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员外
2021-06-10赵明宇
赵明宇
周员外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喝茶,长顺撩开门帘,进了书房。长顺弓着腰说,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周员外放下手里的茶盏,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捋着稀稀疏疏的胡须,和颜悦色地说,长顺啊,你把三太太喊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周员外一妻三妾,个个貌美如花。在元城,这等艳福,只有周员外享受得起,也只有周员外会享受。周员外原本是饱读诗书的穷秀才,几次落榜,无意于仕途,干脆做起了生意。经过多年打拼,竟然有了三个绸缎庄,两家当铺,论财富,人称周半城。60岁的人了,保养得好,依然面色红润。平日里乐善好施,为人忠厚,吃斋念佛,受人尊敬。那年他套着马车,从东昌府回来,发现雪地里躺着一个叫花子,他下车摸摸叫花子的鼻息,还有口气,把叫花子抱到车上,拉回家里,灌了一碗姜汤才苏醒过来。这个叫花子就是长顺,从此跟了周员外。
过了片刻,花枝招展、异香扑鼻的三太太,手提绿色旗袍的下摆,蝴蝶一样落在周员外身边。三太太娇滴滴地说,老爷,有什么话,可以到我房里去说啊。
周员外的视线从茶盏上移开,摘了眼镜,看看三太太说,三啊,你进周府6年了吧?你这么年轻,跟着我,委屈你了。三太太抛个媚眼说,老爷可别这么说,若不是你替我赎身,收留在身边,我还在香椿楼卖唱呢。
周员外叹了口气,又看看长顺,说,顺啊,你,30岁了吧?
长顺点点头,属虎的,到年底30岁。
周员外从怀里摸出一张房契和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说,顺啊,也该成个家了,这是我在城外的一处宅院,还有些散碎银两。你和三太太拿去,好好过日子吧,以后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这话,犹如惊雷。长顺跪在地上,脑袋像捣蒜,老爷,我该死,我该死。
三太太花容失色,很快就镇静了,慢腾腾地说,老爷,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我认命了,哪里也不去,哪怕你打死我,我也認了。
周员外笑道,老夫少妻,终究不是个事儿。三啊,长顺,这些年我没有亏待你们,你们勤勤恳恳,也对得起我。咱们好聚好散,我成全你们,你们安心过你们的日子去吧。顺啊,勤快点,别亏待了三太太。
长顺痛哭流涕,本想老爷知道了他们的事儿,会打折他的双腿,没想到老爷竟然将三太太送给他,还给他一处庄院,还有一张银票。
这事儿,像是长了翅膀,在元城被传为美谈。
长顺和三太太住在一起,用银票兑了钱,每天起早贪黑,做些小本生意。三太太也不再搽脂抹粉,换上粗布衣衫,把小日子过得暖融融的。有了一些积蓄,长顺却染上了赌博,每天晚上泡在赌场里。
三太太劝长顺不要去赌博了。长顺,咱得念老爷的恩,把日子过好,从古至今,哪个是靠赌博发财的?
长顺哪里肯听,说昨晚赢的钱,够这半年花的了。三太太说,我不稀罕你在赌场赢的钱,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无论如何你不能再赌了。否则,我死给你看。
我不赌了,我不赌了。长顺抱紧了三太太。
可是长夜漫漫,长顺手痒了,待三太太睡熟,轻轻推开三太太的手臂,穿上衣服,又去了赌场。
孰料一夜之间,长顺输掉了家财。红着眼睛想捞回来,却越陷越深,把房契压上了。
又输了,长顺以三太太作抵押。
赢家去领三太太的时候,发现三太太悬挂在房梁上,身体还没有凉透。
长顺疯了,披头散发地在街上奔跑,后来跑到城外,跌进护城河里,死了。
周员外听说了,让人去收尸。上好的棺木,葬礼隆重,把长顺和三太太合葬在五里岗。元城人都说周员外是读书人,义薄云天。
却有人说,那个开赌场的,是周员外的账房先生。周员外读书读多了,杀人不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