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在新文化运动中孕育
2021-05-30李虎
李虎
新文化运动是中国历史上一次规模空前的思想启蒙運动,它立基于中国几代知识分子为救亡图存而进行的各种出路探索,是思想文化领域的一次大交汇、大碰撞、大整合运动。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是中国历史上开天辟地的大事件。中国共产党的成立离不开新文化运动掀起的民主和科学思潮。之所以下此论断,有以下两条原因:一是最早的党员都亲身经历过新文化运动的洗礼;二是新文化运动的终极课题是探索救国之路,这与党的初心和使命紧密相关。中国的出路到底在何方?思想界对此争论不休。1915年,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吹响了新文化运动冲锋的号角。新文化运动中,思想界颇有百家争鸣的景象,中国共产党的雏形就在这种景象中孕育着、发展着。
一、复古、复辟的逆向生长
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后,清廷仍控制着北方数省。清廷实力派大臣袁世凯在清末新政中表现突出,赢得了立宪派官僚和一些帝国主义国家的支持。在击败摄政王载沣而独掌大权之后,袁世凯大耍两面派手法为自己谋取政治利益。一方面,他凭借北洋军队向南方革命派武力施压。另一方面,他胁迫清帝退位,与革命派达成南北和议。虽然孙中山等人对有过数次“变节”污点的袁世凯心存疑虑,也试图以迁都和《中华民国临时约法》限制袁世凯,但他们的种种努力都被袁世凯轻松化解。临时政府迁往北京后,袁世凯成功窃取了革命的果实。孙中山等人一度被袁世凯所迷惑,认为“民族”“民权”业已实现,应重在谋求“民生”,没有认识到袁世凯潜藏的政治野心。震惊全国的“宋案”彻底打破了孙中山等人的幻想,孙中山、黄兴等号召南方各省起来反袁,发动“二次革命”。二次革命很快被袁世凯镇压下去,孙中山、黄兴等被迫流亡海外。袁世凯借镇压二次革命之机,大肆集权,剪除异己。袁世凯强迫国会选举他为正式大总统,随后又下令解散国民党,废除《中华民国临时约法》,颁布《中华民国约法》,改责任内阁制为总统制,把总统的权限扩大到与专制帝王无异。“祭天”闹剧、伪造“劝进”民意、改元“洪宪”,袁世凯打出了一系列的政治“组合拳”后,最终走上了复辟帝制的岔道。1916年3月,袁世凯在全国人民的声讨声中宣布取消帝制,并于6月在众叛亲离的处境下黯然离世。
辛亥革命后,帝制已经被大多数有识之士抛弃。以恭亲王溥伟为首的前清贵族和官僚结成“宗社党”,他们内联“辫帅”张勋,策划了“癸丑复辟”,但在袁世凯的干预下此次复辟活动并未如期举行。袁世凯复辟失败后,前清遗老们似乎又看到了复辟的曙光。旧官僚姚文藻联络张勋、冯国璋等人策划了“丙辰复辟”,后由于各种原因而中止。1917年,张勋借黎元洪与段祺瑞发生“府院之争”之机组织“辫子军”进京,名为“调停”黎、段矛盾,实为拥护溥仪登基,实施“丁巳复辟”。在段祺瑞的权术运作下,“丁巳复辟”的闹剧12天后便宣告失败。一时间,北洋军阀与各地大小军阀之间的矛盾、北洋军阀各派系之间的矛盾、帝国主义之间在华侵略利益的矛盾等诸多矛盾交织在一起,民国政局黑暗不已、混乱不堪。
与此同时,康有为、陈焕章等一批儒家“卫道士”发起“孔教会”,主张将“孔教”定为“国教”。他们上蹿下跳,大造尊孔、祭孔声势,恶毒抨击民主思想。守旧文人在思想文化界的活动正中复辟势力下怀,二者沆瀣一气,共同掀起了一股尊孔复古的逆流。连梁启超、章太炎、章士钊等崇尚旧学的学者也难以容忍孔教会的所作所为,主动拆穿复辟势力的阴谋伎俩,批评孔教会荒诞不经的“国教论”。先进的知识分子更是纷纷对复辟势力和守旧势力宣战,一场荡涤思想文化领域尊孔复古逆流的思想风暴就在这样的局势下轰轰烈烈地来临了。
二、民主和科学成为思想大潮
以恭亲王溥伟为首的前清贵族、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和以张勋为首的前清官僚是民国初年的三股主要复辟势力。虽然他们谋求复辟的具体方式、目标存在差异,但是他们都以“孔子之道”为理论依据,以“尊孔复古”为复辟帝制、推行专制正名,公然开历史倒车。然而,复辟势力宣扬的“孔子之道”却存在相当大的问题。其一,复辟势力宣扬的“孔子之道”是片面的,他们重在维护封建制度下的“纲常伦理”,为君主专制寻找理论依据。以孔子之道为核心的儒家思想的内涵是极其丰富的,但并非一成不变。复辟势力将纲常伦理从历史的垃圾堆中捡出来,就是偷换孔子之道的概念,企图用封建社会的“奴隶道德”绑架民众,禁锢人心,为复辟帝制鸣锣开道。其二,复辟势力极力否认孔子之道的时代性,用“国情论”做幌子,攻击民主、科学思想,主观臆断他们所谓的“孔子之道”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人类步入近代社会以后,社会经济迅猛发展,由此推动了人类进入资本主义时代。中国不再等同于古代统治者眼中的“天下”,中国成为世界范围内的中国。新的时代需要与之适应的新思想文化,复辟势力的所作所为正是掩耳盗铃、自绝于世界发展潮流的愚昧之举。
历经了半个多世纪的晚清屈辱史之后,民国初年的中国又陷入了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此时的中国最需要的是在社会各领域奋起直追,迎头赶上,绝不是恢复封建社会的纲常伦理与君主制度。在鸦片战争的刺激下,林则徐、魏源萌生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但和者寥寥;在太平天国起义和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刺激下,洋务派奉“中体西用”为制胜法宝;在甲午中日战争后列强瓜分中国狂潮的刺激下,维新派欲效仿日本“君主立宪”,最终昙花一现;辛亥革命之后,革命派的“三民主义”并没有实现,帝制复辟与军阀混战相继粉墨登场。基于革命运动屡次失败的事实,康有为等反动守旧的文人政客自以为找到了能证明民主思想不适合中国的事实依据,大肆宣传“国情论”,企图把中国的出路强行拖回到以“纲常伦理”为核心的“孔子之道”上来。
人类文明的进步归根结底是由物质生产推动的。科学技术极大地解放了社会生产力,进而成为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动力。“科学”不仅仅指代自然领域的“分科治学”,更指代着追求真理的态度和用实验方式推理、验证真理的方法论;“民主”则是人类近代政治文明的核心理念。新文化运动宣扬的“科学”与“民主”正是从价值理念的高度荡涤封建残余的强大武器。与“科学”相对的名词是“蒙昧”,与“民主”相对的名词是“专制”,蒙昧与专制正是封建时代的典型特征。因此,先进知识分子与守旧文人政客分别代表着新旧两个时代的力量,二者之争也是先进与落后的方向之争。先进的知识分子们虽无力改变黑暗的民国初年的政局,但也没有坐视守旧势力倒行逆施。陈独秀、李大钊、鲁迅、胡适等新文化运动健将挥舞民主、科学两面大旗,猛烈抨击复辟势力、守旧势力及二者宣扬的“孔子之道”。先进的知识分子认为,中国一次次探索的失败,只能说明学习西方的力度是不够的,西方文明的精华就是“民主”和“科学”;以“纲常伦理”为核心的“孔子之道”是古代社会的产物,与近代文明格格不入,中国的前进只能依靠民主与科学。
三、从十月革命到五四运动,中国出路的輪廓逐渐明晰
中国的出路究竟在何方?1917年,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十月革命爆发后,俄国的无产阶级推翻了资产阶级统治,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随后,苏俄粉碎了国内旧贵族叛乱,击败了大资产阶级和外国武装入侵者,以一派生机之貌出现在世界舞台上。由此,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得到了革命实践的检验,走俄国式的道路为越来越多的先进知识分子所认同,学习马克思主义学说也成为思想界一股强劲的思想潮流。在五四运动前夕,改良主义思潮也很强劲,在胡适这位年轻留美海归的影响下,美国式的民主之路、科学思想也影响着一部分知识青年。一战以后,西欧大国遭受战争重创,美国则一跃成为世界上经济实力最强大的国家,美国的国际影响力也大大提高。经济大萧条以前,美国经济繁荣、政治民主、科技先进、军事强大,成为一些知识分子向往的典范国度。
民主和科学是新文化运动的主题,也是马克思主义者与改良主义者最大的共识。二者都曾用民主和科学这两把利剑击退守旧文人在思想界的搅扰,抨击腐朽落后的封建思想文化。然而,中国究竟适合走俄国式的道路还是美国式的道路?哪条道路能使中国实现民主与科学?改良主义者认为,解决中国的问题需要从具体问题入手,对中国进行点滴的改造,先解决具体问题,后实现对问题的总体解决。以李大钊等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则认为,解决根本问题是解决总体问题的前提。所谓解决根本问题,即是推翻国内外反动势力的统治,实现无产阶级专政,走俄国式的道路。但从学理角度上讲,二者的“药方”都具有科学性,但能否治好中国的“病”还要看导致中国得“病”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如果不顾病因而迷信“药方”,只能是削足适履。中国的社会问题在当时大体表现为经济、文化落后,政治黑暗,国弱民穷。而诸多领域问题的根源又在经济上。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中国有如此严重的问题呢?从内因上讲,中国的封建势力和买办势力对广大的贫苦民众进行着残酷的剥削统治。从外因上讲,帝国主义国家用各种不平等条约操控着中国的海关和税收,试图把中国变成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附庸。帝国主义国家在中国收购原料、倾销产品、输出资本,同时用政治特权将中国变成其殖民地或半殖民地。从晚清半个多世纪近代化探索的失败和民国初年的一些史实中可以得出教训:中国的发展进步必然会受到内外反动势力的种种阻挠和破坏,不推翻反动势力,中国不可能走上独立富强之路。因此,独立和解放是中国解决社会总问题的必然前提。一批先进的知识分子开始将目光集中到马克思主义之上,“走俄国式道路”的呼声日渐高涨,中国即将步入新的历史篇章。
四、从五四运动到中国共产党的成立,马克思主义广泛传播
五四运动爆发后,中国掀起了一股同内外反动势力作斗争的爱国潮流,初次登上政治舞台的工人阶级显示出巨大力量。马克思主义学说认为,资本主义使人类进入到“世界历史”阶段,一切国家最终会实现高级公有制的复归,这是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同时,马克思主义认为东方与西欧在实现公有制高级复归的道路上存在不同,东方世界可以在资本主义发展不充分的条件下过渡到社会主义阶段。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印证了此观点的真理性。鉴于马克思主义学说的真理性和实践性,越来越多的知识青年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不断壮大的无产阶级与有着马克思主义倾向的知识青年相融合,促进了工人阶级的思想觉醒,中国历史的新篇章终于开启了。
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先进的马克思主义者与不愿退出历史舞台的资产阶级改良思潮、旧思潮、无政府主义思潮进行了三次大规模论战。三次大论战都以马克思主义者的胜利而告终,论战的胜利也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破除了思想界的壁垒。在马克思
主义指导下走俄国式道路成为思想界的明确路向。
以胡适为代表的改良主义者主动挑起了“问题与主义”之争,他们认为讲“主义”是空谈,应从具体的方面对中国的问题进行改良。胡适虽然反对讲“主义”,但他自身就深受美国学者杜威的实验主义影响。以李大钊等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对改良主义者进行了坚决反击。李大钊认为解决问题与信仰主义并不是对立关系,只有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才能为中国的发展破除障碍,进而从根本上解决中国的问题。
自晚清维新变法运动以来,梁启超一直活跃在文化界。从欧洲实地考察归来的“研究系”学者梁启超及其学生张东荪联手发起了关于社会主义的论战。他们重拾“实业救国”口号,反对社会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主张中国走资本主义道路。张、梁等人所持的观点与胡适的改良主义十分类似,也有共同的弊病:没有做到从导致中国贫弱的根源性因素出发提出解决办法。陈独秀、李大钊等马克思主义者以《新青年》为阵地,批驳张东荪等人的看法,用马克思主义学说阐明组建工人阶级政党、变革生产制度的重要性。
无政府主义思潮曾披着社会主义的外衣在中国传播。此后,无政府主义者攻击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反对无产阶级专政,主张取消一切集中领导从而实现个体绝对的自由。1920年9月,陈独秀在《新青年》卷首发表了《谈政治》一文,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无政府主义者主张绝对自由的空想性和反动性。其后,马克思主义者和一些民主主义者发文批驳无政府主义者的观点。经过此次论战,马克思主义者划清了与无政府主义者的界限。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诞生了!她不仅继承了先进知识分子对民主和科学的热切渴望,更将民主与科学置于马克思主义真理的视野下予以追求,中国首次出现了“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即实现真正的人民当家做主的时代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