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在不在?
2021-05-30九峰云
九峰云
我突然有話想对老李说,不知道他在不在。我打电话给他,电话一通就被摁掉。最后一次接通后,我分明听到很轻的说话声,但实在听不清在说什么,我急忙问他:“老李,你在不在?在干吗呢?怎么不说话?”
电话被挂断。
这个老李,难道出什么事了?中风了?被人绑架了?让他别赌了就是不听!
我去老李家里找他,门居然没锁,这个老李,八成在家!我进去后大声叫老李,老李不应。我开始四处搜寻老李的踪迹,从录像带磁条上找到他写的小说里,从底层柜子里的老相片里找到红双喜烟盒里,从快见底的茅台酒瓶里找到床头的麦乳精罐里。我甚至把每一粒麦乳精都掰开找,哪里都没有老李,连他最喜欢的热带鱼鱼缸里都没找到他。
这个老李去哪儿了?
我打算去报警,老李的邻居王大姐叫住我:“你怎么才来?他先走了,你们不是约好三点钟在三口茶楼见面吗?这都几点了!”
可我们没有约过呀……老李约了谁呢?反正至少有了线索,我赶往茶楼找老李。
到了三口茶楼,我楼上楼下找,老李的相好兼“战友”张阿姨正在奋战,我翻开她的假发疯狂地寻找老李,甚至被一根异常粗硬的假发给割伤了手。我尖叫着抽回流血的手指,改翻桌上的麻将,摸了一圈没找到老李,却摸到两张东风!我又在开水间、矮了一截儿的桌腿下找了一圈,不是被无故溅起的开水烫了,就是撞到桌角,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连一根这该死的老李的毛发都没有找到。
茶楼服务员小王看到我,热情地询问:“先生您需要什么?”
“我要老李!老李来过没?他约了人来这里。”
小王说:“你早说呀,老李刚走,和一个男人一起走的。”
“他们去哪儿了?”
小王说:“这倒不确定,但是那个男人问过我最近的浴室在哪里,我告诉他四平路14号四海浴室经济实惠,很多老茶客都去那里。老李和那个男人也是朝那个方向去的,至于最后去了没,我就不敢断言了。”
我谢过小王,匆匆追去四海浴室。浴室不远,十五分钟就到了。到那儿我傻眼了,只有女宾部在营业,男宾部在整修,暂不开放。这个老李,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女澡堂子?你个老色鬼好不容易憋了六十多年,今儿这是要现原形了吗?!这不是晚节不保吗?!我冒死冲向女宾部,保安当然不会让我靠近半步,我当然也必须大声叫喊:“我是来阻止老李犯错误的!”
保安说:“这两天只有女客,没什么老李,也没有人犯错误,我看你倒想进去犯错误,你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我没办法,只能躲在马路对面的大树后,瞪大眼睛盯着浴室唯一的大门。过了一会儿,出来两个鬼鬼祟祟的女人,长发遮着脸快速逃离,关键她们背的包是老李的!还是我买的!我马上跟上去,她们坐公交车我也跟上车,她们下车我也下车。她们来到一个无人的树林,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她们。她们居然开始脱衣服,身材还挺好,具备一切女人该有的特征。她们继而从背包里拿出另一套衣服,重新穿上,那是老李的衣服!难道老李被她们绑架了?她们绑架老李就为了拿走他的衣服去女浴室?这是哪种类型的变态?需要老李的衣服也不用对他动粗吧。
我冲上去,喝道:“你们把老李藏哪儿了?快把他交出来!”
她俩胆子挺大,居然向我走来。我大脑当即短路,嘴里结巴着:“这……这是要干什么?杀……杀……杀人灭口?”她们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我扑来,一人抓我一条胳膊。我正打算挣扎、喊救命,突然发现,她们一个变成年轻时候的我,一个变成中年的我。我当场蒙了,是遇到外星人了吗?她们说:“割你、烫你、撞你、变成女人都没让你明白,看来我们的存在根本毫无意义!”说完便消失了。
我回到家里,点燃一支红双喜,冲了杯麦乳精,把最后一口茅台倒了进去。咖啡加白兰地叫爱尔兰眼泪,我给这杯饮料取名“老李的青春”。我喝着老李的青春,一边翻看老照片,一边赤裸裸地回忆起录像带里那个唱着摇滚的我是怎么迷失在茶楼里麻将桌上那个老女人又假又油腻的假发丛中的,惊叹自己停笔二十年,却不停用生命书写出最悲剧的小说。
空空的鱼缸瞪着我,分明在质问我:“老李,你在不在?!”
[责任编辑 王彦艳]