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2021-06-02克海
克海
事情要比想象的复杂。《极命》是在写传,也是在探寻生命的极限状态,或者说试图勘破命运迷雾。说是探寻,人物出场就在县城,图一份安逸,没有冒险,没有出门远行,不过在作家风快的转换中,正在行动的个人,逐渐与众生区别开来。说是写传,从人物特征抓取,到人生历程展示,又带那么些漫画,看上去板正不过的话,一经他的摆布,总有那么些暧昧,不是嘲笑,只是在那些不乏戏谑笔墨的地方,确凿无疑的世界开始坍塌。小说在反讽。反讽是它追求的唯一道德。作品节奏控制沉稳,那些活泼动人的句子,会心一笑的暧昧,心照不宣的发现,信手拈来,读的人好像不用拧着眉头思考,只管看下去,马上就能撞见一个大不一样的世界。
《老牛啊老牛》描述的故事同样引人发笑。疑心就是纪实。说纪实,倒不是对虚构的贬低,而是因了作家的重新建构,被宏大历史遮蔽的个体得以显影,被忽略的生活渐次修正。他说了真话。他遮遮掩掩,不怕流露真情。速写式的印象,明快叙述中,总有一股动人力量。能看出作者的态度,理解他人并不容易。也正是在受锤的过程当中,看见了人的努力和抗争。小说中有一处细节意味深长,不管是不是在他人眼中活成了笑话,老牛却在红旗本里写打油诗,用的还是再正经不过的歌行体。他要对看不惯的人事“缺席审判”。他用被规训的价值观重新审判世道人心。能说他颟顸吗?或许还能看到堂吉诃德式的幻影。倒没有夸张到四处冲杀,他的一切努力,包括对不公正和邪恶的批评,更大程度是为了自己。作家無意强化,但到了这里,喜剧效果还是出现了。当然带着心酸。不过并不可怜。他有强悍的自我,足以堡垒般抗衡世界。他的书写就是他的避难所。
“什么样的力量使我背离人群?”《冷漠而温柔的夜晚》里的这句话可以视为作家的态度。他亲近旷野,痴迷观察夜色中的动植物。黑夜里经见的一切,他葆有兴致。并非为了逃避。事实上,他一直在挑衅,对媚俗的社会,不吝惜鄙夷。锦衣如豹,他崇尚力量,夜行于布满星辰的天空下,试图指出“在人间煎熬”的世人,如何短视,对美、对存在的遗忘。人人需要一片荒野,他活在自然中,笔下文字,处处火花迸溅。《再见!心在远方的二湖!》涉笔成趣,逝者通透达观的形容好像仍然灵动,想起一本书,《先上讣告后上天堂》。有趣的灵魂总是让人欢喜,《玫瑰开满了麦子店》是部意蕴复杂的长篇,本期刊发的三篇评论同样机锋四出,借用其中一篇题目比附,“这尘世的气息多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