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时光里的靠椅

鲁海

兴庄巷的不眠之夜

清晨，照常为院子里的一棵树浇水

不必想象它会熬过这个冬天，种树的人

在白天的时候把鲜花送给隔壁的邻居

她在我们经常路过的那家小卖部门前

足足坐等了一天，没有人来陪伴她

黄昏的时候，我们各自关闭自家的门

把冬天拒之门外，我们再也没看见

那个抱着鲜花的女人，她瞭望远方

一弯金色的月钩从天边升起来

味觉

路过夜市，我的意念将我拖到人群中

冬天多么明亮、清晰、瞩目

一块块火红的小火炭发着光，我最终离开

将灯火甩在身后，我把手

安安分分地放在兜里

走到巷子深處，才回头看了看人群中

那一把发着光的挡风伞

听觉

锈迹斑斑的铁，要将我克隆

院子里这棵生长在青花瓷盆里的桔子树

金黄色的果子在抖擞，树枝在风中

沉重，寂静，一片落叶从我的眼前

起飞，落下;起飞，落下。最后

在黑暗里消失，也没有再飞到我的面前来

嗅觉

捂住鼻子。老树下的井盖

不知被谁搬开。一缕斑驳的烟雾

飘飘扬扬地在空中消散。老汉

从田地中归来，他扔掉手中的农具

合拢井盖离去，老树下一排明显的脚印

热气腾腾的，带着黄色

他回到家中，在水井边打水

触觉

每一个存活下来的细胞，都已接近僵硬

左手放在右手掌心，尚能收回一丝余温

但他再次捡起地上那块圆滑的石头

把它搬运到城墙上，当他再次拿起

安静的撬棍，冬天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恐惧

他又一次光着手板将钢筋插进墙里

他浑然不知冬天已开始下着雪

白鹭

河流披上衣服，微微波动

沃土里种上蔬菜，瘦小或肥胖

树枝被修剪，暴露年轮

我站在河岸上，垂钓者是北风中的黑影

渠墙保土，搭台赏月，白鹭沿河岸低飞

轻盈着陆。我想象一场雪覆盖着河面

分不清水面的野禽，投石探物

我想象一场雪堆满人间

一排脚印便是最好的记忆

太阳出来的时候，大地闪着光

大雪天，坐在火炉旁

伸出手的人，眼里只有火光

而我，得去寻找白鹭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