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中英、刘伟见—纪念张载诞辰千年会讲
2021-06-17杨艳萍
由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国学研究中心,北京中英书院,北京双宇动力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共同发起主办,光明日报博览群书杂志社,陕西眉县张载祠文物管理所具体协办的“果行育德:纪念张载诞辰一千年会讲”活动2020年12月17日在北京进行。
会讲开始,《博览群书》主编董山峰作为会讲主持人认为: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自古以来,我国知识分子就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和传统。一切有理想、有抱负的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都应该担负起历史赋予的光荣使命。”此次会讲传承了我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会讲方式。历史上著名的会讲有朱张会讲、朱陆会讲,还有王阳明青原讲会。二位会讲人成中英、刘伟见是海外与国内哲学与思想研究的代表性人物,其关于张载教育思想的会讲非常值得期待。
刘伟见:正蒙太和篇通贯讲论,破八惑而果行育德
刘伟见 (著名学者、北京社会科学院国学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中国传统艺术文化研究所国学研究室主任):
我主张讲古人的思想,最好是回到原典。首先我们要明白什么是“正蒙”古人谓小孩为童蒙,正蒙即是童蒙养正之意。 即开始就要有好的正确的教育。王夫之非常看重《正蒙》,认为张载“上接孔孟,下救来世之失。”即张载思想是直承孔孟正脉,能够对后世的各种缺失有所校正的体系。王夫之尤其看重“太和篇”,认为此篇“明道之所自出,物之所自生,性之所自受,而作圣之功,下学之事,必达于此而后不为异端所惑。”
王夫之为什么说“太和篇”可以破惑。我觉得他发现了此篇内在的脉络。我有一个学术上的方法叫作通贯学。就是经典著作肯定在篇章的内容上有一个义理逻辑的完整性。尤其是大学问家其著作一定有内在的义理的通贯性。我用通贯学的方法对整个“太和篇”进行了梳理,归纳了其蕴含的破除八大困惑。
一是破他本之惑。张载直承孟子主张“天下一本”即理论认识和行为实践是同本同源。张载认为太和本身“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絪缊,相荡,胜负,屈伸之始”。此“ 中涵之性与是生之始”是张载的基本思想。即认为太和作为宇宙的本体,于万物自身就含了四种本性,自身就可以有四种开始,而不是“他本”“他始”。我认为此可破惑之大者。人生最大的困惑,就在于我们跟外部有一个很大的分隔,即我与外是两个东西。太和则是我与本体合一,故太和就是张载之易学。从《横渠易说》可知张载在易学上有很大的开拓,他将宇宙与心性通而为一,从而确立一本。此与熊十力主张的,“万物以外,无有超然独存之一元”。一致。也就是说,万物之外没有一个最高存在物在控制人。
我们要充分注意太和的“涵性生始”。这是张载太和思想的出发点。也是其教育之基点。我认为“涵性则时位不离”,即你如果能够回到天地性,你就不会迷失时间和空间,你的心就不会走失。“生始则随时更化”认识到一切都是变动不居的而且随时能够创造新的开始。创造新的开始,是人生的一种极重要的能力。也是每个人的心性本性本来含有的东西,即每个人每天都在更化布新。我以为 “始则时时有新始。”这暗喻新的开始是一种本体存在的特质。所以参究性与始的关系,会发现我们每一个独立的个体自身含了饱满浑圆的太和之道。无论你经历过多少悲惨,经历过多少挑战,或者你经历过觉得自己有多少残缺,都没有关系,都可以有新的开始。因为性和始,无时不刻的流动在你身上。
人如此,万物也如此。太和篇揭示了“散殊而可象为气,清通而不可象为神。”原來一个基本的本体,其神散殊在万物之中,而可以呈现一个形象的,都是气。没有形象,能够通达的就是神。所以王夫之认为“阴与阳合,气与神和,是谓太和。”我以为,只此一段,便可看出张载确立的我物不二,心物同源的思想。西方哲学认为物质外有一个绝对的本体。柏拉图的洞穴说即认为人是搞不清楚本体。印度哲学认为一切都在变化,外象靠不住。破他本就是阳明说的功夫跟本体一致,即功夫就在本体中,别无本体为本。一切皆是太和的自本体。
二是破离本之惑。离开了天地的本体,人像一个孤儿,即《易经》所谓游魂,没了主体性。张载认为离本之因就是“外物外形,内感内思”。其实你所有的想法,哪怕你觉得多么荒谬,其实都在“涵性生始”里面。张载认为太虚是无形的,是“气之本体”“其聚其散,变化之客形尔。”外在的物就是气之聚散的客形。所以“至静无感,性之渊源。”你只要内心安静下来,你不要生出额外的感受,要听从自身的天性。但是你一旦到外面进行认识和知,就会发生“物交之客感尔。” 而张载认为“客感客形与无感无形,惟尽性者一之。”意思是外感外形,都是你离本所现,尽性则可以破此离本之惑。破此惑的方法是“动而不失本体”, 就是在与外物交道中不要离本而丢失本体。
三破分本之惑。分本就是认为本还能分出另一个本。张载认为 “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此是万物所来与万物所归。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循是出入,是皆不得已而然也。”即一切存在都要循此气之来往。 “圣人尽道其间,兼体而不累,存神其至矣”圣人在太虚之间能尽道,即身上的太和发挥,而又不为形体所累,是因为能够存神。我认为,实际整个太和篇就是告诉你怎么存神。存神就是固本。
所谓存神其至。就是你的心要做主,即“立存神合体之无间”学会存神之道,就不会分本而另立本。张载批判佛家以“无尽无余为大涅槃”。就是走了就永远走了;而有余涅槃是罗汉果,还会来。道家则是“物而不化”。在那儿守呼吸与魂魄。这是对灭本或者分本的批判。
这就势必要回答生死问题,张载认为人死了之后,只是回到了太和。朱熹认为张载此说是聚散大轮回,王夫之恰恰认为此解是儒家之正解。所以,破分本之惑就是要 “通一无二”这是通一而回本体之道。
四破生本之惑。生本就是认为本能生本。此与第三分本是分是并列关系,而生是母子关系。道家认为有生于无,即有无是母子关系。佛家认为你所看见的东西都是假的,都是人心变现出来的象。这是宋朝儒家哲学对佛道的回应。生本之惑,是因为“不知择术而求”,“多见其蔽于诐而陷于淫矣”,这是因为在心性上没有明白“一阴一阳之谓道”为本。
五破执用为本之惑。张载认为一切皆本体而有异用。但人心往往惑于用而执之为本。所以首先要明白我们看见的差异性的万物,其实都是来自于一个本体,只是用的不一样,它呈现形式不一样。故 “万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结,糟粕煨烬,无非教也。” 张载主张不以有无论异用。万物 “方其聚也,安得不谓之客。方其散也,安得遽谓之无。”有也终须散,散也不是全无。天地之间所有的存在物,看不见不是纯无。要知“太虚即气则无无。”知道太虚就是气,就不会说,无就是彻底的没有。
六破心性与太虚本体为二之惑。前五惑是对外之惑,第六到第八是破内在心性之惑。此惑以为自己心性有别于太虚。这首先要明白心性来自宇宙。 破此惑要明了太虚本体与心性本体“体用合一”。张载所谓 “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这表明两体与一本是一个东西,彼此依存。就如有时候挫折是给我们的一次经历,苦难是给我们的一种财富,有负面与正面两方,本体才能立起来。反之,你不确立一本,则用也生虚幻。 故此合一而能“刚柔立本”,所以本立则能果行育德。
七破心物分立之惑。人在世间打交道,经常对物有对抗性,我喜欢这个东西,不喜欢这个东西等等。这看上去是对外,其实是内在有心物分立的根源。张载认为“ 有象斯有对”,就是所有的东西,尤其心念,只要有一个象,它就有一个对立面。这就是絪缊,相荡,胜负,屈伸所致。“对必反其为”那个反对的东西就是源自你的此象,但正好相反。“有反斯有仇”,相反的东西,就有斗争。“ 仇必和而解。”仇最后是可以化解的。斗争性的矛盾在中国的文化里面是可以化解的,它不是西方你死我活,非黑即白这个思维。
“爱恶之情同出于太虚,而卒归于物欲”,其实我们爱和恨一个东西,都是这个天地的絪缊,胜负,动静相感来的。它都是天地阴阳相偶。所以,对抗性来自心源。心物怎么消除对抗性。张载认为“知万物虽多,其实一物。”王阳明也讲过。天下万事万物都是一物。所以“知天地变化,就是二端”,从二端归一,心与物就不对抗了。
八破感外而生气主之惑。张载的教育是为了培养一个有“凤凰仪”的君子。就是孩子能够“近悦远来”。人的差异就在于 “心所以万殊者,感外物为不一”。一个人一个心,千人千心,万人万心。就是因为你感外物为不一,感受性不一样。可是呢,“天大无外,其为感者”就是即使有一万种感觉,也无非就是絪缊二感而已。要回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顺此为圣人,逆此为狂妄。
人生世间,“气与志,天与人,有交胜之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禀赋之气,与内心的天理经常有冲突。就像天跟人之间也有冲突,有时候地震死好多人。这亦无可奈何之事。有时候人却能够跟天斗争,能造出大飞机,造出核弹头。张载借用孟子的心与气之说来说明养浩然正气,用心来做主。所有教育的最后结果就是“志壹动气”,就是 “以神驭气,圣道自立”。
万物都有理,理就是神。神做主就是自己做主,就是童蒙求我。山水蒙,底下的水代表危险,上面的山代表停止,就是危险在于里面不知止。最大的困惑是来自于内在。困惑就是危险。最大的危险是人心之险。朱熹所谓“世路莫如人心险”即是此。这就要对自己内心的感外之法有所警惕。教育的目的要让“童蒙求我,非我求童蒙”,就是他自己要学习,他来求我。
感外动就是不能果行,如此不能育德而成。整个太和篇里,所提倡的果行育德是张载的教育思想。果断果决地實践,并从内在获得德的成长,我觉得是我们今天教育所缺失的。孩子一会左一会右,一会想这样,一会想那样。过程也要,结果也要。各种东西想要,在纠结,犹豫,拉扯。只有果断,加之以实践,养成内德,这才能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成中英:论张载的太和本体论和太和教育哲学
成中英(世界著名哲学家、美国夏威夷大学哲学系终生教授):
张载作为中国宋明理学的思想大家,今天纪念他是很重要的事情。宋明理学是中国儒家发展的高峰。今天,我们作为后生能够像横渠先生一样来“继往圣绝学”,是我们的责任,而且能够再开创一个新的时代。我们在一个更新的环境里继承开发具有更大的意义,这就是我们以会讲形式来纪念张载千年诞辰的一个重大意义。
《太和篇》是张载哲学的基础,就像太和是世界的基础一样。太和是教育的本体基础。每个人都有太和在心中,像孟子说的人本善。变得不善是因为自暴自弃、受到环境的影响。世界要回归于太和,因为它本来是太和的。太和,就是善。太和成为群体善、世界善的基础,最后是宇宙之善。所以太和是本体宇宙论。呈现不太和,是发展过程中引起的一些混乱。只要了解这个基础,同时了解过程中的问题,把它化解、克服,就可以回到原始的本来的善的基础上即太和基础。这个过程就是教育的过程。
教育,是把我们的善性发扬出来,把我们不好的习性废弃掉、取消掉。这个教育是一个整体的教育,是一个转化的过程。教育就是一种转化,转化就是一种启发、开化,所以就跟蒙卦连在一块了,因为蒙以启正、蒙以养正。一个幼儿的启蒙,说他懵懵懂懂,一开始是受环境的一些制约。它有一个过程,一方面是,蒙让我们暂时保持它的原状,第二也是蕴育一个好的心性,慢慢就能够产生一种好的效果。
教育的转化,在张载来说是一种自我转化,不是由外面的强制。教育是自我力量的发挥。帮助自我力量的发挥,就可以慢慢的成长,成为一个能够自我管理的人。这是张载教育的第二个重要原则。第三个原则,使对方能够受到反思,反思之后,他的蒙就逐渐地消除,而消除蒙的过程是一种快乐。这样的话,可以让人更有主动力发挥自己的善性,就是学习、成长的愉快。
张载的教育哲学是他本体哲学的一个重要部分。整个的人生、社会、世界的发展可以说都是教育的一个过程。教育可以说是教化的过程,认识逐渐启蒙的过程。
太和所谓道,太和实际上里面包含着道。道是一个有秩序、有内涵,有生命力的,具有创造性并且是一个整体的活动。这个道就是太和的一种实现出来的道。把所有的个体、人、社会纳入一个美好的和谐的程度。
太和这个道具有一种有层次的内在性。它尽性,性能够成为一种象,一种理。性有一种神通、力量、生命力。生命力就叫作神,性就是神,神最基础的是心。神的发展,是最动态的一种助力,它结合理成为一种最自觉地心。后来所谓太虚和知觉结合在一块才叫作心。太和中更为基础的是气。气的整个状态是一个虚的状态,即太虚。太虚是原始状态,是气之本体,其作为活动是一种自然活动,聚散、上下、升降等。它逐渐形成一种所谓性,气到性,性就是一种逐渐个体化的存在体。因为有了个体,才有主体跟客体。这两个都具有内在的和谐性,一个是太和的和谐价值,一个是太虚,原初的气给予的创造力和生命力。
现在存在的世界充满活动,也充满矛盾,有各种现象。要说明这种现象,我们要从原始的动力,气所起。气变成性,变成性之前,要先变成有形之物,或者有象之形。它从存在的本体,逐渐上升成为生命活动体,然后再成为更高的一种生命,一种理性的存在,理解的一种自觉体,然后再成为一个创造性的共同体的一个活动。它的目标是要实现一些美好的价值,即太和。和之所以可贵,因为和里面包含了所有好的价值,是元亨利贞,真、善、美都可以在里边。和谐本身是一种愉快,是生命发展的一种状态,一个目标。所以,我们看到这样内在的一种状态,可以了解到人的存在不是随便的。
太和的起点是太虚,它的动作已经有一种内在的自我秩序规律在里面。这涉及气跟理之间的关系问题。张载在《太和篇》里面说“天地之气,虽聚散,攻取百涂,然其为理也顺而不妄”。“理”字非常重要,气要有理,理是在气之中,理就是气的活动的一个规则,在活动当中理才呈现出来。所以说气是理的本体,理亦是气的本体,理气互为本体。它的初始点是太虚,无象无形的境界,逐渐形成一个有物有则、生命活动的世界,最后形成一个文明世界、价值世界,形成一个宇宙的价值共同体的世界。此即太虚到太和的情况。
可以看到,人的存在,从太虚开始,人就是宇宙的一部分。从最小的一部分、最初的一部分到最高的一部分。人的教育因此是宇宙性、自我性的。人的成长就在这个当中达到最高的境地,太和成为一个永远追求的对象。存在的太虚的气与已经存在的太和的道是一体的,是不断更新的、不断自新、不断发展的。我们存在的本体就是太虚,也是太虚中的性、气、理、神。人整个的生命就是价值的发辉,自我实现的一个过程。这种实现也是宇宙实现的一个部分,也是太虚发挥的实现自我的一个部分。
阴阳和太极,怎么和张载的太虚、太和取得联系。事实上,太极就实现在太虚之中。太极自然的在气之中,它的自然活动有一种主体性、方向感和目标性。用现在的话讲自组织、自秩序、自发展。太极的活动产生了太和的效果。另一方面,张载对阴阳是有研究的,他的《参两篇》中的一句话“一故神两故化”,谈到了阴阳。阴阳是一种感性对自然的基本的一种对立而和谐、对立而互动的存在方式的认识。阴阳即乾坤即“易简”。由此来看,整个的《太和篇》就是在说明《易传》的基本概念即太极和阴阳。
今天我们要发展教育与文化,一定要有本体宇宙、本体生命的认识。我们要由本体宇宙、本体诠释观点,来认识什么是本体,了解事物之所以为本体,以及怎样为本体,了解在本体中的地位。在张载心中有一个很完整的《易传》模型。他体会了孔子的《易传》,用太虚、太和以及性与理,把这些东西说成一套非常灵动、活泼的宇宙论、生命描述。
《西铭》很生动地想象人的存在是什么地位,我们今天还在面临这个问题。人到底什么地位,人和自然宇宙是怎的关系。张载从阴阳、太极看到,宇宙是个整体,整体中有父母、阴阳,天地即父母、乾坤,它们统合为一,内在的一。中国人有很深刻的宇宙价值观和深刻的精神价值观。假设中国有三位一体的话,天地合二为一能够产生人,人是三位一体一部分也是三位一体最好的产物,所以人在宇宙中很有地位,我想西方人还没有完全了解到这一点。人的存在,与天地并列。人在天地中有他应尽的责任、应享的权利、应得的地位,所以他应该有宇宙的、生命的自觉与教育。张载的《西铭》提供了一个很完整的人的存在哲学,其本体论包含了启蒙教育与自觉。
“为天地立心”,是从本体观宇宙观,实感为天地立心,这就是我们的自觉。“为生民立命”,民胞物与、天下归仁,就是从《易传》从孔子以来的基本精神。“为往圣继绝学”,就是不断发展的、不断更新的生命哲学即易学。最后,“为万世开太平”,这个基本目标,特别有意义而重要。我们要使它更具体、实在与持久,就是我们当前最大的责任。
会讲环节:会讲人相互评议与回应
在会讲环节,成中英认为:
整体来说,我觉得刘教授对太和篇的发展发挥非常精到、细致。这个讲论显示出刘老师的功夫很到位,这与他的阳明学研究,四书通贯的研究,都有密切关系,他从和谐太和的概念,发挥了他自己的这一套通贯哲学。
在评议刘伟见的讲论后,成中英提问:
我想听听刘教授谈谈太和与太虚的关联,同时请问他如何更好地从乾称篇这个角度去看待太和和太虚的关系。另外一点,刘教授能不能把育德这个德字发挥一下。因为一个人他成为一个君子,或者成为贤人、圣人,就在一個德字。
刘伟见回答:
古人的很多概念分原初经典里的概念和后人发挥的概念。诠释后人的概念需要与原初的经典概念进行对接和分析,会发现后人往往是就前人的探索而后有新的创见。太虚与太和是张载哲学的重要概念。太极出自《系辞》。太虚是性,太和是道,太极是合性与道的综合。自性而言太极是太虚,自道而言太和即太极。
刘伟见认为:
张载太和篇上来就说“太和所谓道”,此道与中庸所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的道是一样的。它有一个天命之本性和率性之道的人的参与。所以太虚是天命之性,其中含四性,性即气也。太和是有人的参与在里面的率性,所以我认为实际上太虚的性与太和的道,二者就是一个太极。太和所涵的性与始,是本身为阴阳,彼此为阴阳的关系。张载谈的是太和,实际上也是太极。只是名词概念各殊。所以太极就是太虚和太和本身的一个运作规律,三者可以说是同一的。从乾称篇来看,就是人居天地间,身具太虚之性,通贯太和之道。
在德与太和篇的关系上。 刘伟见认为《礼记》认为“礼乐有得,谓之有德”,即礼的规范性和乐的自由性在人身上,乐主动主阳,礼主阴主收敛。这两者之间有得,即懂得了太和所谓的性、道的动静相感和升降沉浮。在整个太和篇里面,是一种成德的教育。
按照会讲,刘伟见对成中英的讲论作了评议。他认为:
成先生中西交汇的哲学涵养与大家气象,经常会在中西会通中激荡中出一些词,让人耳目一新。比如太和教育即是宇宙教育。这可能会为未来世界的教育提供一种基本的共识。同时,刘伟见从三个方面提出了评议与提问。首先是刘伟见认为张载深化了性的内涵。孟子解释性为仁义礼智,是一个相对静态的分析。而张载所谓的“涵性生始”对性的内涵做了充实。其次是张载为心性本体与宇宙本体的合一提供了基础。也为知识跟价值做了一个连接的桥梁。它是一种自根性的自我教育的延伸。最后刘伟见认为张载批判的是道家的有生于无,而成中英对此似乎有不同看法?
成中英回应:
第一我非常赞成刘教授对太极、太和、太虚的论述,同意太和篇里面说的升降、沉浮或者是氤缊相荡的活动是一种自为太极的作用。对于有生于无问题成中英的回应是“老子其实也没对无做很极端的界定。《道德经》所谓一个车子或房子有无之用,有空就说是无,就有无之用。那无之用就是没有这个东西才有用。既然有用,是不是也有体呢,就可见这个无不是虚无,我们对无的了解是模糊的。
刘伟见认为:
儒家批判道家的根由是认为道家有一个母子关系, 有无变成了两个本体,分割了整体性。我非常认同成先生虚是创造性的无,而无是一个潜在性的虚”的观点,这是对道家哲学非常好的融洽。
会讲评议
韩星(会讲评议人、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
刘伟见教授讲的八破,实际上破世俗之弊,破中有立,通过破俗而立圣。他把太和篇和教育结合起来,与一般研究太和篇的哲学本体论形而上不同,有耳目一新之感。伟见教授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结合生命的体验,结合生活的实践,结合百姓日用。太和篇主要讲的是道,就像王夫之说的,太和之明道所出,但实际上,这里面还有人的生命体验、人的生活实践,包括百姓日用。伟见教授在讲道的时候,在教育上显现了用中见体。从用当中也可以发现气,立足于体用不二,道气不二。
杨艳萍(会讲评议人、北京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第一,康德从牛顿物理学和当时的数学发展,得出了“人为自然立法”。其实这还不够,与康德并肩而立并补之不足的即张载的“人为天地立心”,這是接续康德的一个未来哲学的发展倾向。第二,刘教授和成教授阐述的张载的教育思想与哲学,为其现代性创造性转化提供了路径。第三,关于有无问题,孙禄堂提出无极式转到太极式时, 手上有要动有生机的感觉时。 转的过程强调心与意和、意与气和、气与力和。 这可以提供儒道合一的有无分析视角。
董山峰在会讲总结时指出:
学问不辩不明。“朱张会讲”是朱熹先生跨越千山万水,到了长沙岳麓山下。今天我们是借助现代的科学技术,由两位年龄相差近一倍的人完成了横跨太平洋的万里之遥的一次会讲。这是当代难得的一次学术碰撞,希望能够影响我们的文化史。
(本文整理者杨艳萍系北京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