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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历史带进文学

2021-06-15王秀涛

南方文坛 2021年1期
关键词:当代文学文学批评莫言

虽然一直研究当代文学,但文学批评的经验却很少,所以让我来谈批评观有纸上谈兵的危险。幸好最近在研究莫言,并尝试写了几篇文章,也因此有了一点点粗浅的体会,不至于无话可说。

一直很羡慕那些才华横溢的批评家,我自觉缺少文学批评应有的才华,所以只能下些笨功夫,这些年一直沉浸在历史的故纸堆里,作些史料、文学史的实证性研究,以掩盖自己知识水平的低下和思想、语言的贫乏。但内心的焦虑也越来越强烈,做当代文学研究,没有几篇研究作家作品的像样文章,终究有点说不过去,同时也想以此摆脱别人对我的印象,“这个人是做史料的”,这样的印象其实是对我的提醒,那就是学术研究不能自树藩篱,更不能安于现状待在舒适区,那会形成新的自我的限制。所以我希望能写出有自己特点的批评文章,并借此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防止文字感觉和文学感受力的进一步退化,作为一种调节,这对个人的研究无疑是一种促进。

然而,长期处理那些实实在在的史料,让我在面对充满想象和虚构的文学作品时常常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下手,因为两种研究对象需要不同的思维方式和研究方法来对待。对历史的兴趣一时半会显然无法放弃,把历史带进文学或许是适合自己的方式。

詹姆逊在《批评的历史维度》中说,文体分析、道德批评、神话批评、精神分析和结构主义等方法都不是完全自足的,将其中的任何一种方法延伸,都会再次进入批评的历史维度。米尔斯在《社会学的想象力》中同样强调社会科学研究对历史的运用,他认为,每一门考虑周全的社会科学,都需要具备观念的历史视野以及充分利用历史资料,而且运用历史绝不是作为“历史背景的概述”这种“仪式上的运用”,必须是“真正的运用”。他们的观点给了我信心和启发。

我在研读莫言的研究文章时,发现很多相关的概念、判断是缺少历史维度的,但是任何观念都是“有历史根源的观念”。很多概念被简化和平面化,放置在同一个层面讨论,历史自身的时间维度被抹杀了,产生了一种“时间上而非地点上的局部主义”。比如“高密东北乡”向来被作为莫言文学的起源,并在某种程度上被当成了一个“神话”,但这也意味着在研究的意义上,它失去了应有的解释能力。仅仅作为 “神话”和“概念”,“高密东北乡”无疑会被抽象化,丧失它应有的纵深度和丰富性。因此我们要进一步扩张作为“经历”和“历史”的“高密东北乡”,也就是说,重要的不仅是“高密东北乡”是什么,还要探究“高密东北乡”发生了什么,莫言在这里又经历了什么,这些经历又如何影响了他。因此我们要把很多看似不言自明的概念、方法、结论作为问题重新提出,就像米尔斯说的,这就需要历史提供一种“多样性”,摆脱“一时一地”的研究所假定的“同质性”。

把历史带进文学批评,虽然是要打破形式分析的垄断,但并非要取消文学自身的主体性,把它作为历史研究的附庸来处理。就像詹姆逊提醒的,如果仅仅是用历史学家的专业研究简单取代文学批评家的方法,也是很糟糕的。文学是历史的一部分,也是历史生产的参与者,因此我们应着眼于建立一种文学内部的历史感,把历史的视野和方法带进文学研究,据此去揭示作家写作的秘密,以及文学回应、参与历史和社会的方式。

王秀涛,2011年毕业于南京大学,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为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员,《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副主编。 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等刊物发表五十余篇论文,著有《中国当代文学生产与传播制度研究》《历史的细节——中国当代文学史观察》《第一次文代会与当代文艺的发生》(即出)、《城市文藝的重建(1949—1956)》(即出)等多部,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和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资助项目等科研项目,曾获得首届《扬子江评论》奖和《南方文坛》年度优秀论文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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