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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与事

2021-06-11

新民周刊 2021年19期
关键词:蛋饼明人洁癖

味蕾上的乡愁

陆小鹿(上海,白领)

还有两天,去青海省亲的马儿就要回南通了。他发了一则朋友圈:“想念南方的江海美食……阿妈和姐姐还给我包了牛肉萝卜和五花肉萝卜的饺子冻在冰箱里……”

青海是马儿的第一故乡,南通是马儿的第二故乡。两个故乡他都爱,离别了一个便想念另一个。从他的字里行间,我能读懂,无处安放的乡愁,借由美食来慰藉。

想想自己,我又何尝不是?每次回家乡南通,就像闹了饥荒,满城疯狂觅食。黎明即起,跑到起凤园去买汪家烧饼。很早很早以前,我在家乡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外出办事的同事,常会带一只牛皮档案袋出去。回来的时候,档案袋里就装满了汪家烧饼,热烘烘的,一人分一只。烧饼的香气顷刻飘满办公室,我们就将房门关紧,不让别人闻见,暗暗享用我们的通式下午茶。汪家烧饼里藏着好多好多青葱的回忆。

有一回,在南通大生众创街区的一家小餐馆里,很惊喜看到他家菜单上有多款南通地方风味的美食。我点了一客扁豆饭,和一只蛋饼,扁豆饭里吃出爸爸的味道,金黄色的蛋饼,则吃出了小时候虹桥蛋饼的味道。那顿饭,直吃得我百感交集,很想很想爸爸,想告诉他,世界上最好吃的扁豆饭是他做的,最好吃的蛋饼是他买的,在虹桥新村。

两年前,定居于美国的初中同学,回南通探望儿时的班主任。一到南通,他就去马房角面馆买了两只火饺。他说走遍千山万水,吃过山珍海味,忘不了马房角金灿灿的火饺。那带着饱满肉馅的一咬就冒出汁水的火饺,是无处可取代的人间至味。我想象着一个学富五车的硅谷精英,站在路边,一口一只地吃着火饺,突然有点想哭,我们都老了,有些情感只能在美食中回味。

昨晚,去婆婆家吃饭,看到桌上有一包西亭脆饼。“哪来的?”我问。婆婆说下午去楼下食品店,看到有卖立刻买了。公公爱吃西亭脆饼,他和婆婆都非南通人,不过当年大学毕业分到了南通,两人在南通扎根了三十多年。退休后回沪定居,时不时挂念南通的美味,去南通朋友家玩,回来总带回很多南通土特产。原来,每个人都有乡愁,哪怕只是第二故乡,而美食,是我们一致认可的抚慰乡愁的最佳载体。

“反油腻大叔”

周大桥(南京,媒体人)

有洁癖的人,见的多了。外面吃饭,有人开水冲泡碗碟;有人自带筷具乃至餐盒;有人自备酒精,擦拭消毒……举凡追求“干净过度”的,大抵都是有些强迫症的。

见过一位朋友,饭店老总,他也特别爱干净。其实,老总有洁癖,客户得实惠。他的饭店有着一些特别的店规:不允许桌椅有任何油腻,不允许碗碟有任何水滴,不允许厨房有任何乱放,不允许厕所有任何异味……一句话总结:他的饭店,随时随地都像迎接城市卫生检查一般。

朋友的洁癖,更多着眼于店里菜肴、佐料的安全、健康、新鲜。每一个菜品,每一瓶油醋,他都亲自把关,宁可贵点,绝不将就。他们饭店的菜价,也比周边稍微高点,而生意最红火。

新鲜的食材进店了,朋友还不“撒手”,每一天都要巡查。他常常以递盐送油的名义,巡查后厨的每一个环节,保证每一道菜品,有好口味,有好品相。

朋友的饭店,在江北城郊接合部,名曰:大圩埂粗菜馆。名字看上去又“土”又“粗”的,而菜的味道品起來,都说“清清爽爽”。吃过那么多粗菜馆,这一家是独特的那一个。

他本来做农资销售,女儿前些年出去读大学了,他想换个行当做做玩玩,他的初心是,改变改变城里人的偏见:粗菜馆,也可以很精细,很精致。他年近半百,本是个“油腻中年”的年纪,但因为这份洁癖,倒是显得很“反油腻”,累并快乐着。

“反油腻大叔”十分认真,他的洁癖已刷到了上限。朋友们都知道一件轶事:他的衣服从来都不让爱人洗的,全部自己动手,亲自揉搓、晾晒。他说,好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了。

退群

安谅

“明老师,您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真的不胜其烦,想退,拉不下面子,不知道大家怎么看我,背后又怎么议论我……骑虎难下呀!” 明人在学校任班主任时的一位学生林力,正带着抑郁情绪发着牢骚。

林力是个好脾气、好面子的乖乖男。毕业以来顺风顺水,十多年后在某市级机关担任了副处长一职。当初微信刚开始普及的时候,他曾加了不少好友,加入了不少群,岂料,这也成为了他如今头疼脑晕的“元凶”。

“微信最根本的功能,无非是增加沟通联系的渠道,但现在群里各种信息狂轰滥炸,白天黑夜‘自说自话,还有铺天盖地的广告……时不时地,人家还会@你一下,你回答迟了,似有怠慢之嫌,不发话,人家不开心,我心累啊。”

“哎,微信的好处,也是不少的。但是,有些人不节制,各种观点,脾气和性格,甚至人性的各个方面,都会通过微信反映出来,像是社会的缩影。”明人宽慰道。

“我实在是烦透了随时随地都有人找到我办这办那的,如果私下里发我微信,还好一些,至少不太伤人面子。可有的人就在群里指名道姓,直接说事,还真不好回答。有的是过了半夜了,还在发这种微信……”林力很无语。而明人不禁想到了自己,情况和林力差不多,叮咚叮咚的群内信息,一刻不停,仿佛疾风骤雨拍打窗户。你刚回复了几句,后头又是一波,应接不暇。明人暗暗摇了摇头,人不是万能的,自己怎么可能帮其他人解决一切问题呢。

林力说,他好几次寻思着,要不干脆退群算了。可一想到退群之后,群里还不把他当靶子打,打得体无完肤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另外,记得上小学那会,碰上上课迟到了,路上都见不着同学的身影了,清寂空旷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当时连奔带跑,急慌慌的。估计真退群了,那感受就和“上课迟到,一人寂寞”一模一样吧。

明人同意,脱群的确是不好受的。不过,后来自己是到点就睡,也不管他们折腾到多久了,单位有急事,可以打电话呀。其它事,白天有空再一一回复他们。

“群里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您的吧。”林力注视着明人,眼神依旧阴郁。

“是的。”明人回答。因时辰不早了,都还有事,就匆匆告辞了。

几个群,好几日不关注了。这天午餐时,明人随意浏览了一下,目光留在同学圈,有点惊诧,好几人都在抨击林力,说他有什么了不起的,瞧不起我们呀!说摆臭架子,不愿与我们为伍?说想当初不也和我一样,考试偷偷传纸条的,现在人模人样了。更有人说,不就是让你办个小事吗,有什么可以逃避的……明人继续浏览,终于看到这烟火味的起始,那是林力发的最后一句话:“向各位老师同学致歉了,本人因故主动退出本群。真有要事,可微信我。祝大家保重快乐。”后面是细小的一行字:林力退出群聊。

他担心林力有什么事,连忙拨了一个电话给林力,话是倒过来说的:“你,挺勇敢呀,就这么退出了。”林力那边有些气喘吁吁,说:“再不勇敢,我就忧郁症了。这还是第一个,接下去,再退几个,省下点时间,我跑步健身!管他呢!”听他说得挺自信的,明人跟着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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