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现古代童工场景

琳达

这只破破烂烂的，只适合10岁以下孩子穿着的皮鞋是几十年前在哈尔施塔特盐矿发现的，它保存完好，有近3000年的历史。该拖鞋与在矿山隧道内的奥地利阿尔卑斯山深处发现的其他小鞋子、羊毛和皮革帽一起，将为考古学家提供在2600至3000年前的青铜和铁器时代哈尔施塔特生活的重要线索。

“当时对鞋进行分析后，我们得出结论……儿童经常被大量用于地下采矿”， 1992年考古现场负责人弗里茨·埃卡特·巴特写道。

这些鞋和帽子启发了哈尔施塔特的研究。多年来，科学家们在人工制品和骨头的基础上，拼凑出了童工生活的生动画面。尤其是他们骨骼的磨损和撕裂，表明最年轻的矿工在现场执行了特定的任务。

这项研究是重建古代儿童生活的罕见案例。尽管科学家发现了史前时期的少年化石，但他们大多只研究了身体特征，例如身高和大脑大小。很少有研究能够重塑孩子们每天的经历——游戏，学习和劳动方式。

贝尔法斯特女王大学研究人员梅利·勒·罗伊说，作为科学探究的主题，“童年的考古学是最近才出现的”。哈尔施塔特和其他地方的考古学家才刚刚开始发现儿童对古代社会的贡献。

奥地利盐矿

哈尔施塔特现代村庄拥有约800人，坐落在波光粼粼的湖水和松树覆盖的山坡之间，有传言说这是迪士尼《冰雪奇缘》中小镇的灵感来源。正如维也纳自然历史博物馆的考古学家汉斯·雷施赖特所说的那样：“如果您在哈尔施塔特，你只会看到奇妙的美丽风景。” 很少有游客意识到这里地下大约30层是古老的盐矿，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特殊的史前遺址”。

那里的采矿活动最晚始于7000年前，至今仍在适度地进行。这使得这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遗址成为“世界上仍在生产的最古老的工业景观”。

在青铜和铁器时代，哈尔施塔特矿达到了顶峰，当时，盐极高的价值使哈尔施塔特成为欧洲最富有的社区之一。考古学家们能对当时的操作有更深入的了解，要归功于大量文物的发现，包括皮袋、食物残渣、人类粪便和数百万支用过的火把。

许多发现物是由易腐烂的材料制成的，它们能在矿井里存活下来是因为盐是一种防腐剂，这也是当时盐需求量如此之大的原因之一。

小鞋子和帽子表明矿井中有孩子。但是研究人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确定这些年轻的孩子是跟随工作的父母深入矿井，还是真的在挖矿。为了解儿童的角色，奥地利科学院人类学家多丽丝·帕尼库切拉将目光转向他们的坟墓。在哈尔施塔特的墓地，她发现了死者肌肉拉伤和骨骼受伤的痕记，这表明许多村民从事过艰苦的劳动——有些人很小就开始了。

然后，在2019年，她报告了自己对15名儿童和青少年遗骸的分析，发现了重复性工作的迹象——年仅6岁的儿童患有肘部、膝盖和脊椎关节炎。在严重的压力下，有几人的头骨从关节处折断，或者失去了一些骨头。所有人的椎骨都曾磨损或受压。

研究人员结合了哈尔施塔特骸骨和人工制品的线索，追踪了这些儿童对制盐业可能作出的贡献。他们认为年龄最小的孩子（3至4岁）可能负责握住照明所需的手电筒。到8岁时，孩子们可能会承担起拖曳和爬行的任务，用头顶着物品，或者在大人们无法通过的狭窄缝隙中穿梭。幸存的鞋子提供了有关其工作的其他详细信息：鞋底夹层的磨损方式表明他们经常进行梯子和楼梯的攀爬。

“人们不得不长时间工作，但他们也从中获利。”研究者说。村民们不分老幼，随葬的都是精美物品，包括琥珀珠、青铜戒指以及从地中海和波罗的海地区进口的物品。根据对墓地遗骸的分析，该时期哈尔施塔特市民的平均寿命是典型的。

孩子们在工作

年轻人在哈尔施塔特工作不足为奇。儿童一直以来都是社区和家庭工作的重要贡献者。童年时期的游戏和正规教育是一个相对现代的概念，即使在今天，它也主要存在于富裕的社会中。

但是，很难找到有关童工的考古证据。勒罗伊说：“考古记录中大多数儿童失踪了。”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儿童的小骨头比成人的骨骼更容易退化变质，他们的小物品也是如此。

格林内尔学院考古学家凯瑟琳·坎普表示，这也是由于研究人员解释文物的方式所致：“我们对谁做了某些事情做出了假设。而且一般的假设是成年人。” 换句话说，与狩猎或工艺品相关的文物通常被认为是成年人的作品。坎普说，为了让孩子们被考虑到，“我们必须明确找出罐子上有微小的指纹吗？”这正是她在1999年的一项研究中采用的方法，运用该方法她从大约800岁的北美地区的陶瓷上识别出儿童的指纹。她的发现是当时新生的古代童年研究领域的突破。

对于更早的旧石器时代社会，石器工具构成了幸存的文物的大部分，并且它们不保留指纹。尽管如此，研究人员根据新手犯错误的迹象，认为有些工具是儿童的作品。例如，2015年的一篇论文称研究者在以色列的卡西姆洞穴发现的20万至42万年前的古文物中有大师级和新手级作品。但是，目前尚不清楚是儿童还是技术水平低下的成年人制造了质量较低的产品。

一些研究人员发现了更清楚的儿童工作的案例。例如，勒·罗伊在2018年《阿尔德什考古学》杂志上发表了对埋葬在法国南部巨石墓中的骨骼遗骸的分析，该遗骸可追溯到大约4500年前。在集体葬礼中散落的骨頭中，一些牙齿有独特的凹槽，可能是在缝纫或制作篮子时造成的。当人们像使用第三只手一样用牙齿咬住被加工的纤维时，就会形成这些标记。勒·罗伊发现，在4岁儿童以及成年人身上都发现了缝隙，“他们从事相同的活动……生产某些产品，参与集团的经济生活”。

他们劳动的意义

人类学家尼基塔·维尔纳说，尽管考古记录中缺少儿童相关遗迹，但这些研究表明“您绝对可以找到这些孩子。他们在那里，他们在做一些事情，他们在做非常重要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儿童在盐矿等具有挑战性的环境中的存在，这使得学者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哲学的问题：古代童工意味着什么？参与或剥削？

维尔纳在她2019年关于哈尔施塔特的硕士论文中关注了这个问题，她认为盐矿开采是这个古老社区繁荣和身份认同的核心。父母会敏锐地意识到这项工作固有的危险，但是他们需要那里的年轻一代，他们需要帮助和学习。

维尔纳说：“如果不知道这将成为他们文化和生活方式延续的一部分，他们就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遭受不必要的风险。”

过去研究童年的其他学者也同意这一观点。揭露童工的经历，揭示了传统是如何在各个时代传承的。勒罗伊说：“儿童是下一代的文化团体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