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在延河边的爱之花
2021-06-01郭玉琴
郭玉琴
陪在身边才算拥有,爱到最后才算长久
生于四川巴县的姑娘丁雪松,眉眼秀气,1938年年初进入延安时,刚刚19岁。听着川江号子,送走苦涩的童年;逆水行舟,到重庆求学,18岁的丁雪松在《商务日报》上呐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女子大学,她是校友会俱乐部的主任,清晨出操,在延河边喊口哨;文娱活动,当然由她组织。
这个腰扎皮带,短发拂耳的女子,自然引起了郑律成的注意。郑律成是当时一位来自朝鲜的作曲家,父兄都是爱国者。1919年3月1日,朝鲜爆发了规模宏大的“三一”独立运动,郑律成的大哥二哥都因为参加这次运动而遭到通缉,在朝鲜难以立足,便来到中国,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来,大哥回朝鲜秘密组织革命活动,被关进监狱,出狱后不久就病故了;二哥进了云南讲武堂,后参加北伐,英勇牺牲。一直想把小儿子留在身边的母亲经历这些大起大落、血泪交织的生死变故,毅然把郑律成送到战火纷飞的延安——这个歌声起伏的天地。
“七七事变”后,郑律成在爱国人士李公朴的资助下,于1937年10月由上海到达延安,后进入鲁迅艺术学院。他善于指挥数千人的大合唱,也能在联欢会上一个人引吭高歌。
进入延安的第二年,郑律成就谱出了闻名遐迩的《延安颂》。延安的街头、延河边,山山野野,到处人山人海,歌声如潮。郑律成常常老远就跑来,找丁雪松商量文娱方面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谈音乐,谈身世,谈经历。两人的出身一样贫苦,年龄相当,谈到高兴处,两人便站在苍茫的黄土高原上,对着长河落日,塞上古城放声高歌。郑律成听了丁雪松的歌声,称赞她是一位很不错的女中音。他哪里知道,早在重庆市的教会学校文德女中学习时,丁雪松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吹洞箫、横笛,还会弹风琴,而且开始接触西方宗教音乐,被吸收到唱诗班。想不到半年之后,她会在如此辽阔的黄土高原上,与异国朋友一起发出这样荡人心魂的肺腑之音。
一天,丁雪松回到自己的窑洞,眼睛忽然一亮,她惊讶地看到全屋被收拾一新,窗台上放着一盆盛开的马兰花,桌上放着一本包着皮儿的书,翻开书的扉页,是《安娜·卡列妮娜》。送书人署名:郑律成。丁雪松的心怦怦直跳,她明白是美妙的歌声,是共同的理想和信念把他们的心连在了一起。
但不知何故,郑律成突然受到怀疑、询问和审查,有人反复劝说丁雪松,让她与郑律成趁早断绝往来。丁雪松回答:“我宁愿永远等着他。”1941年年底,参加过长征的朝鲜同志、八路军炮团团长武亭来延安开会,出面作证,郑律成才得到解脱。
郑律成与丁雪松成婚那天,周扬主持婚礼,宾客挤满窑洞。郑律成是个好猎手,打了两只黄羊招待大伙,红红火火地热闹了半宿。第二年,他们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那时的延安,生活非常艰难。为了给女儿补充营养,郑律成卖掉自己千里迢迢背进延安的心爱的小提琴,并且给女儿起名小提。有一次,女儿发烧,他拿着前线带回来的退燒药,用针管打进女儿的身体里,竟然奇迹般的帮女儿退烧成功了。上世纪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郑律成在朝鲜工作期间,为朝鲜人民谱写了《朝鲜人民进行曲》《朝鲜人民游击队战歌》,在朝鲜军民中广为流传。抗美援朝战争中,郑律成经常出现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谱写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进行曲》《歌唱白云山》等,鼓舞志愿军抗击中朝人民共同的敌人。
郑律成在朝鲜时,丁雪松也去了平壤。夫妻二人分别为各自的国家工作,丁雪松担任华侨联合会总会委员长及新华社驻平壤分社社长。到了1950年,中国政府决定在平壤建立大使馆,郑律成和丁雪松夫妻俩就不得不面临一个抉择:夫妻之中,必须有一人加入另一方的国籍,不然,只有分开。连续几个夜晚,两人决断不下,不能成眠。中国毕竟是郑律成的第二故乡,对丁雪松和孩子,他更怕想到割舍二字。后经周恩来批准,郑律成加入了中国国籍。夫妻二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中国。
中国、朝鲜,两个国家的军歌均出自一个音乐家之手,这对音乐家夫妻又分别属于两个不同国度,这在世界上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例子。1976年12月7日,郑律成从外地赶回北京。他准备谱写有关周恩来的组歌,以纪念这位人民的好总理。然而悲剧就在这时发生了,郑律成突发脑溢血,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在郑律成离开的日子里,丁雪松一直在痛苦的回忆中煎熬,他们从未一起到外地休假或旅行,总把这一天留到遥远的将来。然而,这一切美好的憧憬都因郑律成的骤然病逝戛然而止,但他们共同培育的爱情之花,却永远盛开在延河边。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