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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险规避、社会网络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的影响

2021-06-04周丽霞蔡志坚

关键词:农地期限契约

周丽霞,蔡志坚,王 杰, 秦 希

(南京林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37)

传统农业向现代化的转型不仅取决于能否实现农地要素的有效流动[1-2],还与流转地块的契约期限安排有关[3-4]。因长期契约内含的地权稳定性较之短期契约更高,学界普遍认为长期契约更有利于农业生产安排及长期投资行为[5]。近年来我国农地流转平均期限由2013年的5.09 a上升至2015年的6.18 a[6],但仍未摆脱期限偏短特征,2015年中国家庭金融调查相关数据显示,在约定具体转出期限的农地流转中,有40.76%的流转期限在1 a以内。

农地流转长久以来呈现短期化特征,主要原因:一是农地仍对农户承担着重要的就业与养老保障功能,面临非农工作的不确定性,农户倾向于短期转出农地以便随时回归农业就业[7],当前阻碍农户长期转出农地的最主要因素仍然是养老保险与失业保险的缺乏[8];二是因契约不完全已成为一种常态,机会主义导致的潜在风险不利于流转双方缔结长期契约[9],当农地产权强度较弱,即地权不稳定时,农地长时间转出存在被转入方占为己有的风险,为降低转入方机会主义行为对农地承包权可能的损害,农户倾向于短期转出农地[10]。契约中制定违约条款可以降低农地流转风险,对农户长期转出农地具有促进作用,农户与承租者关系的亲疏程度则会影响其对承租者履约可能性的判断,进而影响农户对流转期限的选择[11-12]。风险态度是影响委托人契约选择行为及家庭行为决策的重要因素[13],风险规避是风险态度的一种类型,发展中国家农户相比于发达国家农户面对风险时更倾向于持规避态度,进而影响到农户的农业生产决策与投资[14]。

农地流转行为是社会经济行为的一种并已被嵌入社会网络之中,在社会网络内进行风险统筹是农户规避风险的一种重要措施[15]。已有研究表明,社会网络会影响风险态度对家庭消费、股权投资等的作用,如社会网络能有效缓解家庭消费对风险态度的敏感性[16],在拥有不同社会互动程度的居民样本中,风险态度对居民是否投资股票的影响也存在显著差异[17]。因此,研究我国农户风险规避对其转出农地契约期限的影响,对于了解农户农地转出契约期限决策以及如何促成更多更长时期的农地流转具有重要意义。

1 研究假设及数据来源

1.1 风险规避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的影响

除了传统利润最大化目标,风险最小化也是农户农业生产决策过程中重要的生产目标。农户作为行为“经纪人”,对不确定条件下的收益与损失具有特定偏好,在利润与安全之间寻找平衡。农户的风险态度包括风险规避、风险中性与风险偏好3种类型,风险规避型农户在农业生产中通常持谨慎态度,其一些行为看似不合理,但实际是出于“避免灾难”的考虑[18-19]。

尽管流转期限越长,转出租金可能越高,但是农户长期转出农地时往往面临较高的风险。首先是就业与履约风险。就业风险方面,当农地流转期限超过1 a时,相应年限内转出农户将失去选择收回土地使用权的权利,由此面临非农就业的失业风险,且无法收回转出农地经营权进而在农业经营领域中也面临“失业”的风险[8];履约风险方面,流转期限越长,无论是口头约定,还是书面化契约,执行过程中的不确定性越大[7],则履约风险越高。其次,农地转出期限延长仍存在农地质量下降风险。虽然研究表明较长期限的农地流转可以缓解短期流转中因转入方难以形成稳定预期导致的掠夺性生产行为[20],但风险仍然存在:一方面,农地经营的现场控制权伴随农地流转而长期转移至转入方手中[10],反而转出农户在较长年限内对农地质量的变化处于信息劣势;另一方面,流转期限将满时,若双方未达成继续流转协议,转入方仍可能出现机会主义行为导致地力耗费过度。可见,农地流转中转出农户选择长期契约较短期契约有更高的就业风险与履约风险,而短期契约农地质量破坏的潜在风险在长期契约中依然存在。据此提出第1个研究假设:风险规避对农户长期性农地流转契约的选择具有负面作用。

1.2 社会网络对风险规避抑制农地长期转出的作用

农地长期转出时,转出户面临非农就业的失业风险及更高的履约风险,社会网络作为关键社会资本可以发挥重要作用,如通过促进劳动力就业信息传播,可以增加农村劳动力非农就业机会,也有助于保持非农就业工作的稳定性,并能一定程度降低农户非农就业失业风险[21]。在降低履约风险方面,农地流转之前转出户可以借助自身社会网络关系获取契约伙伴的相关信息,以此克服信息不对称问题,防范道德风险与机会主义行为,最终减少损失发生的可能性[22],农户社会网络越广泛、越有效,信息获取能力越强,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农地长期流转履约风险越低。可见,社会网络可以降低非农就业风险与履约风险,在风险规避对农地长期转出的影响中存在负向调节作用。据此提出第2个研究假设:社会网络可以缓解风险规避对农户长期性农地流转契约选择的负面作用。

1.3 数据来源与样本选择

数据来源于2015年西南财经大学中国家庭金融调查与研究中心的第3轮中国家庭金融调查(CHFS),该数据采集范围涵盖了家庭人口统计学特征、资产与负债、保险与保障、支出与收入方面的微观信息,其中资产方面包含详细的土地信息。

样本选择方面,将样本范围限定为农户家庭。CHFS 2015数据库中共包含农村样本11 654户,其中1 362户发生过耕地经营权转出行为,剔除信息不完全、出现异常值样本,最终筛选出388户约定转出期限的目标样本,覆盖东部、中部、西部地区。样本中39.2%的契约期限在1 a以内,60.8%的契约期限超过1 a,其中契约期限在1 a以内的比例与总体比例十分接近,具有较高的代表性。

1.4 变量设置

变量设置及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与统计描述

被解释变量为“契约期限”。以1 a期限为标准,将缔约期限在1 a以内的定义为短期契约,超过1 a的定义为长期契约,界定的理由如下:因长期农地流转具有不可逆性[8],当农地流转期限超过1 a时,转出农户即失去相应期间内选择收回土地使用权的权利,要承担高于流转期限在1 a以内时的就业风险与履约风险。此外,由于农业生产周期一般为1 a,流转期限超过1 a时,转入方进行农业生产投资时会考虑整个流转期间的投资收益,从而产生与流转期限在1 a以内有着较大区别的生产行为[23]。

核心解释变量为“是否风险规避”和“社会网络”。“是否风险规避”通过彩票选择法进行识别。“社会网络”用年社交投资总额来反映,因已有研究多从广度与有效性两个维度进行测量,且有学者指出后者较前者更为重要[24-25],而年社交投资总额能有效反映社会网络规模的大小。数据处理时,当年社交投资总额数值过大时,样本方差可能偏大,为解决这一问题,借鉴现有文献对年社交投资总额进行取对数的处理[22]。

控制变量的选取借鉴徐珍源等[8]、邹宝玲等[11]、罗必良等[12]的研究,引入土地禀赋变量、户主个体特征、农户家庭特征、是否参加社保以及区域虚拟变量等5类变量,这些变量的具体指标及其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影响的理论预期如下:①土地禀赋变量,以转出农地面积来衡量。一般来说,农户转出较大面积农地往往是基于有稳定的非农就业与收入,对农地的就业保障功能依赖较低,保证农地的可持续利用与获取更多的租金收益是其主要目的[11]。因此更可能倾向于与开放市场的规模经营主体签订长期契约。②户主个体特征,主要包括户主年龄与户主文化程度,这是影响其获取稳定非农就业能力的重要个人禀赋。从理论上说,户主年龄越大、受教育水平越低,获取非农就业的机会则越小,从非农就业市场退出的可能性越大[6],因此选择长期契约的可能性相对较小。③农户家庭特征,主要包括年龄大于50岁劳动力数量、务农人数占比、农业收入占比和是否有养老或失业保险。通常来说,50岁以上的农业人口对农地有明显的依附性[12],家庭中50岁以上劳动力数量越多,则越不可能选择长期契约;家庭中务农人数占比、农业收入占比越大,表明农户就业或农户收入对农地的依附程度越高,选择长期契约的可能性越小。④是否参加社保,社保险种主要考虑养老保险或失业保险,由于这两种保险对农地的保障功能存在替代性,因此参加了社保的农户可能更倾向于选择长期契约。⑤区域虚拟变量,可区分为东部、西部与中部。

2 模型构建及检验

2.1 模型选择

由于因变量为二元变量,借鉴已有文献,采用Logit模型来考察风险规避对农户转出农地契约期限选择的影响[14],模型基本形式如下:

(1)

式中:yi为第i个农户转出农地契约期限选择,其中长期契约(超过1 a)记为1,短期契约(1 a以内)记为0;pi为第i个转出农户选择长期契约的概率,1-pi则为选择短期契约的概率;Ai为第i个转出农户是否风险规避;Hij为第i个转出农户的土地禀赋、户主特征、家庭特征等控制变量;β0为常数项,β1和βj为待估计系数,εi为随机误差项。

为进一步探讨社会网络是否有助于缓解风险规避对农户长期转出农地的抑制作用,即检验社会网络的调节效应,采用层次回归分析,构建模型(2)和(3):

(2)

(3)

式中:Ni为第i个转出农户的社会网络,γ0为常数项,γ1、γ2、γj为待估计系数,ωi为随机误差项,Ai×Ni表示第i个转出农户是否风险规避与社会网络的交互项,δ0为常数项,δ1、δ2、δ3、δj为待估计系数,σi为随机误差项。

2.2 实证结果

2.2.1 基准回归结果

利用Logit模型进行基准回归的结果如表2所示。在进行调节效应检验时,为减轻引入交互项可能造成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对调节变量取对数的年社交投资总额进行中心化处理,在自变量全部进入模型后进行方差膨胀因子(VIF)检验,模型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均小于5,均值为1.7,说明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模型(1)的估计结果:是否风险规避变量(A)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的影响系数为负且在0.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风险规避对农户长期性农地流转契约选择具有显著的负面影响。这与理论预期相符。

模型(2)和(3)的估计结果:模型(2)显示社交投资总额(lnSp)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的影响不显著,表明社会网络并不直接影响农地转出契约期限。模型(3)显示风险规避与社交投资总额交互项(A·lnSp)的估计系数为正且在0.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当风险规避型农户社会网络较高时,其选择长期契约的可能性更大,即社会网络可缓解风险规避对农户长期性农地流转契约选择的负面作用。这与理论预期相符。

由表2可知,控制变量中,转出农地面积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与预期一致,即转出农地面积越大,农户越倾向于选择长期契约。户主年龄、50岁以上劳动力、务农人数占比、是否有养老保险或失业保险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前三者与理论预期一致,是否有养老保险或失业保险的影响方向与理论预期相反,这可能是因为我国的制度性养老与失业保险尚不能完全替代农地的养老及就业保障功能,而拥有养老或失业保险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农户规避风险的需求是比较强烈的,因此其反而倾向于短期转出农地。此外,户主文化程度、农业收入占比均无显著影响,可能是因为样本中户主文化程度以及对转出户而言农地的经济保障重要性都普遍较低,从而对模型的控制效果不明显。

表2 基准回归模型参数估计结果

2.2.2 稳健性检验

利用Probit模型和OLS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模型结果见表3。由表3可知,风险态度变量(Ave)、年社交投资总额(lnSp)及二者交互项(Ave·lnSp)与各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在显著性、作用方向方面与基准回归结果基本保持一致性,表明本研究的估计结果是稳健的。

表3 稳健性检验模型参数估计结果

2.3 异质性检验

为进一步检验风险规避对转出户契约期限的影响在不同社会网络家庭中的异质性,按照农户拥有社会网络的高低,将样本划分为高社会网络组与低社会网络组,拥有社会网络高于样本中位数的农户家庭为高社会网络组,反之则为低社会网络组。对这两组农户分别基于模型(1)就风险规避对契约期限的影响进行实证分析,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在高社会网络组中,是否风险规避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影响的估计系数为-0.022,尽管为负,但影响并不显著,在低社会网络组中,是否风险规避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影响的回归系数为-0.179,且在0.05的水平上显著。这一结果表明,与低社会网络组相比,在高社会网络组中,风险规避对转出农户契约期限决策行为的影响程度降低,这进一步表明估计结果是稳健的。

表4 风险规避对契约期限影响的分组回归结果

3 结 论

1)风险规避对农户长期性农地流转契约的选择具有负面作用。基准回归结果显示风险规避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的影响系数为负且在0.1的水平上显著,此结果通过稳健性检验和异质性检验,即假设1得到检验。

2)社会网络可缓解风险规避对农户长期性农地流转契约选择的负面影响。基准回归结果显示社会网络对农地转出契约期限的影响并不显著,而风险规避与社会网络交互项的估计系数为正且在0.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社会网络具有调节效应,可缓解风险规避对农户长期性农地流转契约选择的负面作用。此结果也通过了稳健性检验和异质性检验,即假设2得到检验。

3)转出农地面积对农地长期性契约期限选择具有正向影响,而户主年龄、50岁以上劳动力、务农人数占比、是否有保险等变量对长期性契约期限选择的影响则为负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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