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 “ 偶剧场 ” 的观念、空间及色彩视域的扩展建构
2021-06-16项建恒
项建恒
中国美术学院 浙江 杭州 310024
在现代主义艺术风潮的影响下,艺术开始走出经典而定式的场所,现代戏剧也开始被重新定义,而 “ 剧场 ” 的定式则逐渐模糊。
传统木偶剧多为小型舞台艺术。由于戏剧空间的讨论逐渐丰富,这使得偶剧展演空间的讨论也开始活跃。舞台上可以置入结构更复杂、观念更迭代、光影与混色更前卫的设计,这给舞台提供了更多开放性,即挑战了 “ 舞台 ” ,又孕育了 “ 舞台 ” 。当现实景观被附加了某种叙事语境和表现主义的修饰时,则似乎是被提炼过了一般,呈现出超现实的表现力。观念的变革,不仅扩展了展演的 “ 空间 ” ,还拓展了展演元素的承载 “ 情境 ” 。剧场空间的改变使观者能够前所未有的接近内核。如果试图利用木偶特质进行偶剧实验,还必须解决一些问题。
一、空间扩展与色、影的营造
现实空间需要转化才能形成广义的 “ 扩展 ” ,这会涉及两种手段—— “ 利用空间成分 ” 、及 “ 基于扩展世界的虚构现实而‘补充景观线索’ ” 。在木偶剧空间扩展后,木偶的表演可能要脱离 “ 提线、掌上 ” 等传统操控,转而利用好空间成分施展表演。比如,当空间中有一个方柱时,我们可以利用它,如在柱面安装活动装置来驱动动作、或运用数控实现交互,同时回避木偶在扩展空间中难以完成的动作任务。再如,或许空间中正巧有一个窗口,我们则可以利用它展示一个偶体的局部,比如巨大的眼球由窗口窥视,或伸入一只可以曲张的木偶手臂——利用空间已有的成分,定制一个 “ 局部 ” ,可以因地制宜的利用环境创造景观,还能提高情境和空间的契合度。
而基于 “ 扩展世界的虚构现实‘补充景观线索’ ” ,似乎类似 “ 置景 ” ,但其实不同。舞台美术置景,主要考虑情节需要和视觉美学体验。但是,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要忘记我们是在真实环境中 “ 虚构超现实 ” ,而我们必须让参与体验的人认为—— “ 那不可思议的事件,似有可信的逻辑 ” ,所以需要在环境中预埋令人信服的 “ 线索 ” ,而它们的出现是以某些看似不经意的 “ 景观 ” 为载体。这里有一些方式可以借鉴:例如, “ 建立故事背景系统 ” ——它可能是一些成体系的科学理论依据、历史段落、预言、遗迹等等;再如, “ 现实性次要线索 ” ——这是一些在表演中提及的、具备观者们通识的人物及事件——比如涉及某公众性事件、或某位公众人物(但并不去展示其细节)、或者提及了某现实报道……当考虑到 “ 置景 ” 围绕着虚构现实的 “ 真实性 ” ,我们在设计剧中出现的元素时,它就不是一件 “ 道具 ” ,而是一个 “ 景观线索 ” 了。另一个 “ 补充线索 ” 的要素,就是 “ 色彩营造 ” ,这是指超越基础色的色彩运用方法,即除了固有色,还要运用光线、阴影、明暗等要素,营造一个利于调动情绪的空间。之所以称这些是 “ 景观线索 ” ,就是这些设计体现的内涵要素,实质是在编织一套令人渐入的 “ 逻辑体系 ” ,它逐渐形成了一个 “ 有据可循的知识背景 ” 。
二、当代 “ 木偶 ” 的本体变化
传统木偶一般都比较小,如果按传统尺寸放置现实空间,它们与真实世界的关系会因为比例而受到限制。所以应该考虑改变木偶的传统尺寸。合适的体积,能使木偶有效介入真实空间环境。当木偶表演的空间与我们真实生活空间可以对话时,我们则可能会体验到木偶世界那种 “ 特质 ” 。试想,人类熟悉的生活空间同时也是木偶活动的空间,它们能特立独行的即兴演出,也能够和人类互动、参与社会聚落……。一个虚构角色,在现实空间内的任何行为都可以起到积极的真实感,这会令观众体会到那种 “ 操控、假面、限制、无奈等 ” 木偶式戏剧性的表达与自身的关联,使沉浸式的体验由 “ 真实体验 ” 拓展到了 “ 精神体验 ” 。而色彩关系,在这种语境下,更多突显的是一种 “ 世界观 ” ,比如突显材料本质的朴素色彩观念、用反差性色彩建立违和与失常的态度、或者用光影反差建立视觉中心等等。
传统木偶的形态,多为经过雕刻、化妆、服设等一系列工序而生产的仿生形态,色彩也都较为艳丽。而当表现空间多维化拓展开来,木偶的身份也更为延展,比如综合材料、日用品、玩具、机械装置、甚至是石头、光线等,当它们在剧场上成为一个角色时,他们就变成了 “ 木偶 ” 。杨·史云梅耶的偶剧《树婴》(图1),其木偶的就是完全没有活动性表演功能的自然材料——树根,导演利用了树根的天然形态有序组合,形成了一套适合树根的表演。比如,树疖的多样形态被表现为多义表情;枝杈则用来表现肢体语言。
三、当代 “ 偶剧 ” 的表演观念变革
木偶的表演,可以分为 “ 摹仿 ” 和 “ 写意 ” ,摹仿——是木偶艺术萌生之源;而 “ 写意 ” 是逐渐衍生出来的,它通过引起思考的方式,来形成某种 “ 未可见 ” 的 “ 意会 ” 图景。
图1.杨史云梅耶《树婴》
图2.法国皇家豪华剧团
空间扩展后的偶剧表演,不能仅依靠 “ 摹仿 ” 来设定表演,必须重视用写意性表演去诠释心灵和精神,以及利用 “ 现场 ” 特征。 “ 法国皇家豪华剧团 ” 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图2),在街市上,他们用大型吊车来操纵巨型木偶的提线装置,运用工业文明的系统进行悬挂与起落,同时,穿着色彩艳丽的古典宫廷服饰的操偶师们,就在演出的前场忙碌的操作着机械索缆,迅捷的配合着而那些巨型肢体的异常缓慢运动,宛如一场时空域外的奇观映入现实城市的图景,巨型人偶迟缓的动作和茫然的眼神浸没在城镇的建筑群里,一些看似简单的表演,其写意性超越了叙事性,烘托出存在主义的社会性话题语境。原来,木偶可以通过极简的动作,配合语境、声影、象征、旁白等,足以胜任语义表达。木偶,有他本身的表演语法,这种表演语法出自人类却异于人类,它特立独行的散发着属于其自身的魅力。
到上世纪90年代,戏剧转向后戏剧时期,逐渐摆脱文本叙事价值取向,并开始超越人文学科,介入社会学科、甚至科学学科。除了叙事性表演以外,很多表演是依据内心活动、情绪、意识流形态、光影及色彩性息的关系、甚至公式,这促使木偶剧的表演去探索新路径。
图3.布兰卡·李剧团《机器人》
近年来,科技元素正在推动艺术的变革,对于木偶剧表演的影响也很大,松动了木偶艺术中 “ 手艺 ” 的概念,出现了机械动力制动、遥控、智能与自动化、以及交互性制动等操偶方式。比如,观念性木偶介入身体剧场;器物装置被赋予木偶身份;机器人木偶参加演出等等。法国布兰卡·李舞蹈团的作品《机器人》(图3),运用由程序操控的类人形装置,它们按照程序设定来表演动作、制造声音、展示特立独行的形态。在这部作品中,我们看到大量运用偶型装置、机器人来进行表演,这种 “ 科技偶 ” 的表演与舞蹈演员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跨界剧场。类人型机械装置,用它特异的造型制造未来主义的剧场性景观,它们自动的产生音效,并令这些音效混成节奏,转而去控制真人演员——这颠覆了 “ 傀儡 ” 的本末。而色彩的体现,则由固有色、灯光色、环境色三者混合营造,并且在灯光切换的概念下形成可变性,加强了科技和未来感。这些或可是未来性 “ 偶剧 ” 的特征。
在上世纪,包豪斯提出 “ U型剧场 ” 与 “ 总体剧场 ” 理念,吹响了现代戏剧发展的号角,并奠定了黑山学院实验剧场的基石,此后陆续涌现了有街头剧场、环境剧场、沉浸剧场、应用剧场、身体剧场、虚拟现实剧场等一系列实践,不断刺激着进化。面对未来,新兴的 “ 偶剧 ” 必然会出现新的 “ 态度 ” ,它们将重新定义木偶的剧场、形态、以及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