失落。不过这次我们看到了野马,它们小小的,在山间踱步玩耍。

酒店修在高海拔的山顶,飞云之上。可能生意太差,所有别墅烂尾在那里,外露的水泥结构和山麓映衬,反而显出一种后现代张家界的魔幻来。我去阳台上抽根烟,眼前是山,云铺在山上,云的边缘是蓝天。这里安静到我能看见风在我眼前划过,风是发丝状的,顺滑又欢快地卷啊卷。

下山的时候,我们又碰见了牛,其中有一头看起来刚出生几天的小牛,它愣愣看着车从身边掠过,睫毛怎么那么长,长到让人想起曼谷人妖的塑料睫毛。

当我们回到成都又是深夜,还下着雨,我们决定出去淋雨——制造偶然和不凡(做作),可能才是生活在别处的意义。

从夜店出来的年轻人,眼里和肢体都填满欲望,世界对他们来说太值得期待了,未来的每一刻都鲜活,他们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很多远方。小伙子搂着姑娘,他已经喝到快站不住脚,姑娘很漂亮,她决定要搀着他回家或者回酒店。他们的脸上有微笑写着,夜才刚刚开始。

路过一家老牌五星级酒店,我小时候想,里面是什么样子?什么样的人住这里?他们从事什么职业?他们每天聊起什么?而我现在不好奇了,因为订房软件的照片,让我没有勇气去回答儿时的自己。

雨水淋透全身,发小对我的吹风机产生了十足的兴趣。他说他拿着戴森玩了一夜,吹人吹衣服吹鞋子。我睡得跟九寨沟的师弟似的。

我不诧异,像神奇吹风机这样的工业文明,是我们生活的秩序,也是生活在别处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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