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惊吓都不怕，“大喇叭”里开出幸福花

周文平

“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这句话用在张包春夫妻身上再合适不过。在30年的义务宣传路上，他们做好人、行善事，互相支持，无怨无悔。

1月6日中午，张包春还没走进家门就大声喊道：“老婆，快来看！这次我可真给你惊喜啦！”“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不是惊吓就行！”王正华打趣道。张包春把2020年“全国最美家庭”的证书捧到爱人面前，“没有你的支持，我不会走到今天，谢谢你，老婆！”

王正华抚摸着证书热泪盈眶，结婚30多年，她早已习惯丈夫带给她的各种驚吓，反而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份惊喜了。

自家设置广播站，义务宣传为村民

张包春和王正华是江西省宜春市的普通农民夫妻，育有两个女儿。改革开放初期，张包春率先到浙江打工，并且建起村里第一栋三层小楼。正当大家以为张包春会在发家致富路上狂奔时，他却自己踩了“急刹车”。

外出打工前，张包春是村里的广播员。后来因为运营成本太高，村里把广播站停了，但他的广播情结仍在。房子刚装修完，张包春就召开家庭会议：“我准备用剩下的5000元积蓄办一个广播站！”没想到，妻子极力反对：“以前我们一直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存下些钱，还是先改善自己的生活吧！”“我要买新衣服！”“咱家还没电视呢，我想买电视！”两个女儿叫嚷着。

“老婆，我这次出去打工就是因为听到广播里的信息，广播站对于消息闭塞的农民来说真是太重要了。如果大伙儿都能多了解外面的信息，那不就都富起来了吗？”和妻子解释完，张包春又耐心地对两个女儿说：“你们知道赵大伯家为什么那么穷吗？就是因为信息不通，辛辛苦苦地把大白菜拉到外地却滞销，结果白菜烂掉还搭上运费，家底都赔进去了。还有村西头的小二，开车撞人后吓得跑了，因为肇事逃逸被判了3年，他的母亲眼睛都哭瞎了。这就是因为不懂法啊！如果我通过广播给村里人普法，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现在，只有咱们一家人富了，乡亲们过得不好，我心里不好受啊……”母女三人都沉默了，不再反对。随后，张包春到县城购置了一些简单的播音设备。

1991年初，“龙田村民广播站”在张包春家阁楼上开始试播。他每天广播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农民致富信息、法律知识，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天气预报等内容。刚开始，村里人嫌烦，说什么的都有：“这也太吵了！”“真是没事闲的！”再加上他没有经验，电压不稳经常烧坏设备，没钱送去维修，广播只好停下来。

没想到，几个村民竟然找上门来。“你怎么不播了？我就是听你转播江西台的致富信息，年初办了家养殖场，这半年收入比之前一年还多！”一名村民感激地说。“可不是吗？老张的广播里什么都有，长见识！现在，我们全家每天边干活儿边听你的广播，你这几天不播，我们总感觉像缺点儿啥。”另一名村民附和着。

原来我的广播起这么大作用呢！张包春心里美滋滋的。一旁的王正华也很开心，真正看到了丈夫做广播的意义和价值。为了维修广播设备，夫妻俩卖掉了家里的两头猪。

1992年3月12日，张包春的广播站正式开播，至今未间断过一天。早上两小时播放早间新闻、政策方针;中午两小时，播放歌曲、娱乐节目和致富信息;晚上两小时转播新闻联播、天气预报。张包春注意到村里的赌博现象、交通事故、邻里纠纷有增多势头，就有针对性地收集案例播放。他的广播辐射两个乡镇、12个行政村，近万名群众受益。

随着广播的影响越来越大，其他村子的人找到张包春，说：“你能不能把广播扩展到我们乡啊？”当时消息闭塞，人们都非常渴望了解外界信息。“可以啊！”张包春脑子一热满口答应，等冷静下来发现力不从心。仅这一个广播站，每年的电费、维修费、资料费等就花费上万元。而他们夫妻俩每年收入不到两万元，除去日常开销、孩子上学的费用，所剩无几。

为了让更多村民受益，张包春决定办一个流动广播站。为了支持爱人，王正华到广东一家制衣厂打工，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380元便买了两个大喇叭寄回家。张包春在自行车上安装一个大喇叭，再带上一些宣传资料骑车到外乡宣传。后来条件好些，自行车升级为摩托车、汽车。全县17个乡镇、181个村，都留下了张包春的足迹。

王正华不再外出打工后，只要宣传地点比较远，她就会陪他一起去。夫妻俩在各乡镇巡回宣传时，经常有人向他们倾诉因为不懂法而带来的烦恼和痛苦。王正华愈发确信丈夫做的这件事是对的，她也为能帮助别人而感到光荣和自豪，对办广播站的态度也从原来的默许转为积极支持。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公益路上走火入魔的丈夫会打着“惊喜”的名义，带给她一个又一个惊吓。

帮村民戒赌，替人抚养孩子13年

“老婆，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惊喜？”1999年春节刚过，张包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回家，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到镇上去做宣传了吗？”王正华有点儿发蒙。

原来，张包春到双桥镇普法，遇到一个男人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拎着酒瓶，边喝边向河边走。冬日的严寒还未退去，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凛冽的寒风吹起被子一角，婴儿被冻得哇哇大哭。可这个男人像没听见一样，目光呆滞地继续向前走。张包春一看不对劲，连忙上前询问。“我老婆跑了，孩子也没人管，这日子没法过了！”这个男人名叫葛雪凡，因为沉迷赌博欠下几万元债务，妻子宋美英一气之下和他离婚，丢下只有5个月大的孩子跑了。他想去打工赚钱还债，可双方老人都不在了，又没钱雇保姆，催债的人屡次上门恐吓，绝望的葛雪凡正准备带着孩子投河。

“老婆，你说我能见死不救吗？”张包春无奈地望着妻子，想把孩子留下照顾，又担心妻子不同意。没想到，王正华竟然主动说：“既然双方老人都不在了，没人帮他看孩子，不如咱们先照顾一段时间！”张包春高兴得差点儿跳起来！他斩钉截铁地对葛雪凡说：“你找回老婆之前，我们来帮你养小孩，但你必须答应我戒赌！”葛雪凡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包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我要是再赌还是个人吗？您相信我，我赚了钱就回来接小情牙！”

就这样，葛雪凡到广东打工，张包春夫妻帮他抚养小情牙。幸好两个女儿已经长大，但是要照顾这么小的婴儿，其中艰辛可想而知。眼看妻子日渐消瘦，张包春心疼不已。每次去外村广播宣传都会顺便打听宋美英的下落。第二年2月，张包春终于打听到她的地址。他请摄影师给小情牙拍了几张照片，连同一封信一起寄给宋美英：“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女人，葛雪凡赌博不对，但抛下亲骨肉就是你的不对了……小情牙在我家中，希望你端午节前回来看看孩子。”然后，张包春又给葛雪凡写信让他端午节前回来。就这样，5月14日，葛雪凡一家三口相聚在张包春家里。看到儿子被养得又白又胖，已经牙牙学语，夫妻俩抱着孩子又哭又笑。

小夫妻在张包春家住了3天，张包春给他们讲了3天道理。宋美英和丈夫原本很恩爱，这次见他已经彻底戒赌，还学了装修的手艺，爽快地同意复婚，并且想一起打工赚钱还清赌债，让生活重新开始。张包春和王正华商量后，决定继续帮他们抚养小情牙。“你們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谢谢爸、妈！”夫妻俩双膝跪在张包春和王正华面前，认他们为干爹干妈。王正华也喜极而泣，一年的精心喂养，让她早已割舍不下小情牙。就这样，张包春夫妇无怨无悔地抚养情牙13年。直到他上小学三年级，葛雪凡夫妻终于还清赌债，回到万载县城买了房，才把儿子接到身边生活。现在每逢春节，一家三口都会给张包春夫妇拜年，葛雪凡再也没有赌博过。

当年，龙田村赌风盛行，就连附近村子的人也经常跑到村里赌博，龙田村被人们称为赌徒的“蜂子窝”，也就是赌窝。当地政府多次重拳打击赌博行为，可一直没能斩草除根。自从张包春帮葛雪凡戒赌成功，这个故事在当地广为传颂。只要有人染上赌瘾，他的家人就会请张包春做戒赌工作，张包春也总是竭尽全力。他还在广播里专设戒赌节目，将从电视、报纸上收集的戒赌案例常年广播。

现在的龙田村赌风绝迹，还被县里评为“优美文明村”，大家都说有张包春的一份功劳。

惊喜惊吓都不怕，全家共唱好人歌

2011年3月4日下午，张包春开着宣传车路过双桥镇的一个村庄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呼救声：“着火啦！救命啊！”他立即停车奔向火灾现场。只见两位大妈急得直跺脚：“快，屋里还有4个小孩！”当时浓烟翻滚，火势很猛，接受过消防培训的张包春，连忙把一件上衣浸湿，蒙在头上冲进火海。他把躲在桌下的4个孩子都救了出来，自己的头发和眉毛都烧焦了。大火扑灭后，他悄悄离开了。

“你这是不要命了！”王正华见丈夫身体多处烧伤，心疼得直掉眼泪，找来山茶油给他涂抹伤口。“比起4个孩子的生命，这点儿伤不算啥！”张包春憨憨地安慰流泪的妻子。“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以后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尽管她千叮咛万嘱咐，但见到有人遇难，张包春仍是奋不顾身。

有一次，张包春在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一个男人躺在血泊中，肇事司机逃逸，路人都怕麻烦躲得远远的。他连忙跑上前查看对方伤情并拨打120，然后还和医务人员一起把伤者送到医院。到第二天下午3点，他都在医院守候，直到伤者脱离生命危险才回家。

这次参与抢救给他很大触动，想到近几年交通事故频发，张包春开始在广播里做交通安全知识宣传。他还被交警大队特聘为万载县农村交通安全义务宣传员。他家门前也多了一块醒目的牌子：万载县农村交通安全宣传教育基地。

张包春还是农村小学的交通安全“编外教师”，每年开学第一课，他都会到4个乡镇中心小学去讲交通安全知识，坚持十几年。学生过马路时左右不分，容易出安全事故;粗心老人不牵孩子的手，小孩一跑就出交通事故;放学时车多人多，学生突然横穿马路往往发生交通事故……这些司空见惯的身边事例，都是张包春自己总结的，特别接地气。他讲得恳切，学生们听得认真。

张包春紧跟时代发展，老百姓需要什么他就宣传什么。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他通过广播大力宣传疫情防控措施。今年3月，他又开始宣传雷锋精神。其实，张包春自己就是一位“活雷锋”，全家都跟着他加入“好人宣讲团”，成为平安志愿者。“爸，等你干不动了，我来接您的班！”二女婿袁爱明决定要把“与人为善”好家风一代代传下去。

让张包春感动的不只是家人的支持，还有群众和社会对自己的认可。现在，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他，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有一次，他经过一段人迹罕至的山路，不小心把车开到了沟里。正发愁时，一辆大客车从远处驶来。司机见是张包春，马上停下车，而且车上50多名乘客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大家一起帮他把车抬了出来。张包春感动不已，他知道这就是好人的力量。

30多年来，张包春骑坏了5辆自行车、3辆两轮摩托、2辆三轮摩托，跑了40多万公里，宣传2000多次，通过广播、传单、宣讲等方式宣传4000余场次，80多万群众受益。30年的奉献，也让张包春先后被评为“全国婚育新风进万家活动先进个人”、“江西省劳动模范”、“中国好人”、全国“119消防奖”先进个人、“全省学雷锋岗位标兵”等称号。2020年12月，张包春家庭被全国妇联推选为“全国最美家庭”。

“只要我干得动，就把义务宣传坚持下去，努力把党和政府的好声音宣传得更广，将‘好人歌唱响全国，直到生命的终点。”张包春说这句话时，妻子王正华笑了，笑得很满足，很幸福。

（感谢江西省宜春市妇联、万载县妇联对本次采访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